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慕

    【多谢小陈总，下次请你喝茶。】

    附带一个可爱的小人鞠躬。

    苏锦瑟应付完陈凯，一脸嫌弃的把手机塞回包里。

    自上次在刘之橙的剧组里认识了陈凯，已经过去了两周，这位小陈总看上去风流倜傥，实则草包一个，起初听闻苏锦瑟只是个经纪人还爱答不理的，看见她的样子时眼里精光一闪，挺直了背脊就开始大谈生意经，左一句行业不景气，右一句生意人难做，顺带着吹牛瞎扯，那半桶水的样子也就只能骗骗刘之橙这样心思单纯的傻姑娘。

    这位对苏锦瑟的脸很有兴趣的小陈总又提到自己现在在海滨城市出差，问需不需要带什么特产。

    苏锦瑟原本就存着要接近他的心思，自然是一口答应下来，只是手机回复，她便连表面上的功夫也不想做了。

    视线转回到片场上，张殊拍戏一向严苛，前几日沈墨的NG次数多，挨骂也挨的多，苏锦瑟一直陪在他身边，两人挤出所有时间来研究剧本，这两日渐渐熟悉了张殊的拍摄风格和要求，发挥的很好。苏锦瑟转头看向监视器前一脸严肃的张殊导演，瞥见他微微舒展的眉头，就知道他对沈墨很满意。

    苏锦瑟笑着在张殊喊完cut之后将手上的润喉茶送到跟前，“老师，喝茶。”

    “哼，别想贿赂我，他演的不好我还是照样骂。”张殊吹着胡子接过杯子，喝了一口，啧啧几声，叹道，“很多年没喝到了你这茶了。”

    这些年她害怕张殊老师失望的眼神，一直躲着不见。此时他的一句话，就把她心里所有的酸楚都搅和开。

    苏锦瑟抿了抿唇，笑着说：“就是普通的胖大海枇杷加蜂蜜煮的茶，下次我把材料都配好，老师想喝随时可以煮。”

    张殊听到这句话眼神里也带了笑，点了点头。

    这对师生之间的症结就在这个对视之中化解。

    这时，沈墨同各位工作人员道完谢，走到他们身边，苏锦瑟急忙将给他准备的水递过去。

    沈墨接过时指腹在苏锦瑟手背上轻轻按了一下，掀起一阵微弱的酥麻，苏锦瑟似被烫到般快速的缩回手，剜了他一眼。沈墨急忙移开视线，笑着泯了一口水。

    张殊将他们之间的小动作全都看在眼里，面色柔和了许多。

    相对于强势霸道的贺思年，他觉得温和少言的沈墨更适合苏锦瑟。

    至少他不会影响和干涉苏锦瑟的决定。

    “今天表现不错。”张殊难得的夸了一句。

    苏锦瑟比沈墨更开心，脸颊上的酒窝深陷，半晌都没消失，被张殊骂了句傻丫头，才鼓着脸回原位坐下。

    讲述的是朦胧派诗人高琛的一生，他年幼时因父母被迫害，辗转于各地，成年后在火车站邂逅欣怡，两人因共同的文学爱好坠入爱河，组建家庭。温柔贤惠的欣怡照顾他的生活和家庭事务。几年后他们认识了高琛的崇拜者森子，森子向高琛告白，并加入他们的关系，三人在高琛建立的乌托邦中生活了几年，生活的琐碎和高琛近乎疯狂的掌控欲打碎了这样的平和，过多的压力让森子离开了高琛，而高琛为了鞭挞森子的背叛写下的书让欣怡终于意识到这份爱情的真相，她也决心离开，就在两人的一次争执中，高琛杀害了欣怡并上吊自杀。

    而高琛这样一个心怀浪漫主义，极度个人主义沉迷于自我幼稚幻想世界的角色在演绎上难度很大，这也是贺思年一直不认可苏锦瑟让沈墨去尝试这个角色的原因。

    但是苏锦瑟觉得沈墨太适合，隐藏在他内心的天真与脆弱感与这个角色生来相符。

    几天的拍摄也证实了苏锦瑟的判断。

    她静静的看着为下一场戏做准备的沈墨。

    他还穿着做旧的中山装，眉目间透露着浓郁的书卷气息，似远山水墨一般，让人心动不已。

    ‘a’

    不消片刻，下一场戏已经开始。

    这一场戏是森子在诗会上听到有人诋毁朦胧诗和高琛诗作时，挺身而出力挺高琛。

    沈墨扮演的高琛站在台上，眉目清隽，朗读着自己的诗句，那些意象纷繁的诗句如春日的细雨一般洋洋洒洒，读到激动时他脸色微微胀红，平缓时又柔和下去，将在场的人都带进诗篇之中。

    而王懿扮演的森子，作为高琛的爱慕者，在台下凝神注视着她心目中的大才子。

    王懿在此处被叫停两次，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在张殊导演手把手教了一遍后，才入佳境，将爱慕之情彰显。

    下一幕，朗读结束，诗会中老派诗人接受不了朦胧诗派，开始对高琛进行抨击，而原本应该力挺高琛的森子的表现，怎么都没法达到张殊导演的要求。

    又是一次NG，沈墨的嗓子都开始有些沙哑，他需要一次次反复朗诵那些诗句，为了确保没一次都达到最好的效果，他的体力消耗极大。此时他扶着桌面，轻咳了几声，起身去拿水，就看到张殊导演眉毛倒竖，满脸胀红的正在骂王懿。

    “台上是你最仰慕的才子，你深爱他的诗，尤其是现场听到他的朗诵时，你深深的迷恋上了这个男人，当身边的人不懂他的才华甚至还骂他写的东西不知所谓时，你需要的是对这些不懂他诗句的老顽固的不忿，是对他人言语侮辱的愤怒，还有对他的心疼和保护。你在干嘛？你演的是什么？你这是在泼妇骂街？”张殊的声音很大，响彻在片场。

    王懿家世好天赋高，在学校一贯都是拿的优秀，从没受过这样的责骂，此刻眼睛通红，双拳紧握，终于忍不住吼了出来：“我就是这样演的！到底那里不对了！！”

    “好好好！你还不知道自己那里不对是吧！”张殊怒极反笑，敲着桌面，眼神扫了一圈，指着正在翻润喉糖的苏锦瑟说：“苏锦瑟你过来！”

    莫名被点名的苏锦瑟一惊，疑惑的挪着步子过去，“老师，怎么了？”

    “你去，演给她看。”张殊大手一挥，就开始指挥着工作人员重新准备开拍。

    其他人具都愣住了，以苏锦瑟最甚，她呆了几秒，急忙摇手，说：“老师，这...我真的...不行”

    “你别告诉我你没背会台词，前天我还听到你和沈墨对台词！”

    听的苏锦瑟又是一愣，她和沈墨一起分析剧本，对台词搭戏也是常事，不知怎么的就被张殊听到了。

    “快给我上去，不然沈墨和这个王懿一起滚蛋。”张殊脾气上来有些不管不顾的。

    苏锦瑟快速思索了一下，披上工作人员递来的衣服，绑起头发，咬着唇上了。

    沈墨一直沉默的站在台上看着，此刻才走近拉住她的手。

    暖意自手心传来，苏锦瑟朝他笑笑，示意无事。

    两人回到原定的位置，苏锦瑟一直都在片场，她也有经验，对这场戏走位节奏已经了然于胸，在导演喊了a后，迅速进入了角色。

    诗会现场，她终于见到自己仰慕已久的高琛，她看着他长身玉立，站在台上，缓缓朗诵诗句，那些她曾爱不释手久久不忘，似梦似幻的诗句自高琛的唇齿间发出，让她仿佛听到麦穗疯长，月出东山，仿佛听到雨水击石，夏蝉长鸣。

    诗句里的世界就这样清清楚楚的展现在她眼前，她的精神世界被他的光环笼罩。

    台上的人，就是她的神明。

    朗诵结束时她微一皱眉，恋恋不舍。

    随即周围的掌声中夹杂着一些不和谐的声音，那些老古板念叨着这诗令人气愤，晦涩怪癖，没有意义，不是诗句。

    森子是虔诚的信徒，在面对这样的话语时，内心干净圣洁的神殿被污染，看着她爱慕的诗人，内心似燃起无尽的怒火，她毫不犹豫的站起身来据理力争，言辞锋利直指这些人，由于激动，垂在两侧的手微微颤抖，声音夹杂着不忿和悲痛。

    她怒这世界上所有不懂他的人，也痛他的世界无人能懂。

    ‘CUT’

    板子敲下，苏锦瑟长长的呼气，将自己从情绪中剥离，她整理着自己的衣服，这才发觉到片场异常的安静，她有些不解的看向周围的人，最后将视线落回张殊，小声道：“老师，可以了吗？”

    “太棒了！！！”张殊放下对讲机，冲上前来一把抱住苏锦瑟，狠狠的拍了她两下。

    被她一番淋漓尽致的表演带入的工作人员这才回神，周围响起剧烈的掌声。

    苏锦瑟眨了眨眼，看向不远处的沈墨。

    从他眼中读到了，

    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