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误的地点

    头顶的照明灯就像蒙上了一层扰人视线的面纱，尘埃在浅黄色的光下飘飞，走道的地面渗出一些水坑，隔一段路就看到零零散散的，已经辩不出的文件与倒落在地上的手推车。墙面上的绿苔繁茂，遮盖了原有的大部分银白色墙壁，深绿近黑的植被上掺杂着锈红色的液体。

    “那些是……血？”齐娜停驻在一片被红与绿交杂到近乎黑色的墙面前，牛仔客凑近了一点嗅着味道，“味道不新鲜了。”

    “新，新鲜？”女孩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向后挪了几步，重新跟在了汉娜身后，牛仔客用手指刮了一下，只擦下了一点零碎的血块。

    “他们走的很匆忙。”道格停在了岔路口前，这一路下来所看到的景象，似乎预示着什么，汉娜盯着记录仪看着，手指向右边的通道，“这边……似乎有什么东西吓到了他们。”

    “大爆炸?”牛仔客在后头问道。

    “我想不是，这栋建筑可比外面安全多了，他们不会跑去外面送死……这里头也许发生了什么，迫使他们不得不离开。”他随手捡起一份文件，长时间暴露在潮湿的空气中，纸张已经泛黄，散着一股潮湿的霉味，依稀能看到右下方的日期停留在2215年，距离现今约有五年。

    “纳尔莫格什么都没提供，除了这该死的地名。”老雷德对他话里的内容感到不安，加快了悠哉的步子走到道格身后，汉娜看着他那副嘴脸轻蔑地笑了声，“哼，你这吃白食的老东西，真要做点贡献的话，不如出了事你上去挡挡?”

    “继续，汉娜。”道格打断了两人的斗嘴。

    “还是左边。”

    “你什么时候学会的？”

    汉娜侧过脸来疑惑地看他，道格又重复了一遍，手指敲打着她腕上的记录仪，“极客，黑客，随便你们怎么称呼，我记得两年前见你，你还是开枪打锁的人，记得那枚差点弹进哈尔脖子里的子弹吗？”

    “哦，在我放弃了猎人的工作后，我试着去做点别的，做我一直想做的事。”

    “冒险家？我真想不出来你在土里挖蚯蚓的样子。”他这辈子还没亲眼见过，就像存在于儿童书里的骗人把戏，这样的名号诱使无知的孩童对安全屋外的世界充满新奇和好感。

    “我寻找那些存在于人们口中却未被验证的地方，你知道吗，在远东曾有个地域辽阔的国家。”道格不作声地听着，看着她的脸上逐渐透露出几分难以掩饰的激动，“在它最为寒冷的地区有个小镇，过去以开采能源而富裕一时，但供不应求，在能源井彻底枯竭后，那地方逐渐变得穷困潦倒，一批又一批的年轻人离开了家乡，在百年大爆炸之后，它却成为了唯一幸存的地区，我是指它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太过神奇了是吗？”

    “你找到了那地方？”

    “没有，我得到了一个坐标，但还没有机会去看看，给我坐标的老头说那里有去无回，我当然不信，要是真的话，它就不会被人传出了。”汉娜不屑地哼笑一声。

    “你应该多听点建议，小汉娜。”老雷德从后头跟上，明显的，他们的对话都被他听去了，汉娜厌烦地瞪了他一眼，“离我远点，老家伙。”

    “管管你的小女友，道吉。”

    “闭嘴吧，雷德，还有别那样叫我。”道格朝他做了个拉上链子的动作，老雷德碰了一鼻子灰，嘴里嘀咕了两声，退回了两人身后。

    “几个碍事的……我还是那句话，道格拉斯，考虑下我的建议吧。”汉娜贴近了他耳边，她身上清淡的香水因为廉价香精的大量投入而显得刺鼻，道格没忍住侧开了脸，“我也是原先的回答，汉娜……你成长的方向可不太好啊。”

    “感谢你的亲身教导。”她勾起一抹勉强的笑，抿紧的唇不再发话。

    “我可没这么说过。”

    “前面就是了。”她移过手上的记录仪，绿色屏幕里由白线构成的平面图上，在象征他们所在的圆点前方，明晃晃地标注着他们的目的地。

    实验室的大门与其他房间并无两样，除了又一个麻烦的门禁系统，几人留出时间给汉娜cao作，老雷德趴在玻璃窗上试图看清里面，但玻璃黏上了一层厚厚的灰。

    “行了，道格。”

    汉娜输入了最后一串编号，门嗡的一声打开，整间房间以白色为基调，整洁干净地晃瞎了眼，这间房间仿佛是独立于研究所，所有的一切都保持在应有的位置，但这份规矩此刻却显得诡异。

    道格走到一张实验台前擦拭了一把，粗糙的指尖只碰到一片平滑，“这地方很干净。”

    “有人在吗？”齐娜像只被吓坏的老鼠，四处张望着，下意识地往汉娜身后躲着。

    “别管太多，我们拿走东西就好。”

    在实验室的另一头还有一间屋子，从玻璃窗能看到那一排排的冷藏柜，“应该就在那里面，汉娜，把门打开。”

    趁着这时间，道格四处走了一圈，他绕着那些实验台走动，桌上的瓶瓶罐罐还是有贴在上头蓝色和红色的标签，有一样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

    在瓷白的地砖上有一根细长的黑色枝条，道格顺着往上移动视线，有处通风口正对着他，道格拿起桌上的镊子将它夹起，它似乎是某种虫类的足，尾端好似针头般尖锐，道格试着轻抚了一下，指尖突然传来一阵刺痛感，一小滴血珠凝聚在微小的伤口处。

    他稍稍举高，在白炽灯的照耀下才看清上面细长的刚毛，“cao。”

    “道格？”齐娜轻拍了下他的肩膀，她看见了那手指上的血，“你怎么了？”

    “没事，不小心割到而已。”

    “……汉娜打开门了，我们过去吧。”

    “好。”道格将那东西随手收进了上衣口袋里，跟着齐娜走进了冷藏室。

    冷藏室内弥漫着一股雾气，倏然下降的温度让每个人都不太好受，除了牛仔客，他穿的太过严实了。

    “真他妈冷，这地方真的是靠备用电源在运作？”汉娜咒骂了一声，摩挲着双臂瑟瑟发抖，直到肩头一沉，淡淡的烟味窜入她的鼻中。

    “穿上吧。”牛仔客从她身旁经过，单薄的衬衣勉强为削瘦的身躯提供了一点温暖，汉娜注视着他，半晌才僵硬地开口，“算我欠你一次。”她收紧了大衣，裹住自己发冷的身躯。

    他没有理会汉娜，走到道格身旁同他一起一个个地打开柜子，但里头的东西让他们停下了动作，两人打开的柜子里全都放满了红色试剂，汉娜见此也将其余柜子统统打开。

    无一例外。

    “怎么回事？纳尔莫格说过只有五根试剂的。”老雷德惊讶地问道。

    “标签，查看看有没有蜘蛛图案的标签。”道格向几人发出了命令。

    房间里少说也有百来根试剂，道格只翻查了几根，便将柜子关上，房间的温度太低，他的手指已经有些发麻了。

    “没有，没有……cao他的，纳尔莫格在耍我们。”汉娜气愤地尖叫，手里的两根试管砸碎在地上，红色的黏稠液体缓缓散开，一股浊臭的腥味在狭小的空间里扩散。

    “哦这是什么味道？”老雷德捏着鼻子含糊不清地说道。

    “……血味，不是人血。”牛仔客细嗅着空气中流散出的气味，“这些试管里的血颜色不同。”

    “看来这里的主人癖好有点不太好。”道格笑道，齐娜揪着jiejie的外套袖子，小声说道，“我们离开吧汉娜，反正也找不到东西了……”

    汉娜的脸色不太好看，愤怒与寒冷让她的脑子烦躁到要爆炸，道格叹了口气，“先出去再说。”

    一行人退出了冷藏室，道格转身将门关上，汉娜扯下了身上的外套丢回给了牛仔客，“还你。”

    “现在怎么办？原路返回?”老雷德问道。

    “你能联系上纳尔莫格吗，汉娜。”

    “不，我接收不到，我们没有弄错地方是吗？”她咬着唇，攥紧拳头重重砸向实验台，齐娜在她身旁被吓了一跳，求助地看向道格。

    “冷静点小姐，我们再到别的房间看看，你来带路，这里不止一间实验室，或许有人把东西转移了呢？”道格扶住了她的肩膀，看着汉娜深吸口气，缓缓立起身，她打开了记录仪查看地图，“……这里是A区，前面的B区也有一间实验室，还有研究所的总控制室。”

    几人从实验室里出来，跟随着汉娜继续前行，【靶心】的高额悬赏一向馋人，即便是现下逐渐诡异的环境也动摇不了这群人的贪婪。

    除了那越发瑟缩不安的女孩。

    “你觉得……住在这的人会是怎么样？”她紧张地跟在道格身边，不安地吞咽口水。

    “或许是流浪汉，你想象不到他们嘴里除了烤爬行动物外还能有更恶心的东西，我见过一个把塑胶娃娃吞进肚子里的，那上面还沾着白色的，哦，你还是别知道的好。”道格回想起那场景，不由得笑出声来，齐娜摇摇头，“你觉得他会伤害我们吗？”

    “这个问题有点多余了女孩，这片土地上大多是些在抢地盘和被入侵间来回徘徊的极端暴力分子。”道格看着她逐渐耷拉下来的脸，像只皱巴巴的老狗，“不过，百万分之一的可能，他或许只是个喜欢收集血液的怪人。”

    “我……”

    “什么声音？”领路的汉娜突然停下了，她慢慢回头看向身后的几人。

    他们跟着停下了脚步，齐齐看向染着光晕的走廊，从前方的通风口隐约流出几声模糊的哭声，在狭长的走道里来回碰撞，听的人寒毛竖起。

    “是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