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杨开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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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曹震和母亲一走,巫执就去小树那帮小孩常爱去的地方捉人去了。今日他们几个坐在小卖部门口的石阶上嗦雪糕,奶白色的奶油流了满手满腿,引得满地都是蚂蚁,看着膈应极了。 还没等巫执接近他们,那些小孩就发现了他。他没和傻子一起出现,小孩们的炮火也不轻易对准他,一直等巫执走到他们面前,居高临下地凝视起他们时,为首的一个孩子才强充硬气地问道:“干嘛啊?” 巫执将他们挨个检查过一遍,果然是中了自己的咒术了。他板着脸对他们道:“回去告诉你们家长,你们招惹了不该惹的东西,过不了几年就要变成傻子了。” 小孩反而没有大人那么迷信,见巫执气势汹汹地找过来只说了这话,讥笑道:“骗人!你是骗子!” 巫执想,我的确是个骗子,但骗子说真话的时候你们不是更该谨慎起来么?他伸手一指:“你看,不仅会变成傻子,还会有其他可怕的事发生,蚂蚁马上就要把你吃咯。” 话音未落,其中一个孩子已经跳了起来:“啊!好多蚂蚁!爸!爸快救我!” 他小腿上疏疏密密地覆盖着一簇簇黑点,仔细一看还在往大腿上移动,简直是吓死密集恐惧症的程度。 一个男人从小卖部里冲了出来:“怎么回事啊?”一抬头看见巫执,愣住了,“哎,这不是杨道长吗?” 这不是老赵么。原来巫执随手驱了一下蚂蚁,中招的刚好是倒霉孩子赵小树,鉴于他对老赵印象还行,便好心道:“小孩吃雪糕把蚂蚁招来了,快打盆水给他洗洗。” 老赵从隔壁店里拉来一条水管,当街将所有孩子胳膊腿上甜腻腻的奶油都冲干净了,才发现儿子吓得尿裤子了。 小树一边抹鼻涕眼泪一边控诉着罪魁祸首:“他是妖怪!他让蚂蚁咬我!爸你快打死他!” 巫执笑了:“我不是骗子么?” 孩子们尖叫:“你是妖怪!妖怪快走开!” 刺耳尖锐的童声从街头传到街尾,好几家店铺打开了门,不耐烦地呵斥:“小海、小胜、一毛,叫什么叫,回家写作业去!” 老赵一头雾水,打发了孩子回家找妈,拉住巫执询问缘由。 曹老板拒了几百个神棍之后突然想开、让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道士来给他儿子治脑子、还把人请进家住的事早在淮凤县传开了。对此八卦的邻里大致分为两派,一派认为巫执是个骗子,年纪轻轻还长了副狐媚子样,多半没真本事,曹老板是叫他迷住了;另一派就是老赵这种真迷信的,且对曹老板的病略知一二,得知巫执连肝癌都能治好,更加深信不疑他是个高人。 巫执庆幸自己今日碰上的第一个孩子家长是老赵,正好方便他装逼。 他苦口婆心道:“赵老板,不是我说,他们这群孩子也太口没遮拦了。曹震傻归傻,但他那星官降世的命格可不是假的。您想想,当年天雷都没把他劈死,可见命有多硬。小孩子不懂事天天指摘编排他的那些话,他自己没受什么影响,全都报还在孩子们自己身上了。” 老赵面色惊恐:“真……真的?” 巫执叹了口气:“说实话,您儿子腿上那群蚂蚁不就是证明么?他是把蚂蚁窝捅了?吃个雪糕哪能招来那么多。这是祸从口出,招惹上不干净的东西了。” 老赵捶胸顿足:“我就知道不能让他们跟李逑那王八蛋玩。”他转向巫执,眼神殷切,“杨道长,你有办法解决么?” 巫执冷冷淡淡地点头:“要是没有,我今天也不会特地来找他们了。” 老赵才知他正是为此事而来,面露感激之色,说:“那您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 “好说。”巫执道,“借您一间屋子用用,还有其他几个小孩,也麻烦您帮我劝劝他们爸妈。” 当天下午,老赵将所有嘲笑过曹震的孩子都带回了家,给巫执过目。这些孩子年龄从七八岁到十二三岁不等,皆是家里的店铺开在附近,所以才玩到一块的。 巫执皱了皱眉,问:“那个叫李逑的……” 老赵一摆手:“那个王八蛋,一到周末就去打街机,别管他。”其他跟来的家长也点头附和。 巫执点点头,指着厨房的门道:“都进去吧。” 孩子们大吵大闹说不要,妖怪要吃他们。老赵横眉怒目:“你们又不是唐僧,他吃你们干什么?” 训斥不起作用,孩子们还是不管不顾地哭喊。巫执背对着家长,冲他们森然一笑,压低声音道:“你们不进屋,我把你们的爸爸mama也吃了。” 几个小屁孩一下子止了哭泣,悲壮地看了一眼各自家长,以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态跟着巫执进了厨房。 并非巫执一定要在密室里作法,而是他解咒念的是祝文,与道家咒语大相径庭,怕被懂行的认出。 巫执递给几个小孩一张纸,上面写着一行字,还贴心地标了拼音,吩咐说:“我让你们念的时候,你们就照着念。” 几个小孩缩成鹌鹑,一齐点头。再看那张纸,明明上面的字他们都认得,怎么标注的拼音奇形怪状的,这个妖怪没上过小学吗?他们也不敢问。 厨房的百叶窗半开着,小小的空间里没有什么阳光,空气中的浮尘却清晰可辨。巫执明丽的脸庞似笼在一片阴影之中,显出几分不在人间的阴冷之意。 小孩们大气也不敢出。 巫执吐出一口气,言道:“今日晦,黄神在灶中。”他说的是一种古怪的语言,低沉而拗口,但那话语听起来如此坚决,又似有千年之前的回响穿过时空与之呼应,让听者的心骤然沉寂下来。 然后他点头,示意小孩们可以读了。 小孩战战栗栗地按着纸上拼音念:“父居北在,母居南止,同产三夫,为人不德……” 巫执接着道:“从灶去勿顾,黄神旦与言。”他用手指拂过孩子们的发梢,赶走了最后一丝蠢蠢欲动的病邪之气。 “好了,出去吧。” 小孩还没反应过来:“好……好了?” 巫执斜了他们一眼:“不然呢?” 他们争先恐后地挤出小厨房,半秒都不想跟这个妖怪共处一室。巫执跟着踱出厨房,迎上几位家长怀疑又期待的目光。他清了清嗓子,道:“病邪气刚上身,所以驱得快,日后谨记,但凡是与曹震沾边的事,都切勿轻心。”随后他的目光在几人脸上梭巡,露出一个堪称灿烂的笑容,“当然,像各位这样平时就与人为善的好同志,是不需要额外担心的。” 从老赵家离去,巫执拒绝了他们给的红包。老赵一阵感慨:小道长不仅神通广大,还如此清廉,果真是个神仙人物啊! 小旅馆的网速太慢,惩治完熊孩子,巫执便背上包,上街找网吧。他的调查工作遇到了瓶颈,此路不通便换一条,开始提前做卷人跑路的计划。 从淮省到楚省,光是坐火车就要十几小时,他带着曹震一个大活人,得躲过信息化时代的监控、安检等等高科技,还是有几分挑战的。巫执暂定下几个回家路线,背着包离开了网吧,去找地方烧乌龟壳——算算哪条路最安全便捷。 县城外面就是一条小水沟子,每逢清明祭日都有人在河边给先人烧纸。家住村里来县城上学的学生都要舍近求远,绕着那条水沟走。 巫执溜溜达达走到水沟旁,找了块还算干净的石头坐下来,拿小刀刻乌龟壳。巫执刻完卜辞,壳面上还有余裕,他便顺手加了几个字,测曹震此去省城是否安好。 他刻完字就生了堆火,将乌龟壳丢了进去。如今快要六月,天气闷热,坐在火边更是感觉皮肤都要被烤化。巫执往旁边挪了十几米,等待火堆烧尽。 过了许久,仅一簇弱弱的小火苗藏在灰堆之中,眼看着将要燃尽,横空伸过来一只夹着烟的手,在那火苗上挨了挨,一股尼古丁的气味飘了出来。 “?”巫执梗住,抬头望去,眼前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下巴上生了个米粒大的痦子,流里流气地叼着烟。 巫执说:“我这火……” “给你家长辈烧根烟抽抽,不问你要钱。”少年冲他坏笑。 巫执细细去“看”他,只见他身上缠绕着一丝秽气,顿时知晓了这人身份:“你叫李逑,对吧?” 李逑皱了皱眉,望着他精致的眉眼,打了个响指:“哦,你是曹震那个低能娶的狐狸精童养媳。” “……”巫执冷冷淡淡地说,“曹震好歹是你同学,说话可以客气一点。” “我跟他客气?”少年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撸起裤管和袖子,指着自己胳膊腿上几道蜈蚣一样的伤疤,哧道,“看见没,这里,这里,都是那傻子打的。我喊了他一句弱智低能儿他就把我打成这样,他跟我客气过没?” 巫执当真被惊讶到。他从来不知道曹震还会打人。 李逑看到他讶异的表情,变本加厉地说起来,用词也变得粗俗不堪:“哎,你到底男的女的,你们干过没?他爸妈是不是把你找来给他冲喜的?那傻子的jiba硬得起来么?” 巫执遭受了一波污言秽语攻击,心情值-100,眼神变得幽晦难辨:“你是不是觉得我不会打你?” “你——” 李逑刚说完一个字,就感觉头被按了下去,肚子上被狠狠踹了一脚。那一脚简直踹得他五脏移位,扶地干呕许久。他不可置信地瞪向巫执:“你信不信我报警?” 巫执露出疑惑的神色:“报警有什么用,我又没伤你。” 李逑掀开衣服,肚子上光滑一片,连淤青都没留下,只有疼痛的余韵是实打实的。“你他妈……”他上前几步,就想跟这男的拼了。 只见巫执丝毫不理会他的宣战,施施然走到燃尽的灰堆中,扒出一只乌龟壳,放在手中擦拭。而他李逑就像一只瘸腿斗鸡一般,冲着空气啼鸣。 巫执吹开龟甲上的灰,拿手电照着观察上面的裂纹,忽地脸色一变。 曹震省城之行的测算结果,居然是凶。 那青年的目光再投过来时,已是幽冷如寒渊。李逑莫名打了个寒噤,掏出打火机横在胸前为自己壮胆:“你干什么啊?还想打人?” “原来你有打火机啊。”巫执不咸不淡地说了这么一句。 李逑感到莫名其妙,青年快步走上来,附着他的耳朵说了几句话,而后又像一抹游魂般轻飘飘地走远了。 他立在原地,春夏之交的夜晚,汗湿透了全身衣服。 “李逑!”约好一起来水沟边抽烟的少年终于到了,被喊了一声名字,他才惊醒过来。 “怎么了你,跟撞鬼一样。” “我没事。”李逑抹了把汗,“cao,刚才遇到个变态,诅咒我阳痿来着。” 同伴猥琐地笑起来,和他开起黄色玩笑。李逑很快就忘了刚才一刹那的恐惧。 明明也那么真实。 巫执一路狂奔到进县城的路上,拦下一辆拖拉机:“麻烦您,能捎我去大巴站吗?” 拖拉机司机一看他的脸就乐了:“这么巧啊,小伙子,还真叫你找着我了。行,上次你给过钱了,这次不收你钱。” 居然又碰上了带他进县城那位司机。巫执眉头舒展,对他露出一个微笑:“是您啊,多谢了。” 这司机心情颇好,一路哼歌,巫执忍不住催促他:“能开快点吗?” 司机道:“别急嘛,大巴发车时间都是固定的,保证你赶得上末班。” 末班?巫执一听,更加着急了。 到大巴站总共也就十五分钟的时间,眼看快要到了,这司机碰上了熟人——另一位开拖拉机的司机,在半路停下攀谈起来。 对面也拉着两个人,说是从大巴站捎上的。巫执瞥了那两人一眼,眉就蹙了起来。 牛鼻子。乘以二。 他的直觉一向敏锐,当场从拖拉机上跳了下来,对司机说:“不好意思,我实在赶时间,剩下的路我自己走去就可以。” “没事嘛,就一截了,我送你过去——咦?” 那青年就如当日进城一样,一转眼没了踪影。 这时对面拖拉机上的两人却也开口道:“不好意思啊师傅,我们不往前走了,能劳烦您朋友送我们回车站不?” 一晚上遇到三个怪人,司机心里直泛嘀咕。奈何后来这两人出手阔绰,直接给了五十块钱,他当场闭嘴带人走了。 巫执买了去松湖的车票,在车站便利店买了本杂志,上了车后将脸遮住,佯作看书。好不容易等到司机喊发车,他刚想拿开杂志,就对上前座两双直勾勾的眼。 巫执一把将杂志糊在了他们脸上。 那正是另一辆拖拉机载的两个人,此刻双双跪在座椅上盯着他。一人长得年轻一些,相貌平平,神色冷淡,看着还有些眼熟;另一个人胡子拉碴,头发糟乱,穿着皱巴巴的格子衫,鼻梁夹着一副黑框眼镜,典型老宅男打扮。 老宅男拂开杂志,露齿一笑:“没做亏心事,干什么反应这么大呀?” 巫执说:“你们吓到我了。” 老宅男看了看表:“放心,没到午夜呢,不会有都市传说发生的。这趟车上都是人。” 大巴缓缓开动,现在要下车也来不及了。巫执将头转过去看窗外,企图避免与他们周旋。 老宅男又开口了:“小伙子,是同行?怎么称呼?师从何人?可有道号?” 巫执不耐烦的点头。 “在下姓关,你贵姓?” “姓杨。” 前座两人对视一眼。年轻人点点头,问道:“如果没猜错的话,阁下是杨开雪杨道长吧?” 巫执挑眉看了他们一眼,轻轻颔首。 两人当场笑开了,老宅男将手拍得啪啪响,对年轻人道:“你那一卦算得真准,说亥时三刻见分明还真就亥时三刻见分明。这不就让我们逮着了。” 巫执听着两位打哑谜,心脏突地一跳,不露声色问道:“你们是谁?” 年轻人冷冷一笑:“认识一下,鄙人太素山丰云宫,王妙机道长门下杨开雪。” 难怪觉得他眼熟呢。巫执的眼神移到了头顶的安全锤上:现在解决人证有多大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