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讲述

    沈屹之莞尔一笑，既没肯定也没否定。

    “可是我真的很好奇啊，你跟贾甄诚之间到底有什么纠纷，让他这么针对你？”蒋焕把话锋一转，问道。

    “演员和导演之间有点纠纷不是很正常的事吗？有什么好好奇的。”沈屹之舔着嘴唇上的油渍漫不经心地说道。

    “可你不一样啊。”蒋焕坐直了身体凑近过去，难得换了一副正经的表情，“不说别的，就说你刚刚对剧本和角色的那股认真劲，我要是导演，都要把你当宝贝供起来。”

    沈屹之好笑地看向他，“你就算拍我的马屁也得不到好处的。”

    “我可是句句实话。”

    沈屹之拿纸巾擦了擦嘴，眼神有些黯淡了下来，“贾甄诚早期拍过一部民国戏，叫‘乱世情缘’，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

    蒋焕眨了眨眼睛，迷茫地摇了摇头。

    “你没听过也正常，那时候我刚出道，贾甄诚也没有现在这么有名气。他邀请我演那部片子的男主角，我答应了。”沈屹之声音低沉，语速不急不缓，听上去没有什么特别的语气，“他起初对我非常照顾，无论是演戏还是生活上。那时候我经常跟他一起讨论剧本和角色，他说欣赏我认真工作的态度，还曾经说过要努力把我捧红。对那时候的我来说，我以为自己真的找到了伯乐，即使我处在自闭症发病期里也仍然非常信任他。”

    蒋焕一愣，“你什么？”

    沈屹之看了他一眼说道：“自闭症。我大约在15岁的时候，被精神科确诊了自闭症，那之后也吃过药，也参与过治疗，一直断断续续的没有完全治好。”

    蒋焕惊呆了，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可面前的男人却在用一种事不关己似的语气轻描淡写地说着。蒋焕再也笑不出来了，只问道：“然后呢？”

    “然后，那部戏拍到一半的时候，贾甄诚让我晚上过去他酒店房间里一趟，说有新的戏份要商量。”沈屹之的眼睛盯着餐桌上某一个虚无的点说道，“我没怀疑，拿着剧本去了，然后……”

    沈屹之沉默了下来，狭窄的包间里静得只剩下两人呼吸的声音。

    “他，把你……”蒋焕的声音沙哑的吓人。

    “那倒没有，再怎么说我也是个大男人，没那么容易就被强迫。”沈屹之平静地说道，“但是在那之后，我非常生气，当然了，他也非常生气。我拒绝继续演那部戏，一分钱不要直接从剧组退出。我听说他后来不得不临时找其他演员顶替我的位置，又把前半部戏重拍了一遍。”

    “人渣。”蒋焕的拳头在身侧悄悄地攥紧了。

    沈屹之不禁笑了起来，“不过，那件事也已经是五年前的事情了，而且我后来才知道，他是第一个，却不是唯一一个对我有非分之想的人。”

    蒋焕想到了在群星宴上那桌人谈到沈屹之时的嘴脸，眼神黯淡下来。那时的他还不认识沈屹之是何许人也，只当是娱乐圈里低俗的八卦，跟着一起笑笑就过去了。

    那时的他又怎么能想到，那些低俗人渣口中的谈资，是这样平淡而干净，仿佛晴空万里的秋日中拂过脸颊的一丝微风，用深邃而温柔的目光注视着他。

    蒋焕的喉结上下涌动着，移开了目光。蒋焕突然涌出一阵恐惧，他突然害怕再这样下去，自己那颗无坚不摧的心，就真的要被面前这个人所触动了。

    “不过，潜规则演员的导演，就一定不是好导演吗？”突然间，沈屹之喃喃自语道。

    蒋焕听了之后愣了一下，便再度沉默下来。

    “不一定吧？”沈屹之看向蒋焕，“假如贾甄诚拍的戏不好看，他不会有今天这么大的名气，你也不会选择跟他一起合作这么多部戏了，对吧？即使是现在，我也不会否认贾导演是个有才华的导演，他的眼光很独到，对市场导向有自己的见解，选剧本方面也从来不会随大流，因此才能开创出属于他的一片天地。”

    “是啊。”蒋焕也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说道，“然而，他是个好导演，仍然掩盖不了他是个人渣的事实。你知道圈子里对他的评价吗？‘假真诚，真小人’。”

    两个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忍不住“噗”地一声相视而笑起来。

    “我吃完了。”沈屹之站起了身露出微笑，“时间不早了，快点回去吧。别等到你经纪人发现你根本就没胃疼，还跑出来跟我一起吃烧烤。”

    沈屹之一说“经纪人”这几个字，蒋毅那张冷冰冰的国字脸就映入蒋焕脑海里，后者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冲走廊喊了一句，“服务员！结账！”

    不一会，一个年轻姑娘拿着账单小跑着过来，“先生您好，一共是一百五十元。”

    蒋焕拿钱包的手一愣，“多少？”

    “50串烤羊rou，一共是一百五十元，没错呀。”

    蒋焕转头看了看盘子里一大把木签子，又看了看假装无辜的沈屹之，张大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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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妍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陪着导演喝完酒，又陪光景娱乐的总裁喝酒，陪总裁喝完酒，又被制片人叫过去喝酒。她的脸上泛着一阵不正常的红晕，好不容易扶着门框走进房间，一股脑全吐在了地板上。

    “妍姐！”

    一个年轻的小姑娘坐在酒店房间的床上似乎已经等了很久，一看到这幅情景马上站起来，走上前去拍着顾妍的后背——这是顾妍的助理，小桃。

    “我没事。小桃，你把这里收拾一下。”顾妍抽过纸巾来擦了擦嘴巴，头发凌乱的坐在了床头。

    小桃依言跑去收拾了地板，这期间顾妍一语不发，眼睛盯着窗外的夜空，那副阴沉的样子似乎并不完全是由喝醉酒导致的。

    “导演，又让你去陪酒了吗？”小桃收拾好地上的秽物之后，小心翼翼地问道。

    顾妍突然把头转了过来，眼睛死死地盯着小桃，露出了危险的眼神，“你说什么？”

    小桃被吓得腿一软，摊倒在地上，“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小桃的话还没说完，顾妍已经一把抓住了她的头发，把她整个人给提了起来，大声吼叫道：“你个婊子知道个屁！陪酒？我让你去陪酒你愿不愿意！我让你去吃那些狗男人的Ji巴你愿不愿意！啊？”

    顾妍一边说着，一边抓起小桃的头发，把她整个人往床头上撞去。小桃害怕得挣扎起来，可是她的挣扎反倒激起了顾妍的施虐欲，她高高地抬起手，耳光雨点一样落在了小桃的脸上。

    “你说啊！你有本事再说啊？我在你心目中是不是跟妓女没什么两样，啊？你是不是觉得我是靠陪人上床才换来现在的一切的？你说啊！”

    小桃哪里还说得出话来，只有不断地在眼泪里摇着头。

    折磨了小桃一会，顾妍像是累了，放开了手。小桃立刻连滚带爬地瑟缩到房间的角落里，不敢动了。顾妍盘起的头发已经散得差不多了，配上她脸上的粉底，显得格外苍白。

    “小桃。”过了许久，她像是累极了，声音极轻地说道，“他们从来都没把我当个人看。从一出道，我就是蒋焕身边的附属品，你知不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才爬到今天的位置上。可是直到现在，我还是蒋焕身边的一只花瓶。蒋焕越来越红，我却越来越成为他的拖累，再这样下去，早晚有一天公司会让我跟他解绑。而我一旦跟他解绑，就完了。”

    小桃捂着自己的脸颊，默默地流泪，根本没有听顾妍在说什么。

    “小桃，你过来。”

    小桃没有反应。

    “你过来！”顾妍立刻大声吼道，小桃吓得浑身一哆嗦，连忙站起身颤颤巍巍地走了过来。

    顾妍伸出手一把将小桃揽进了怀里，伸出一只手，颇有暗示意味地钻进她的前胸，细细地抚摸着，“小桃，你是个好孩子。我嘱咐你的事情，可千万别忘记查了，好吗？”

    小桃点了点头，泪水从她的眼眶里滑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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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横店是个好天气。初夏的太阳照射在古色古香的建筑上，浮云从人们的头顶上飘过，让人恍然之间仿佛真有种穿越回古代的错觉。

    蒋焕是最先做好造型，化好妆的。他所饰演的角色姬裴出是一个冷漠无情的角色，为了凸显角色的冷漠感，蒋焕的眉毛修得很细，并直直地倾斜着，配上使五官更加立体的修容，看上去颇有几分冷面无情的感觉。

    当然了，这感觉在蒋焕咧出一个没心没肺的笑容时就全破了功。

    “哎，屹之哥！你来啦？”蒋焕像条金毛狗一样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快看，帅不帅？”

    蒋焕穿着一件十分有禁欲感的飞鱼服，衣服的衣襟一直垂到下摆，再加上外面套着的一层铠甲，有着说不出的锐利气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