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起缘灭

    冷，我躺在厚厚的雪地上只感到了一股深入骨髓的寒冷。我用自己已经被冻的木木的脑袋开始回想能让我坚持活下去的理由。家乡？早就被一场山体滑坡掩埋了。父母？母亲倒是在临死前嘱托我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可是母亲，容儿好疼，好冷，如果连你们都活不下去，那我死了之后去地府见你们应该也不会让你们失望吧，活下去真的好难好难。

    我就这样用自己所剩无几的意识在寒冷的冬日里想要坚持下去，就在我以为自己即将死去时，却突然听到了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这让我在一瞬间重新振奋起精神，想要撑起身体向来人求救，不管是谁，只要能救我，只要能让我活下去，我什么都愿意做。我这样想着，却发现自己的四肢早已被冻得僵硬，我的意识在催促自己动起来，身体却不听使唤。这让我不禁有点绝望，难道我就会这样错过这次得救的机会吗？

    我迷迷糊糊听到马车从我身边驶过的声音，不带丝毫停顿。原本紧绷的精神终究还是慢慢涣散起来，我仿佛能看到母亲死去时看向我怜惜而空洞的眼神。

    “诶，我还以为我看错了，没想到真的有一个人在这里啊，你还活着吗？”突然响起的脚步声和话语拉回了我的思绪，我迷懵地抬头看向来人，只看到一个约莫四五岁的精致小童裹着一身华丽的衣裳站在我面前，他似是对我颇为好奇还弯腰向我看来。我恍惚之间只以为是上天派来的仙童来救我的。

    “救……救命。”我弱弱地向眼前的小人儿求救，期望对方能够拯救我脱离苦海。

    “诶？你是在向我求救吗？可是父亲教过我不救无用之人，我救了你你能给我什么好处呢？”听到眼前小童的疑问，我呆了呆，我能给对方什么呢？我绞尽脑汁地想要证明自己的价值。或许是我犹豫的时间太长，眼前的人已经不耐烦了，眼看着对方转身抬脚就要走，我连忙费力抓住对方的一片衣角，望着对方急切地开口：“我什么都能做，只要你救我我愿意为你付出一切。”

    我以为我这样说对方就能发发善心救救我，可是他的重点却显然不在我的话上，而在我抓住的那片衣角，此时原本洁白无瑕的衣物上已经因为我脏污的手染上了泥泞，他嫌恶地皱起了秀气的眉头，一甩衣角就把我握紧的手连同生的希望一同丢掉，我无力地趴在地上看着他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去，走到马车边被别人扶着上了马车。

    我不自觉地留下了泪水，这种有了希望又给予别人绝望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难道我生来卑微就连活下去的资格都没有吗？我以为我就会这样被抛弃在荒郊野岭，在寒冷中迎来死亡。却又从车中伸出一双白皙光滑的手，接着出现了和刚才的人长得一摸一样的精雕玉琢的小人儿，我之所以能够分辨出他们是两个人，就是因为两人身上截然不同的气质，以及对方眼角那一颗娇艳欲滴的泪痣，让他这般清冷谪仙的人物也染上了一抹妖艳之气。

    “带上她吧，也不差一口吃食，而且说不定以后会有用。”仙童一发话就立马有仆人来将我捡回了马车。我在知道自己获救之后就昏了过去，却在心中默默发誓以后做牛做马都会报答对方。

    我慢慢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我无比熟悉的床饰。刚醒来的我只觉得头痛欲裂，就连胸口上的伤口都没有这样疼。

    “唔……”我忍不住痛吟出声，立马就引起了在外间侍候的宫女的注意，她见我醒了，慌慌张张地就出去找太医。我没心思管她，我闭上眼睛试图缓解头痛。这时我才想起自己似乎是回忆起了和庄主初见时的事情。我记得自己被庄主救了之后就发了几天高烧，之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就记得自己要倾尽所有去报答救自己的人。可是现在看来，我似乎误会了很多事情……

    就在我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时，首先到达的却不是太医而是皇帝。他坐在我身边，用双手包裹着我的一只手，小心地开口道：“容儿，你现在感觉如何，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听到皇上的话睁开了双眼，冲着他安抚一笑，“没事了，我现在感觉挺好的。”

    听到我的回答皇上似乎并没有很开心，他用嘴细细亲吻着我的手指，垂下他纤长的睫毛，他这样无辜的表情最是让我没有抵抗力，我略带心疼地再次开口：“真的，一点事情都没有了，你不要担心。”

    “下次……下次没有朕的允许你绝对不能受伤，更不许你代替别人受伤。”显然我安抚的话并没有成功，他甚至第一次用“朕”的口吻来命令我。

    听着他低哑的话语我连连保证，才终于让他一直紧绷的嘴角微微扬起。

    虽然这样温馨的时刻让我颇为享受，但是我在梦中见到的事情还是让我耿耿于怀。其实一直以来我都隐约感觉到了庄主和皇帝之间有着不同寻常的亲密关系，只是我自己一直在自欺欺人。但是有些事终究还是弄清楚才好。

    “敏言，你可以把面具摘下来吗？我想看看你的样子。”斟酌许久我还是选择开口，如果我连自己一直以来为之倾倒的目标都是错误的话，那我的人生还真是无比可笑。

    听到我的询问，皇上有一瞬间僵住了身体，不过很快就恢复正常。他抬眼同我对视良久，最终沉沉地开口道：“你确定要这样做吗？有些事情你不知道会更好。而且你心中不是已经有了答案吗？”

    面对皇上的回答我并没有很吃惊，我捏了捏他的手，“可是我想自己亲眼见证，事情好与不好只有我自己才能判断。有的事情，有的人，我执着了一生，我不想最后到死都还不明不白。”

    我和皇上无声地对峙着，最后他还是在我祈求的眼神中败下阵来，他妥协地低下头，任凭我伸手摘下他隐藏一切秘密的面具。

    我看着随着面具脱落而露出的熟悉的面容，看着他眼角和记忆中如出一辙的泪痣，忍不住哭泣出声；“原来是你，真的是你。”

    我伸出手描摹着他脸上的每一寸肌肤，感受着我心中一直以来坚持的信仰逐渐崩塌。当真想揭晓的那一刻我确实后悔了，后悔我现在混乱的想法，后悔我遗忘的记忆，更后悔没有早点认出真正给予我新生的人。

    信仰和希望崩塌就在一瞬间，我清楚地知道这并不是庄主一个人的责任。或者说他甚至没有任何过错，他和皇帝一样只是在知道我愚蠢而遥远的奢望后没有出声提醒罢了。而我这样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的想法谁又会在意呢？我甚至开始唾弃自己，因为我在知道他们二人的欺骗和隐瞒之后却对他们恨不起来，我可真贱啊，人贱心也贱。

    或许是察觉到我不好的情绪，皇上皱着眉把我拥入怀中，安抚似地摸着我的头，在我耳边低声安慰着：“不管你现在在想什么，或许都不是你想的那样，等所有事情结束后我会跟你解释清楚的。别哭了，好吗？”

    我默默地听着他的话，从没对我吐露真相的你们，又让我怎么相信呢？

    我没有回答他，而是抱紧皇帝埋在他的胸口把我一直以来的迷茫和委屈都通通哭了出来，我就任性这一次，让我宣泄一下自己的情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