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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到临头，总不能再半路折回去，在暮竹期待的目光之下，林旭只得硬着头皮走近房间去接近那个孩子。

    许是脚步声惊动了那个孩子，当孩子抬起头来看到来人是林旭时，脸上满是惊讶的神色，但却动作很快地规规矩矩地向林旭行了一个礼，怯生生地叫了声“父亲”后便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

    林旭只得干巴巴地说了一句，“不要太劳累，注意身体”之类的废话，孩子听后只是乖巧地点了点头，然后两人间便沉默下来，暮竹在一旁焦急地看着，但又苦恼于插不上话，实际上林旭比他更着急，从来没有应对孩子经验的他，绞尽脑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再加上怕多说多错，更是不敢轻易开口，不是没有感受到暮竹殷殷期盼的目光，可是越是着急脑子里就越是一片空白，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最终憋出了一句，“吃饭，不，用膳了吗？”

    说完后林旭便后悔地直想抽自己一个嘴巴，这不是废话吗？天还没黑呢，赶紧亡羊补牢道：“一会儿一起用膳吧。”

    说完，林旭便马上逃之夭夭，自然也就忽略了在身后面露喜色的暮竹和那个一脸惊喜的孩子。

    等一回到自己的住处，林旭才猛然间想起，“完了，这孩子到底叫什么啊？”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林旭有些坐立不安，这感觉自从他初中开家长会之后便没再有过，他欲哭无泪地坐在主位上等着开饭，这到底是谁当爹啊，即便心中上下打鼓，但他也是很有自觉地摆出一副家主的严肃面孔，等待着那个孩子的到来，没多久就从走廊上听到了脚步声，转眼间便看到那个孩子来到自己的面前。

    林旭注意到孩子的服装已经不是刚刚见面的那一套了，换上了比较崭新正式的服装，小脸上红扑扑的，估计是走得太急的缘故。

    “对不起，父亲，涵儿来迟了，请父亲见谅。”孩子，哦，不，林涵不安地说道。

    本来今日父亲邀他一同用膳，林涵高兴极了，在父亲离开思渺轩后就急忙回到自己的住处——瑞庆园，告诉了一直伺候自己的环儿jiejie，更是试了好几套衣裳，便延误了些时间，看到父亲没有表情的脸孔，希望父亲不会责怪自己。

    “坐下，用膳吧。”林旭平淡地说道。

    实际上这位心里早就乐开了花，这下不用自己再去打听名字了，原来这孩子叫涵儿啊，虽然还不知道他的名字是单字还是双字，应该是单字的可能性比较大吧，不行晚上再看看族谱上的名字是怎么排的，但总算有个称呼可以叫了。林旭不是没有想到可以去查族谱，只是林家的孩子必须是年满十六岁以后才能记录在族谱之内，所以能这样轻松地知道孩子叫什么，林某人的心情自然是十分的好，好在林府用膳没有那么多排场，父子两个安静地各吃各的，已经吃的半饱的林旭有了功夫去观察孩子，可是却发现孩子不愧是大家族教导出来的，吃饭时十分规矩，规矩地太令人看不惯了。

    自己有这么可怕吗？林旭闷闷地想道。

    这孩子规矩地都显得拘束了，只挑摆在他面前的两盘菜来吃，其余的菜是够不着？还是不爱吃？

    “这菜不合你口味吗？”林旭问道。

    可就这一句话也把孩子给吓着了，林涵连忙放下碗筷，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前，答道：“不、不是的，父亲。”

    林旭一看这样，心下了然，这孩子怎么这么怕他爹，想当年自己在他这个岁数就已经上房揭瓦，达到让他老爸一看见这个宝贝儿子就又疼又怕的地步，果然还是封建礼教害人啊，幸好自己这辈子是当爹的，上头又没有长辈管束，否则真得把自己给憋死。

    “暮竹，把其余几盘菜都摆放地离少、涵儿近点儿。”林旭吩咐完便接着去填五脏庙了，自然也不会去注意到其他人的表情。

    一顿晚膳用完后，林旭接下来又没词了，就这样，吃晚饭后气氛沉默下来，就在林旭还在琢磨着说词的时候，林涵已经离开了座位，起身向他行礼道：“父亲，如果无事，涵儿先告退了。”

    “啊？”林旭慢一拍反应，“哦，好。”

    林涵低着头掩下了眼中失望的神色，行礼后准备离去，正当他走到门口时，却听父亲叫住了他，转过身来等待着父亲的吩咐。

    林旭已经在后悔着自己的一时冲动，也许是同情，或许是其他感情作祟，不想让这个孩子就这样孤孤单单地离去，只是叫住人了，总得说些什么吧。

    林旭张了张嘴，最终说道：“以后一起用膳吧。”

    话音一落，很明显地看到孩子脸上的欣喜之色，这孩子是不是太缺乏父爱了？还是原来的这个林旭本人就是个冷血动物？普通的一句话，至于这样嘛。

    就连晚间暮竹伺候他歇息时，林旭也能从这个贴身小厮的脸上发现他的喜悦之情，看来自己今日的表现与以往可能差距太大，希望不要露出破绽来，不过，到现在为止，似乎还没有人怀疑到这个林府主人已经不是原装的了。

    林旭虽然人生态度积极乐观，但他还没有傻到看不出林府中一些所掩盖的事情。从那日自己现在的宝贝儿子对自己的态度，林旭就意识到这个林府恐怕不像自己所想的那么简单，以后的几日，林旭借口在府中养病，除了去尽快地熟悉那些生意外，还有就是去模仿原主人的笔迹，虽说他上辈子也曾经在父母的压力下上过书法班，但他的功底和这里的人比起来还是需要多加磨炼的，于是便窝在府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有时会找个理由，说是自己图个清净，便把暮竹甩掉，一个人在林府内随意地逛起来，虽说到最后转了一圈总能找回到自己那儿，就看时间长短了，当然顺道也可以去打听点八卦。

    一个大户人家最容易交流信息的地方莫过于仆人们闲时聚集之处了，有时趁人不注意时，林旭就会在茶水间、厨房之类的地方去蹲个墙角，听听林府最新出炉的八卦新闻，比如说，林管家昨日又训斥了某某某仆人，他一年下来能拿到府中多少分红，杜医生新种的草药不知被谁当作杂草拔了之类，也不意外的听到从仆人们私下议论起当家主子这段时间休假以来的在府中的种种行为。

    这些消息看似不起眼，但对林旭来说却是极为有用的，当然，也自然获得了有关林府主人的陈年八卦，其实这事不但在林府来说不是什么秘密，就是在京城中，过去也是达到了轰动一时的效果。

    在林旭还没有寄居到这个身体之前，由于林府世代人丁单薄，上代家主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当然是疼宠无比，可是也多亏了林家家风严谨，林旭自然也很幸运地没有成为一个纨绔子弟。

    在林旭十六岁成人之时，他的婚事也自然随之而来，由于林府的权势和地位，他当然是许多人眼中的乘龙快婿，提亲的人是络绎不绝，许是年纪还小，虽然从小一直接受着各种教导，但是在感情上还有一些……，嗯，懵懂无知，因为一个“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头，便鬼迷心窍地非此女不娶，林父林母既然觉得儿子相中了，虽然女方年龄上稍大了一些，但儿子愿意，那就娶吧，对方论家世地位比林家还差了那么一点儿，儿子的品性又在那里摆着，不怕对方不答应。

    可结果是，对方的父母答应了，当事人却不干了。京城第一才女嘛，自然是有些心高气傲的，这也无可厚非，女方早已有了心仪的对象了，那便是当时年纪小小就已出入朝堂的被称为明昊第一世家的柳家家主的长子，现如今的宰相大人——柳星寒，一说起柳星寒，明昊上下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但是家世显赫，其人与皇家关系密切，更兼此人温文如玉，真真是不可多得的君子，再加上面容俊朗，文采风流，更是让无数深闺小姐心系其人，魂牵梦绕。

    而未来的林府夫人一直由于矜持未能表达出爱意，如今一听父母将自己的婚事都给定了下来，自是满心焦急，不得已放下女儿家的羞涩，写了一首短诗，俗称情诗，附上姓名后让贴身丫环想办法给送至柳星寒的手上，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柳星寒在接到这首诗后当即便委婉地拒绝了，并让丫环将诗原封不动地了带回去，只能说天公不作美，老天爷好像故意要雪上加霜一样，丫环在返回的途中将这首诗给丢失了，被拒绝的才女在得到回信后也就逐渐死了那份心思，本来还为诗的丢失惊慌了一阵，但在看到外间没有什么动静后，便也就放下心来，整日间地悲伤于自己初恋的失败，同时婚事也在有条不紊地准备着。

    就在喜日一日日来临之际，那首情诗不知怎么却落到了京城中好事的富家子弟手中，许是男人的妒忌心作祟，也许是曾被才女拒婚后的男子想趁机打击报复，总之，这首诗就在许多人的故意下在京城中流传开来，这位才女不但在信上附上自己的名字，还在诗头中藏了那位心上人的名字，这世上聪明人很多，于是许多版本的流言顿时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一闹，两家长辈都感到面子上挂不住了，林家本来心疼儿子，想把婚事取消的，怎奈儿子死活不同意，倒也不是应了什么痴心不改的话，说到底还是那时年少气盛罢了，虽然大失面子，但总觉得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若是此时取消婚约更显得自己气量狭小，再说成婚之后慢慢磨还怕得不到佳人芳心吗？

    于是在众人的不同思量下，婚事如期举行了。而成婚后的林旭才明白要为自己的年少轻狂所付出的代价是巨大的，在婚后林旭倒是真的想好生照顾这个让自己第一次心动的女子的，怎奈这才女虽是娶了回来，倒真是不好伺候的，林旭虽然也是世家大族出身，身为未来家主的他自然也是接受了琴棋书画的教导，但却是只通不精，自然是比不上那些整日间吟花赋雪的风流才子们，而这位刚过门的林府夫人对于林府的那些商场之事也是一窍不通，丝毫不感兴趣，所以刚成婚的小夫妻俩儿面对的第一个困难就是——没有共同语言，说的难听点就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再加上成婚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流言，夫妻两个说是完全不在乎是不可能的，可是毕竟年轻，谁也拉不下这个面子，也就导致了以后的相处情况越来越糟，这也就是所谓的“相敬如冰”。

    只不过林旭这人从某一方面来说还是值得称赞的，即便是夫妻生活不睦，但也没有以此为借口跑到外面花天酒地，我们也许可以这样想，日子久了夫妻两个总能处些感情出来吧，即便是现代的年轻男女，那婚后的感情大多还不是连处带磨出来的吗？

    也就在林旭感到这样平静的日子相处下去也不错的时候，他的第一个孩子诞生了，因为是个男丁，林府上下自然是欣喜若狂，林旭也十分高兴地整日间抱着不撒手，也许是为了弥补夫妻之间的冷淡关系，他特意央求了自己父母许久，才将孩子的起名权要到自己手上，当他在妻子面前抱着孩子让她起名时，接下发生的一切又让林旭火冒三丈，也不知道他的夫人是无意还是故意，竟然为孩子取名为“涵”，“涵”与“寒”这两个字同音，想让一个做丈夫的不想歪都难。

    本来还一腔热情的林旭当下就被浇了个透心凉，本有所缓和的夫妻关系又瞬间降至冰点以下。尽管这样，林旭还是同意了孩子的名字，但却从此对这对母子不闻不问起来，整日地忙于家族的生意中，所以说成为工作狂也是有其深刻的历史原因的，所有的一切林府上下均看在眼中，众人自然是对这位不知好歹的少夫人冷淡起来，而林父林母心头自然是心疼孙子，经常用借口把孙子抱到身边照顾几天，而林旭则对眉眼间酷似于妻子的儿子就当是不存在一般，在孩子渐渐长大之后，如非必要，否则不会和孩子多说半句的，除了让人照顾好这对母子的衣食用度外，也从未对孩子表示过关心，他的夫人在这样的环境中郁郁寡欢，终于在孩子出生三年后病逝，林家二老自此之后更是心疼这个自小没了娘亲又不惹父亲疼爱的长孙，府中仆人也是处处维护这位小少爷，谁都明白万一以后林旭再娶，这孩子的日子怕是更不好过。

    林家二老不是没有想过给林旭续弦，但是林旭都冷冷地拒绝了，本想再提，但又怕长孙以后的日子难过，便耽误了下来，想等自家儿子慢慢想开，可还没等儿子想开，二老不久之后也就双双相继病逝了。

    林涵自小在大家族中长大，就是年龄再小也能在周围环境的耳濡目染中明白自己为何不受父亲的喜欢，即便心里想亲近这唯一的亲人，但小孩子总是害怕看到父亲对自己冷淡的神情的，所以后来林某人初来乍到的一些举动，自是让孩子心下欢喜。

    既然明了了这些历史遗留问题，那么现在的林旭就必须得想着慢慢去改变现在的状况了，这毕竟关乎到以后的幸福生活，因为照林旭的性向来看，想让他再娶妻生子，那还不如一刀杀了他爽快，所以！必需和宝贝儿子打好关系，以便将来自己退休后能让儿子高高兴兴任劳任怨没有任何怨言地去接自己的班，其次，对于以前的工作狂形象要不着痕迹地改变，他可受不了那一天只睡四个小时的生活，最起码睡眠时间也得保证在六个小时以上吧。

    OK！很好！目标确定！那么就开始有所行动吧！

    第五章

    林涵这几日很疑惑，即便相较于同龄人而言，他已经是比较早熟的了，但是有些事情对于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而言仍然是足以让他困惑不已的，以至于这几日来因为他的走神而被先生训斥了好几次，好不容易等到下午先生的课授完，林涵在把今日的功课作好之后，便收拾好自己的笔墨纸砚，向思渺轩中那唯一的用来歇息的地方走去。

    轻轻地推开了门，毫不意外地看到父亲在软榻上睡着了，当然，脸上还是照样盖了一本不知他何时从另一侧的藏书阁中摸来的书，林涵放轻脚步走近软榻，愣愣地看着还在睡梦中的父亲。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好像是那回第一次和父亲用过晚膳之后吧，这都有多长时间了，一两个月？还是三四个月？林涵只觉得这段时日过得特别快，就连先生讲课也不觉得特别难熬了，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父亲在不忙的时候总会悄悄地来到这里，等待自己下课，然后便会和自己一起去他那里用膳，去的路上还会不时地检查自己的功课，甚至还会拿起自己的书本仔细翻阅。

    听林管家说，父亲已经渐渐地很少再像以前那样忙到深夜了，每日总是会早去早回。自己还能够常常听林管家嘀咕道：“老天开眼，老爷老夫人保佑啊，这府里总算有些活气了。”

    大家也许都很喜欢这样的父亲吧，自己也是希望这样的日子能够一直继续下去吧，以前父亲对于自己的那种漠视，在经过这些日子后，自己再也不想回到那样的日子了。爷爷，奶奶，你们在天上也会保佑涵儿的，对吧。

    林涵站在软榻前等了有一盏茶的功夫，发现父亲并未像平时一样在这个时辰起来，是太累了吗？可是晚膳的时间到了，暮竹还在等着呢。

    林涵眨了眨眼睛，小手慢慢地将父亲头上盖的那本书轻轻拿起，看见父亲真的是睡得香甜，嘴角上还有隐隐的水渍，林涵见到如此景象，强忍住了笑意，看看时辰真的不早了，只得轻声唤道：“父亲，该醒了，父亲……”

    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林旭听见有人在叫他，本想翻个身再接着睡，然后猛然间想起自己是来干什么的，突然间睁开了眼睛，却把离他很近的林涵给吓了一跳，看到孩子，林旭真的是完全清醒了。

    虽然有些不好意思被儿子看到了自己的睡态，没有什么失态吧，林旭下意识地抹了抹嘴角，惨了！流出口水了！

    再看看儿子，嗯，正低着头没有看到自己的动作，赶紧用袖子胡乱擦了擦，消灭痕迹，好，完美！

    “父亲，该去用膳了。”林涵低下头装作没有看到父亲的动作，只是嘴角的笑意显然出卖了他，但是潜意识中还是觉得不要让父亲看到为好。

    “哦，好的，让涵儿你久等了。”林旭说道，随后极为自然地牵着林涵的手离开了思渺轩。

    这段时日以来，林旭过的虽然称不上是一帆风顺，但总算是有惊无险地度过了，外间的生意也渐渐地熟悉起来，也要多亏原来在寝室的小书房中留下的一本名册，也是，林府底下这么多生意，也不可能把所言有的掌柜都一一记住，自然是备着一本名册以供查找。

    刚开始，林旭或明里或暗里地去视察林府在京城中的产业，虽然通过一些账册已经大概明了林府的生意涉及之广，可是在亲眼看到实物时仍旧是被狠狠地震撼了一下，不过也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当初自己所看到的第一本账册上一个酒楼一个月内就会有十万两银子的盈余。谁让那家酒楼——锦荣楼是京城中最大的一家酒楼，光是在京城最繁华街市中这种寸土寸金的土地，这酒楼的面积就足足占了有半条街，搁林旭的话来说那酒楼就是走得高端路线，京城中有身份的人都爱往这儿钻，再加上酒楼中还会有奇珍异宝的拍卖，不赚钱才是没天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