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映楼(二)

    正在拧眉思索叶繁嘴里说的“不知是男是女的怪物”的绥欢听到这声带着泣音的央求,思绪被打断,他的确是吃软不吃硬。

    昏暗的火光中,唇角旋出了两个酒窝的绥欢眼珠转了转,却是皱了皱眉故作为难:“这同生蛊无药可解,只有另一只蛊虫寄主的鲜血方可抑制他的毒性……你要我救你,那便只能去找那段霜景,段霜景现在多半被那个凌涣给制住了,我害了凌涣那么多手下,我若是带你前去找他,岂非自投罗网?”

    叶繁仰着头看他,他身上重伤未愈,虽然之前段霜景给他下的软骨香的药效已经差不多散去了,但此时此刻要和身上一堆蛊虫毒药的绥欢相抗衡还是有些吃力,叶繁垂下眼睫,默不作声地摸上了空荡荡的脖颈,之前挂着藏好的玉魄琉璃盏已经消失不见了,他小心翼翼地问:“若是我没想错,你应当是为玉魄琉璃盏而来的吧,现在那东西应该在你手上了,我与你无冤无仇,我只是想请求你,放了我,我自去那段霜景要解药……”

    绥欢正在慢条斯理地系着裤腰带,他那物事好的差不多了,大晚上的山洞里露在外面怪冷的,听了叶繁的话,他摇了摇头:“你猜错了,琉璃盏是我族中圣物没错,但找它只是顺便,我好不容易溜出来一趟,是为了去中原玩玩。”

    他说着说着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我正愁中原那里人生地不熟需要一个领路的,叶家山庄虽然隐世多年,但你们是汉人,在中原武林的名声也不小,想来带上你应该会很是有趣……这样,你带我去玩一圈,若是你表现不错,我便放你一条生路,你看如何?”

    去中原……叶繁有些迟疑了,他如今攻略对象八个已遇其五,还有三个人,就都是在中原京都那边了,绥欢说他还有三个月的命,若是三个月之内先跟着绥欢去一趟中原攻略几个,再回头找段霜景也不迟。

    他不怕死,但他现在并不想死在这个异世界。

    “表现不错该是怎么表现?我的身体……”叶繁欲言又止,他没有像引诱无尘那样刻意在绥欢面前维持女子身份,他声音还是清朗的少年音,无尘不经世事单纯如白纸,绥欢却不同,即使有段霜景那莫名其妙的药,他也没法糊弄过去,叶繁并不打算瞒他。

    若是绥欢觉得奇怪不愿接受那也挺好,乔之卿生死不明,他费劲心思牺牲颇多的段霜景攻略失败,叶繁也暂时没心情去演戏与人欢爱。

    再次听到叶繁说他的身体,绥欢想着之前抚摸叶繁胸脯那绵软可人的触感,下身也不觉得痛了,他身体向前倾:“口说无凭,我得亲眼看看。”

    他伸手往叶繁裤子上扯,叶繁偏开头忍着羞耻,任他一路把所有的裤子褪到了大腿根。

    那东西生得不算雄伟,但也是正常男人尺寸,毛发极少,看起来十分干净。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亲眼所见的事实告诉绥欢,他之前以为是断袖的美娇娘,原来还真的是断袖,只是多长了对小巧的乳儿引他误会。

    本来因为叶繁平坦的小腹和光滑的曲线让他又有些躁动,但看到那根他自己也有的物事,他一下子丧失了性趣,跌坐回原来的位置,摆摆手:“居然真是一个怪物……”

    听到绥欢毫不避讳地这样嘟囔,刚刚被绥欢借着检查的名义又被狠狠揉了几下胸脯的叶繁脸色微变,猛地低下头藏起眼中的负面情绪,平息了片刻后,他继续他的表演,他这时候素衫褴褛,秾艳的眉目被乱发半遮半掩,刚刚被绥欢一怒之下打的侧脸晕出明显的红印,这样乱糟糟的样子却愈发显得他憔悴柔弱,楚楚可人,他抿紧唇,神色哀伤又倔强,声音有强忍住的哽咽音色,幽幽道:“对不起……我的样子可能真的很奇怪……可我……我只是想活下去……好不容易离开他们,却又身中蛊毒……活着……好累啊……”

    绥欢在他的设定里除了对喜欢的人爱撒娇讨宠爱之外,一贯是阴晴不定想法跳脱,经过段霜景的失败后叶繁不敢再冒进,也一时想不出好的攻略方法,只能努力打着同情牌,打算先留在绥欢身边从长计议。

    好在绥欢对美人的忍耐度比较高,刚刚的怒火也因为得到发泄而缓解,见他此刻我见犹怜的模样,竟也从怀里掏出一瓶金疮药扔给了叶繁,嘴里虽然还是不耐烦:“行了行了,擦擦你那张哭哭啼啼的脸,明天跟着出发。”

    叶繁接住药立刻道谢:“谢谢绥欢公子,大恩大德——”

    “别叫我什么公子,听着别扭,我可不喜欢你们中原人那一套,叫我——”绥欢眼珠转了转,懒懒地瞥了他一眼,“叫我一声爷就成,同生蛊爷虽然没有根治的解药,但有缓解抑制其毒性发作的香料,你可别小瞧了这毒,同生蛊虫在每月十五月圆苏醒,得不到另一个寄生者的鲜血就会啃噬你的经脉血rou,三月之后寄生者便会只剩一副骨头死状凄惨,只有我族特制的解云香可暂行缓解其痛楚,三月之后香料失效……你从今日起安分点伺候我,不许违背我任何命令,陪我在中原玩个畅快,我就带你去找那段霜景,还每月给你解云香让你免了那通罪……你看如何?”

    大漠那边中原人开的一些与青楼无异的客栈里,一些胸大貌美的中原女人都爱曼妙黏稠地唤他声爷,他喜欢被这样叫。

    “是,爷。”叶繁答应得很快,他的声音虽然没有那些女人们甜,但依然是敲冰戛玉,清凌凌得足够悦耳。

    绥欢听着满意地眯起了眼睛。

    *****

    叶繁不识路,绥欢也未曾去过中原,不过他自幼在族中长大,对苗族以外的领土都十分感兴趣,也不在意时间,就带着叶繁朝着人多的地方去,他路上仗着自己那三脚猫功夫顺了个小毛驴,他自己悠哉悠哉骑着,让叶繁牵着,一路有客栈便住客栈,没客栈就在路上找块地方歇一晚,随心所欲得很。

    绥欢满身毒药蛊虫也没人欺负得了他,不过有时候也并非万能,正好伺候人这方面叶繁确实不是很擅长,但他武功恢复之后当个打手是绰绰有余的,于是在绥欢的命令下背着柄绥欢给他找来的大刀,戴上斗笠,不言不语的样子即使身姿瘦削也有藏不住的习武之人的特有气度,寻常人见他两人这幅打扮也不敢来招惹。

    就是每每他取下斗笠吃饭洗漱时,绥欢会怨念地盯着他的脸长吁短叹,目光还要时不时飘向他紧束的胸部,觉得自己把这等姿容的美人当做打手委实可惜。

    “中原那里比你长得好看的女人多吗?”绥欢老是这么问他。

    “自然……我不过寻常姿色,中原地带钟灵毓秀,比我好看的姑娘数不胜数。”叶繁当然记得自己的容貌设定是冠绝天下,不过依然睁着眼说瞎话,还非常习惯地盛赞一把绥欢,“其实爷也不用执着于相貌,纵使中原那些姑娘们再是如何国色天香,其实也是比不上爷自身得天独厚的长相。”

    这些漂亮话叶繁也不是第一次说了,绥欢听了还是高兴地眯起眼睛,他这人就爱别人甜言蜜语夸他,顺着毛哄他,不过他不轻易表露出来,就算心里美滋滋面上也要板着脸恐吓:“又拍爷的马屁,小爷我长得如何自己如何心里有数,少拿那些话哄我——”

    绥欢喜欢听漂亮话,不过也不代表他心里没数,中原人本来就看不惯他们苗族长相,他的母亲还是苗族以北更远的地方给掳来的,他打小轮廓就格外深刻,高高的眉骨挺拔的鼻梁,一双墨蓝色的眼睛,与族中孩童都格格不入,更别提天生轮廓温和的中原人,他在族中只因长相受过排挤,并无人夸赞过。自他因天赋而卓然于族人之外后,他最喜欢的就是看那些曾骂他丑八怪的人战战兢兢夸他英俊潇洒。

    但其实绥欢长得并不难看,相反那股浓重的异域风给了他一种天然与众不同的魅力,不合当下审美,但对于来自现世的叶繁来说,赞他一句得天独厚并不违心。

    即使是刻意夸赞,真心与假意还是很分明的,绥欢听过许多人迫不得已的恭维,就一个叶繁最让他听着舒畅,看着也赏心悦目,他也愈发爱使唤叶繁围着他打转,这样的感觉非常好。

    “小叶子,去那边山坡给爷寻些野果来,这日头有些毒,爷渴了。”

    又是好长一段路不见人烟,他们在上一个地方买的干粮和水差不多吃完了,绥欢心安理得地牵着小毛驴在大树底下歇着,使唤叶繁给他找果子吃。

    武侠世界许多东西不以常理论之,叶繁轻功傍身体力还好,他很快去了绥欢指着的前面那片树林茂盛的山坡,远看一小片,走进去却是高耸葱郁的森林,叶繁凭着经验目测哪些树枝上挂着的野果能吃,很快他瞅准了一种红彤彤的野果,外形很像苹果,并且他刚见有野猴摘了这个果子吃,料想应该无毒,于是麻利地摘了许多个,一起拿外衫包着系好背在背上,轻轻跃下这棵果树时还发现树下这一片草丛里都开满了白色的不知名小花,花香浅淡,但十分宜人,嗅了几口后叶繁甚至想摘下几朵揣在怀里。

    不过想了想这行为到底有些女气,被绥欢看见了肯定又得奚落他几句的,弄不好又想对他动手动脚的那就很烦人了。

    叶繁带着野果干脆利落地离开了这片森林,并未发现他身后那棵果树上,他之前看到的那只吃了果子的野猴正热情地和另一只母猴交媾着,动作激烈得仿佛不知疲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