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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交了六月,今天是六月初十,如玉在此刚好摆了半个月的摊子,六月的毒日头整整半个月未晒脱皮晒脱相的美人儿,这秦越秦公子有生以来也没有见过,所以确实是由心感叹。 如玉已经挣得几十两银子,算算日子顶多半个月张君就能回来。她如今已经没了刚摆摊儿时那急迫的心情,也厌烦这皮相俊美油里油气的男子,遂起身利利索索收拾了摊子,转身进巷子回了黄娘子的家。 今日天还早些,她正替自己倒了杯冷茶喝着,便听楼下黄娘子唤道:“玉儿姑娘,绸缎庄给您的衣料送来了。” 如玉一听心中也是大喜,搭起帘子迎出门,便见西京客栈对面那家绸缎庄的掌柜带着个伙计,捧着一叠衣服来了。她这些日子挣了点银子,也在西京大街上看了些贵家妇人们的穿着,便花了五两银子替自己裁了两身像样的衣服,也是想要到京城之后不被永国公府张君的家人耻笑自己出身乡野。 掌柜先捧出一袭芙蓉色的印花纱衣,并一条妆花罗的长裙,连声道:“小娘子真真好眼光,这纱衣配着长裙,夏日里穿起来再清凉不过。” 如玉检视过衣服,付过了银钱送走掌柜,关上门这才来试新衣。裁衣是看那成衣庄的样式,但尺寸却得自己来把握。她换好了衣服,远远站在妆台前的镜子前拂光袖而侧姿,抿唇叹道:“若要提这衣服的神彩,只怕还得有些胭脂水粉来相衬才好!” 虽说这一回又遭张君弃在半路,可心底里论起来,如玉却还有点庆幸这难得的机会,叫她能知道自己竟还有经商的天赋,享受花自己所赚来的银子换来的乐趣。再者,她小时候就算家庭富裕,也不过是个柏香镇上的富户而已,所见过最大的世面,也不过渭河县。 若还是十几天前的她,对于永国府那样的勋贵府第所能有的勾勒,也不过是四五进大的大院子而已。直到这些日子以来她在东大街上与一些余娘子等人闲聊过,才知道就连西京府的府尹家,光是一个得宠的姨娘都有单独一所二进的院子可住,而府尹才不过是个五品官儿。若照此论起来,张君家也不知是个什么样的大宅第,也就难怪人口那样复杂了。 她远望着铜镜里的自己,腰纤臀俏,叫这一袭纱罗裹衬了,自己也看得出自己是个美人儿。也唯有在这一刻,如玉相信张君之所以愿意娶自己,只怕是叫自己这具身体与面貌给迷惑了。她想起下雨那天在山窖里,他在自己怀抱中小狗一样热乎乎的轻拱,连旷了半月的身体便有些渴燥,自己轻手搭到胸前哼了两哼,细声叫道:“冤家哎,你怎么还不回来!” 哼完了又觉得自己也太不嫌害臊,捂着脸扑到了床上。这夜她依旧睡的香甜,竟还梦到张君在自己身上,虽心里知道是个梦,却也放着胆儿任由自己去做,临到畅爽处终于忍不住一声哼,猛得睁开眼睛来,却见月光下床前一双明亮亮的眸子正定定望着自己。 如玉大吃一惊,反手就到枕下摸出防身的匕首来,颤声问道:“你是谁?” “玉儿!方才梦见什么了?”这味道,这气息,是秦越,那个说她偷了信的男人。 如玉吓的坐起来,退到墙角摇头道:“秦公子,我这里委实没有什么你的信,你放了我好不好?” “不好!”秦越声音十分的温柔,说出来的话却是渗人无比:“这个世界上见过那份信的人,除我之外都已经死了,唯独剩下你一个。若是你再不跟我说实话,那个冤家,你就等不来了!” 他说到那个冤家时,细声伢气,学的竟是如玉傍晚于窗前的声音。如玉摇头:“我委实不知道你说的究竟是什么信。” 秦越站了起来,于月光下在这屋子里来回踱着步子道:“一个能画工笔,能读诗书的美人儿,沦落到当街卖画,可我花了半个月的时间,竟查不出你的来路来。玉儿,你能不能老实告诉我,你究竟是谁的人?” 如玉横持着匕首摇头,披上衣服也下了床,起身替秦越斟了一盏茶:“我是个秦州来的乡村妇人,因死了丈夫,整天被族中逼着要去给人做妾,无赖之下便从秦州逃了出来,一路到此,也不过是想要拿自己所有的手艺混口饭吃而已。至于秦公子所说的信,我确实没有见过。” “乡村妇人怎可能画得一手好工笔?”秦越端起茶杯看了一眼,随即又放下。 如玉一笑:“不瞒公子说,乡村富户家的姑娘们,也有上学堂的,不过是你不知道而已。” 秦越自椅背上挑起那件芙蓉色印花纱衣,在空中舞了一舞又丢到床上,转身走了。 从他方才那番话的意思里就可以断定,那怕她傍晚换衣服的时候,只怕他就在窗外盯着,也许不止一夜,这十几天来,她都叫这样一双眼睛盯着,可她竟混然一丁点都未曾察觉。 * 次日不必等下午,一早那秦越就来了。他不但自己来,还带着几个人替如玉在她摆摊的位置搭起个布棚子来,待棚子搭好了,便坐到如玉身边,替写信的如玉打起扇子来。这街上如今左右也都认得如玉,渐渐也知道她不过是个假扮书生的小娘子而已。既有个俊俏公子哥儿站到了身边,想当然的就以为她是叫这公子哥儿看上了。 如玉生意摊儿摆的正好,猛乍乍叫秦越扫了兴,心里气的咬牙切齿又不敢狠得罪他,压低了声儿道:“秦公子,我不过一个乡里逃难出来的寡妇而已,在此求份生计,恳请您放过我好不好?” 秦越仍还摇着把折扇,却不再说话。他若动怒的时候,眉眼更像张君,倒叫如玉有些心影,觉得他与张君该是兄弟,否则,怎会从身形到眉眼,都如此相似。当然,也恰是因此,她才会在客栈里一眼就认错了他,生生替自己招来麻烦。 如玉气鼓鼓收了摊子,有二十两银子垫底,便不再摆摊儿,而是请余娘子从西京府尹家替自己临时请出来个听说原在宫里做过宫婢,专门给家里姑娘们教规矩礼仪的婆子,教自己些进退规矩,站姿坐态,以及两京人的说话腔调,捧茶碗的姿态,吃饭时的礼仪,细到吃虾吃蟹,就差吃龙吃鳖。就算张君不爱她,写了婚书便不曾弃她,她为了婚姻的义气与责任,也得替他长个脸,到了永国府不能替他丢人。 * 半个月后,京城永国府。世子夫人周昭才从婆婆区氏那里请过安出来,与自家庶妹周燕两个一道儿走着。周燕叹了一声道:“这么说,张君果真要尚公主了?” 周昭肚子微鼓,人却还很瘦,一笑道:“可不是吗,我婆婆这些日子来把能搬动的都搬动了,风声瞒的够紧,直到今天才吐了口儿。钦泽就算小时候傻气,毕竟是嫡子,又还是归元三年的探花郎,老三不能比的。” “我还记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