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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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那亲兵见秦克阵怒火中烧,吓得魂不附体,颤声答道:“王公子……王公子送去疗伤了……” 秦克阵说道:“即刻调取三百亲兵,随我前去张勉之老儿家中。将那王虎臣也带回张府对质,不管是死是活,便是抬也要抬过去!” 那亲兵连声称是,转身急奔出书房。 秦克阵眉宇间满是怒色,随手抓起书桌上一只水晶镇纸,重重摔在地上。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好端端一只镇纸已摔得稀烂,可见力道之刚猛。 李代嘉吓了一跳,忙道:“你别拿东西撒火,快想想怎么把秦守晏捞出来才好。” 秦克阵格外焦躁,在屋内来回踱步,口中念道:“我今日先拿狗仗人势的张勉之祭刀,再杀了那诡计多端的李真尚……哼,堂堂将军府,难道还怕他一个断臂残废?” 李代嘉悄悄咽了一口唾沫,轻声说道:“大将军,你眼下既有大事,我就不在你府中多耽了……” 秦克阵怎能放李代嘉回去与朱后通风报信?立即顿住脚步,转身说道:“你哪里也别想去,老老实实随我一同前往张府。你就亲眼看看你哥哥做了什么好事,看你还敢不敢为他求情!” 李代嘉心中叫苦不迭,暗想真尚哥哥这人有多坏,我不比你清楚得多? 今天这趟浑水,他是百般不愿去趟,可秦克阵心意已决,哪里还由得了他?只好勉强同意。 秦克阵见李代嘉乖巧听话,胸中怒火稍稍平息。 秦家军纪律严整,不过片刻,三百亲兵就已集结完毕。 李代嘉随着秦克阵走出书房,只见得空地之上,秦家亲兵列队分明,一个个虎背熊腰,精神抖擞,当真是一支悍勇之师。 秦克阵观得军容肃穆,心中更觉稳cao胜券,沉声说道:“牵我马来。” 便有马夫牵来一匹威风凛凛的高头骏马,正是秦克阵的坐骑。 那骏马颠儿颠儿跑向秦克阵,忽然看见李代嘉立在旁边,登时兴奋起来,奔到李代嘉面前,围着李代嘉不断打转儿,粗长的马尾巴左右甩动,显得格外快活。 原来,当初正是这匹马陪同秦克阵前往鹿林游猎,它旁观过秦克阵与李代嘉在溪边交缠欢好,认定了李代嘉是秦克阵的配偶,这才有如此亲昵之态。 众人见到秦大将军的坐骑竟对小皇帝如此谄媚殷勤,不由流露出惊讶之色。 秦克阵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大声喝道:“这畜生也不老实。”举起马鞭,往马臀上狠狠一击! 那马吃痛受惊,低低呜咽了几声,这才安静下来。 秦克阵面无表情,抓住马鞍,翻身上马,又俯下身来,一把掐住李代嘉的后颈,将他也提到马背之上。 李代嘉只觉得身子腾空而起,转眼间坐到了秦克阵身前。 秦克阵将双手从李代嘉腋下穿过,松松扯住缰绳,口中喊了一声“驾”,那马儿就撒开蹄子向前奔去。 众人见得大将军竟和小皇帝共乘一骑,更是诧异,但大事当前,不敢怠慢,纷纷上马前行。 出得将军府,秦克阵一眼瞧见蒋仙亭正在门外等候,便吩咐将他一并捎上。 他们一行人是前有亲兵带路,后有三百精兵相随,当真是猛虎出林,杀气腾腾。 秦克阵的坐骑颇为神骏,背上虽驮了两人,仍是健步如飞。不过片刻,便疾驰至京城西南角。 只见四周皆是青瓦白墙的民宅,张府屋舍清幽,门房略显陈旧,院内悄然无声。 数名秦家亲兵正牢牢守住大门,王涟及王虎臣父子二人已恭候在旁。 秦克阵纵马来到近前,李代嘉瞧见王虎臣平躺在担架上,头脸上的鲜血已匆匆擦净,满面愁容,神色萎靡,好似一只霜打的茄子。 王涟更像是一夜老了三十岁,快步行至秦克阵马下,仰首说道:“大将军,虎臣他贪生怕死,竟将秦二公子丢在贼窟之中,实在是罪该万死。但求大将军念在往日的情分上,饶过这不成器的小子一命吧!” 秦克阵神色阴沉,举起右手往下一按,王涟立即住口。 秦克阵又抬手往前一指,众亲兵会意,立即围在张府门口,齐声叫道:“大将军驾到,皇上驾到!快开门,快开门啊——”叫喊声震天动地,响彻云霄。 周围民宅中的百姓见秦家军气势汹汹来抓人,哪里还敢露面?个个紧闭门户不敢出。 张府中更是一片死寂,久久不得回音。 秦克阵任由手下亲兵叫阵,兀自翻身下马,走到王虎臣的担架旁,低头冷冷看着他,问道:“张府里究竟是怎么一个光景?阿晏怎会给张勉之拿住了?” 李代嘉亦下了马,蒋仙亭快步奔来,低声问道:“嘉哥哥,这是怎么一回事?” 李代嘉懊恼道:“唉,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秦守晏叫人拿住了!” 蒋仙亭大吃一惊,说道:“那秦大将军还不得气疯了!” 李代嘉轻叹一声,于是两人并肩而立,远远听着秦克阵问话。 只听那王虎臣答道:“还请大将军明鉴:我和二爷进了张府,张勉之在前厅接待我们。二爷不断追问世子的下落,张勉之始终一声不吭。二爷问得恼了,便拍案而起,动手去捉张勉之。张勉之突然砸碎了手中的茶杯,大厅四面登时涌入数十名武士,个个都拿着兵器。二爷虽武艺高强,但独虎难敌群狼……唉,我本来就是死也不会抛下二爷,可二爷喝令我快出去搬救兵,我这才拼死逃出……” 秦克阵看王虎臣神态不似作伪,于是语气稍有和缓,说道:“就凭张勉之那点俸禄,哪里养得起武士?我猜这都是李真尚的手笔。你们贸然闯进张府,当真是一头撞进了他的陷阱之中。” 王虎臣梗着脖子争辩道:“这里绝不是陷阱,世子殿下肯定就藏在这儿!” 王涟骂道:“痴儿!大将军都说这是陷阱了,你还强词夺理吗?快说,你到底是怎么查到张勉之身上的?是谁误导了你?” 王虎臣颤声说道:“不会的……她……她绝对不会骗我……” 秦克阵见王虎臣神色有异,厉声追问道:“她是谁?是谁引着你追来张府?” 王虎臣本不愿意回答,但在秦克阵和王涟连番追问之下,终究还是抵挡不住,眼中落下两道泪来,答道:“她是……仁亲王侧妃孙淑……” 在场众人都是一惊! 李代嘉骇然道:“原来是小嫂嫂告密?” 蒋仙亭紧紧挽住李代嘉的胳膊,说道:“嘉哥哥,咱们上次就瞧见那孙娘娘和王虎臣不清不楚的,哪里知道她竟闷声不响干出这样的大事?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仁亲王丢了万里江山,丢了一条手臂,现在连小老婆都帮着外人,当真是倒霉透顶。 好在蒋仙亭本就不喜欢李真尚,如今秦守晏和李真尚接连倒霉,蒋仙亭不免幸灾乐祸,恨不得哈哈大笑。 但转头见到李代嘉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蒋仙亭赶紧按下兴奋之情,伸长脖子,等着看局势如何演变。 秦克阵很快冷静下来,问道:“孙淑是李真尚的小老婆,她何故助你寻找世子?” 王虎臣答道:“自从发现世子失踪之后,我们府中明面上撤掉守卫,暗中则是加紧监视。那孙淑就关在许吟华的隔壁,她得了我的命令,更是昼夜不停监视许吟华。这几日京城连下大雨,寒冷异常。许吟华就连夜缝制幼童鞋袜,屋里的烛火一直亮到后半夜,孙淑都瞧得清清楚楚的。就在昨天,我们府中仆人去给许吟华送饭,离开屋子时,衣袖忽然变得鼓鼓囊囊的,似乎藏了什么物件,孙淑猜测那仆人暗中帮许吟华和世子传递鞋袜,连忙派人通知我。我一路跟踪那仆人,这才追到张勉之的私宅。孙淑不过通风报信罢了,她怎会骗我?” 秦克阵摇了摇头,说道:“李真尚最是阴险毒辣,他的大老婆和小老婆联手做戏骗你罢了,你竟然还拐带着阿晏掉入他的彀中,实在是粗心大意。” 王虎臣忽然激动起来,大声说道:“孙淑绝不会骗我!因为她……她已经是我的人了!” 在场众人又是一惊! 王涟瞪大双眼,灰白胡子气得发抖,颤声说道:“你这……这猪狗不如的畜生……你竟jianyin仁亲王的妃子……” 王虎臣忙道:“我没有jianyin她,我们是两厢情愿。” 王涟怒道:“你还敢说!” 王虎臣泪流满面,说道:“爹爹,孩儿知错了……孙淑她是李家人,脾气又那样坏,我本来都不该多看她一眼,可我不知怎么了,满心眼里都想着她,越陷越深,终于犯下大错……事后她跟我说,她既跟了我,仁亲王就绝不会再要她,所以,她将身家性命都托付给我,我更觉亏欠了她……如今世子殿下失踪了,我寻思着只要立下大功,就能向大将军请恩,让我和淑儿相好……” 秦克阵皱紧眉头不说话,李代嘉的神色则是无比尴尬。 孙淑肯定是认定了李真尚再无翻身的指望,这才投靠王虎臣,也算是识时务之举。 可孙淑当年在宫中时,一直卯足了劲儿撒娇争宠,如今却这么干脆利落地背叛了李真尚,这还真是……真是…… 王涟气得连拍大腿,骂道:“虎儿,你好生糊涂啊!若不是咱们看管不力,怎会叫世子脱逃出去?咱们就算找回了世子,也不过是将功折罪罢了,哪里有脸面向大将军请恩?你那些不知羞耻的心思,作甚说给大将军听?祖宗的脸面都给你丢尽了!” 王虎臣哇的一声大哭出来,翻身滚下担架,手脚并用爬向秦克阵,喊道:“大将军,我真心喜爱淑儿!她是利用我也好,蒙骗我也罢,我这辈子都栽在她的手里了,大将军,求求你成全我吧!”摇摇晃晃扑在秦克阵脚下,双手紧紧抱住了他的小腿。 李代嘉看王虎臣这副痴情模样,心里终究不忍,暗想秦克阵最是看不惯婆婆mama、纠缠不清的男人,这回恐怕要将他一脚踹飞。 谁料,秦克阵稍作沉吟,竟俯身扶起了王虎臣,将他按回担架上,说道:“你老实歇着,我回头再来找你算账。” 原来,秦克阵听了王虎臣一番陈情,忽然想到:我不也是被一个李家人搅得心烦意乱,越陷越深么? 如此胸中起了同病相怜之感,满腔怒火却也化为烦闷…… 众人见到秦克阵态度突然缓和,都是惊讶异常,但未待追问,忽然张府大门倏地打开! 一名形容枯槁的老者身穿朝服,缓缓走出,冷冷扫视一圈,眼神定在李代嘉身上,俯身跪拜道:“微臣参见陛下。”旋即站起身来,双手背在身后,神态格外冷傲。 此人正是张勉之张大人。 众人俱是心神一凛,只见张勉之背后又涌出数名家兵。 他们合力推出十几门钢炮,靠着墙根一字排开,黑黝黝的炮口齐齐对准了秦家亲兵的队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