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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门到底被从外面打开了,吴英玉听到孩子的哭声心急如焚,才踏出房门,见到抱着杨杏儿逗杨桃儿的年轻人,再看看这一院子干部模样的人,脸色瞬间就变了。 不等她反应过来,已经被两名年轻人各抱住了一边的胳膊,那名妇女对她说:“吴英玉是吧?你生了三胎,符合计划生育结扎的条件,我们今天来就是带你去乡上做结扎手术的。” 吴英玉眼泪瞬间就下来了,声音里都带着绝望:“同志,我……同志求求你……” 那妇女对她的求情置若罔闻,吩咐那两名年轻人:“把吴英玉带到车上去。” 一帮人欢呼一声,像收缴战利品一般挟着吴英玉往大门外走去,杨杏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伸着手哭喊着:“妈……妈……” 杨桃儿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她看看哭着的杨杏儿,再看看被人带着往外走的吴英玉,也顾不得jiejie了,迈开小短腿直奔着大门外冲了过去,跟个秤砣似的抱住了吴英玉的小腿,扯开了嗓子喊:“放开我妈!” 她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从吴英玉跟杨桃儿的反应来看,应当是很严重的事情。 挟着吴英玉往前走的两名年轻小伙子看到缀在吴英玉腿上的小豆丁连脚步都没停,还低头逗她:“小姑娘你这是做什么我们带你妈去看病,等晚上就把她送回来了,你还不松开?” 杨桃儿扯着嗓子喊:“骗人!我才不信呐!” 第十一章 杨六虎跟杨婆子放工回来,俩闺女也不知道野到了哪里,院门大敞,连个人影子都没有。 杨婆子恨恨跺脚:“不听话的丫头,也不知道在家看着门的。”扯开嗓子便骂:“吴英玉你是死人呐?只管躺在炕上挺尸!” 房门大敞着,听不到里面的动静,杨六虎探头瞧一眼,不耐烦的说:“别喊了,她不在。” 这可有些奇怪了。 吴英玉无事从不下炕,更何况走出房门,院子里这么大动静,就算是在屋后的厕所里,也早听见动静回来了。 杨婆子洗了把脸,升火做饭,边做边骂,一会杨六虎从外面回来,面色大变,倒好像大祸临头一般,直着嗓子喊:“妈——” “妈——” 杨婆子心情不畅,还在叨叨:“我这做婆婆的真命苦,她咋不死在外面呢?”听着儿子鬼吼鬼叫,也是没好气:“你妈还没死,叫魂啊?” 杨六虎直奔着厨房来,扶着门框脸都青了:“妈,村上的人说,今天计生站的人来咱们庄上了,村东头的郑二家的媳妇跟英玉都被拉到乡上去了。” 杨婆子手里的粗瓷碗“啪”的一声就落了地,嚎了起来:“作孽哟!这是要断了老杨家的香火啊……”她饭也不做了,挂着两泡眼泪就催杨六虎:“还愣着干啥?赶紧到乡上看看啊!这帮挖人祖坟的缺德鬼……” 娘俩拉上大门,小跑着就往乡里去,哪知道半道上就遇见了计生站送人的车。 吴英玉双目无神跟另外一个媳妇半躺着坐在拖拉机车厢里,身边还坐着杨桃儿姐妹俩。 杨桃儿死命抱着吴英玉不撒手,杨杏儿也有样学样,抱着吴英玉的另外一只腿不撒手,计生办的没办法,把吊着俩“秤砣”的吴英玉抬到了车上,直到进了计生站的大门,杨桃儿才明白是怎么回来。 杨六虎跟杨婆子见到已经做了结扎手术的吴英玉,都差点瘫倒在地。 ——老杨家这下子可是全无指望了! 吴英玉跟村东头郑二家的媳妇被强制拉到乡计生站做结扎手术,意味着安泰乡的计划生育工作进入了新的阶段。 以前还是以宣传基本国策为主,动员已生育两胎或者超过两胎的育龄妇女去计生站结扎,采取的是自愿的态度,但是不知道是不是隔壁丰成乡在年底县上的工作总结大会上得到了县上领导的一致称赞,刺激到了安泰乡的计生站长,今年他们也下放了完成结扎手术的指标,开始四处强制拉人。 杨家跟郑家毫无防备,中招了。 春种还未播完,安泰乡一面开始大张旗鼓的准备推行分产到户,一面开始见缝插针的搞计划生育,气氛空前的紧张了起来。 土地在农村人眼中就是金饭碗,一家子活命的依赖,能分到块好地,那是几辈子修来的好运气;同样,传宗接代的观念也是深入人心,都是一颗汗珠子摔成八瓣在土里刨食吃的,家里若是生不出儿子,将来闺女嫁了人,地里的重活谁来干?家里的高堂谁来养? 两件皆是顶天的大事,谁也不能置身事外,等闲视之。 春种之后,吴婶子听说了吴英玉已经被强制结扎的消息,又一次踏进了杨家大门。 自闺女出嫁之后,这些年她牵肠挂肚,夜不安枕。 杨家上门说亲的时候,还是求着吴家的,等到闺女进了吴家门,是死是活就全凭杨家说了算。为了杨家待闺女好点,她哪次来杨家不是陪着笑脸?说个不好听的话,倒好似把人质押在了杨家,不得不对杨家陪笑脸。 以前每次来她心中还存着希望,只盼吴英玉下一胎能生个男娃,这次却是满心的绝望,站在杨家大门口,脚步沉重的都有点迈不进去了。 杨桃儿姐妹俩正巧出门玩,看到吴婶子乖乖巧巧走了过来,齐齐喊了一嗓子:“外婆。” 自吴英玉被强制结扎拉回来之后,家里的气氛就更是低沉了。 杨六虎整天黑着一张脸,那架势让杨杏儿姐妹俩远远看到他的影子都要往旁边躲,生怕挡了他的道给一脚踹开。 杨婆子就更不必说了,回来就哭天抢地大闹了一场,饭也不做了,地也不下了,她倒是躺在炕上,病倒了。 吴英玉本来就身子虚,这下肚子上还有个刀口,就更不能下炕了。 厨房里的事儿指望不上杨六虎,杨杏儿只能自己挽袖子上了,踩着凳子站在灶台前往锅里拌面汤,指挥着杨桃儿往灶里加柴。 家里粮食有限,做的饭食也简单,杨杏儿力气有限,做不了太复杂的手擀面条或者揪面片,但是拌汤跟疙瘩汤她还能做,熟了往锅里撒一把盐,咸了加水,淡了加盐,灶上还有年前没吃完的咸菜,一家子能对付着吃两口。 吴婶子摸摸俩小外孙女的脸蛋,小声问她们:“你爹跟你奶奶在家没?” 杨杏儿说:“爹出工了,奶奶跟妈都在睡觉。”杨六虎心情不好,还得出工,最近尤其到了筹备分产到户的关键时刻,儿子固然重要,田地也是命根子,他不能大撒手。 吴婶子听说杨婆子大天白日居然在家睡觉,心下就沉甸甸的:“你奶奶……怎么没出工?” 杨杏儿没说话,杨桃儿代她答:“奶奶犯了心口疼,在家休息。” 不必再问她也知道杨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