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恩爱】

    52.

    夏日里的蝉鸣声虽听着扰人，却无人去上树打蝉——人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做，哪有时间去理会这些？

    许是蝉鸣声过大，叨扰了正在睡觉的常瑄储——他向来睡得浅，一有动静就容易醒。悄悄掀开空调被，他放轻脚步，慢慢走向卫生间。洗漱完后，他抬头看向墙上的机械挂钟，现在刚到七点，再过一个小时陆箜栀才会醒。

    佣人准时备餐，刚刚摆放好餐具，常瑄储便从电梯口出来。昨晚睡得晚，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最早起的那个。

    见佣人进厨房准备端上早餐，他及时止住：“等她醒了再端上来。”

    佣人一脸了然，这里的“她”指的是谁不言而喻——自然是少爷最在乎的那个人，他们的小姐。

    本以为李镭是最后一个醒的，没想到他比陆箜栀早起了半个钟。

    常瑄储一转头就看到了他脸上的黑眼圈，疑惑道：“昨晚没睡好？”

    李镭扯扯嘴角：“托你的福，大半夜被热醒了。”

    “我？”常瑄储眉梢一挑，“昨晚可不是我拖你进房间的。”

    “难不成是你家箜栀？”李镭一想到她那看上去高挑的身材，下意识的反驳道，“她毕竟是个女生，怎么可能拖得动我？”

    “你小瞧她了。”似乎是想到了以前的事，常瑄储补充道，“她从小力气就大，小时候还把隔壁班的男生打哭了。”

    “这么厉害啊。”原来是她干的好事。

    “是啊……”说到陆箜栀的时候，他脸上总是温柔的，语气似乎也变得柔和起来，“那时候我爸还开玩笑说，箜栀有做警察的天赋，长大以后一定不怕……”说到这，他不由得止住了。

    她打小喜欢射击，后来去参加比赛的时候也拿了不少奖牌，教练说如果再坚持下去的话，以她的资质，定能成为国际级运动员，为国争光。他曾经问过她，为什么不坚持。她是怎么说来着……她说，运动员的职业生涯很短，退役后工作难找，她不想退役后不知道怎么经营公司，什么都要靠别人，她想去好好经营，去学习，等到以后再学就晚了。

    其实从一开始，从他爸认定陆箜栀是衍行娱乐继承人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没有了选择的权利，他又何尝不是呢？再喜欢又如何，他们是继承人，得把兴趣爱好和未来工作分清。

    只不过不同的是，他的兴趣就是赚钱，而她喜欢的是射击。为了将来，她也只能放下爱好，进而去学习金融，学习如何在商场上获得一席之地，学习怎么在遍地是昏暗和勾结的商场上站稳，学习怎么在不触犯法规的情况下经营公司。

    她本该像那个年龄的女孩般天真地活着，被他们精心呵护，不谙世事地待在常家。是她自己主动踏出那一步，转而入了商道。是她自己不甘待在温室，尚未成长就冒出头闯入无底洞。这一闯，这一入，便再也回不去了。

    李镭见常瑄储陷入沉思，直接无视了他。他撇撇嘴，恋爱中的人总带着股nongnong的臭酸味，满心满意都是对方，啧，真腻歪。

    他满脸嫌弃地远离常瑄储，这家伙表情太痴汉，他不嫌弃都不行。

    听到陆箜栀的脚步声，常瑄储才从回忆里出来，他嘴角还未收起，依然微微上扬，见她走来，咧得更大了。

    陆箜栀好笑地看着他，快步走上前，拉起他冰凉的手，朝他粲然一笑。他愣了神，也忘了反抗，全然忽视了旁边的人。

    李镭实在看不下去了——再这样下去他都可以自产灯泡了。他毫不犹豫地打破他们和谐美好的气氛：“箜栀啊，昨晚是你把我弄进房间的吧。”

    “是啊。”陆箜栀一脸正气，丝毫没有干坏事的心虚。

    “……”李镭先是无语，而后低声说道，“你怎么那么闲呢？还给我盖两层棉被。”

    常瑄储大致听明白了，不在乎道：“她从小就喜欢整人，混熟了就这样。”小时候他也被整过，后来长大了就好多了——长大以后太忙了，没时间整人，最多抽空吓吓他。

    “怎么跟你一样？”李镭乜了他一眼，真不愧是青梅竹马。

    “我哥教我的。”陆箜栀一本正经道，“他说对熟人都可以这样。”

    “原来我们那么熟啊。”

    “那是。”

    “……”臭丫头还挺欠打。

    三人在餐桌上吃完了精致的早点。虽然李镭看上去一切正常，能和他们聊天，还时不时开个玩笑，但相识多年的常瑄储敏锐地察觉到他心情不佳——刚失恋的人，能开心到哪里去？

    他们的聊天是被一通猝不及防的电话打断的。李镭表情一变，原本轻松的神色变得难看起来，他拧着眉头走向阳台，心不甘情不愿地接起电话。

    转身回来的时候，他没有掩饰自己的情绪，眉头紧锁，眼神微沉，充斥着一股厌恶，半晌才动了动嘴，声音有些嘶哑：“我爸有事，要我现在回家，我先走了。”

    “行吧，你注意点。”常瑄储提醒道，他知道李镭他爸极其讨厌同性恋，李镭这一回恐怕不好受。

    “走了。”李镭挥挥手，走向大门。

    “嗯。”

    “李哥拜拜。”

    李镭走后，两人瘫坐在欧式沙发上，相顾无言。陆箜栀紧握常瑄储骨节分明的手，躺在他腿上不吭声。良久，她才开口道：“哥，这几天有人盯着我们，你最好不要出门。”

    “那你呢？”他脸上的笑容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严肃。

    “不用担心我，”她笑得跟无事人一样，“他们暂时不敢对我动手。”

    他静默一瞬，没再继续下去，问起了下一个问题：“什么时候结束？”

    “很快。”她抚上他白净的脸，盯了他很久，手举酸了才不得不起身抱着他，一遍遍地安抚道，“很快就结束了。”是安慰他，也是安慰她自己。

    他们最后到底会怎样，谁也说不准——这件事主要还是警方来负责，她只是合作方，负责提供人力财力和信息，无权深入干涉。

    常瑄储的手搭上她的脖子，身子一动，拉进了他们之间的距离，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服紧密相贴，像是要把自己嵌入她的骨子里。他牢牢抱着她，俊脸埋在她颈侧，轻声道：“嗯。”

    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