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心墙

    眼看着他步履轻快地走了，奈哲跟殷睿琛说：“想不到你还有这么活泼的朋友。”

    殷睿琛脸色不太好，却还是勉强冲他笑了一下，说：“只是因为我们两家老一辈的有交情。”

    奈哲意识到他情绪不对劲，但不明白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又低落起来了？他最终没有问，外面的天已经彻底黑了，他说：“附近就有一家酒店，我就近住吧。”

    “奈哲……”殷睿琛慢慢站起来，走到他旁边，将额头抵在他肩膀上，低声说：“抱抱我，好吗？”

    奈哲懵懵地抬起手抱住他，殷睿琛沉默许久，这才推开奈哲，又笑着说：“明天一起看电影，好吗？”

    奈哲本来是想先把自己的生活打理一下，可殷睿琛刚刚又那样，弄的他拒绝的话说不出口。最终，他无奈地看着殷睿琛说：“好吧，不过房子也是要看的。”

    “当然。”殷睿琛微微笑起来，他的瞳仁是与方泓霖完全不同的黑，又黑又亮，像漩涡，弯起眼睛的时候，能看到浓密微翘的睫毛，更为他的眼睛增添了神采。星目星目，大约就是他这样的了。他低下头要吻奈哲，奈哲僵了一下，最终没有拒绝。

    这次他的吻很温柔，噙着奈哲的双唇动了动，没有伸舌头。他这种小心翼翼的姿态，让奈哲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如果meimei没有生病，他没有离开，那他跟殷睿琛又会怎么样呢？会一直在一起那么多年吗？

    殷睿琛恋恋不舍地离开他的唇，深邃的眼睛专注地看着他，盛满了深情。奈哲捂住他的眼睛撇过头，不敢看他。殷睿琛顺从地被他捂着眼睛，从他指尖的一点缝隙看着他的侧脸，睫毛轻轻刮扫着他的掌心。他问：“管奈哲，你以前为什么会喜欢那个殷睿琛？”

    他将自己的以前和现在分开了。奈哲放下手，想了想，低声说：“不知道，他很幼稚，面对我的时候，时常像只假装凶狠的狼，但实际总是他在妥协，我觉得他有一种反差感的可爱。”

    他这么一说，殷睿琛确实意识到自己与以前的差距在哪里。他那时那么肆意，是因为他知道奈哲是很喜欢他的，所以无论是闹脾气或者吵架，他知道，只要他服个软，奈哲就又会过来吻他。但现在他不被爱了，所以他从狼变成了狗，不敢呲出牙齿，只能用黑润的眼睛博得怜爱。

    可是，奈哲也已经不是以前的奈哲，哪怕他变回少年时的殷睿琛，奈哲也未必肯回头爱他。

    殷睿琛又问：“从以前到现在，管奈哲经历了什么？”

    奈哲想到带着meimei从一个医院到另一个医院的日子，他做过很多工作，什么赚钱，他都愿意去干一干，然后投到医院这个无底洞里。可还是不够，他就开始借，更加拼命地赚钱，以至于被别人骗去拍裸照和色情视频。他还记得那时的绝望，四个人死死压着他的四肢，黑色的摄像头像一只巨大的眼睛，身体热的不受控制，皮肤被几双手摸着，身上沾着女人的体液，男人的jingye。最后，摄像机关掉了，他以为要结束了，眼神迷蒙之中，他看到一个男人对着他笑，手用力握着他的yinjing，脱了裤子跨上来，坐在他身上……

    方泓霖把他一个人留在别墅的时候，他时常会做这个噩梦，梦里，他就是被死死压住四肢，很多双手，很多个唇在他身上游走，他们尖锐地笑着，把他当性奴玩弄。他安慰自己，一个大男人，又不是处男，有什么好介意的？可他就是恶心，也觉得自己恶心，一旦回忆起来，那些手就像时时粘在他身上，让他无法摆脱。他也觉得自己贱，因为他们事后给了一笔钱，他被现实压垮了脊梁，他必须拿这钱去给meimei治病，所以他妥协了，没有报警。

    他这样跟男妓又有什么区别，比男妓还要不堪，他还被拍了照，拍了视频，如果不是方泓霖后来拉了他一把，又把那个贼窝端了，他都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还在被胁迫着……

    他其实很感激方泓霖不嫌弃他，就算这个男人时时冷着脸，可他那么厌恶和别人肌肤相触，却愿意被他亲吻，和他zuoai，哪怕让他舔手，他也有一种奇异的被安慰的感觉。更何况，他知道，他最狼狈最肮脏的照片和视频，应该都被他看过了。

    离了那个火坑，他又变成了方泓霖圈养的小三，一直做到现在。他这一路走来，早就面目全非，可笑殷睿琛还总是想从他身上找到从前的影子。

    奈哲垂下头去，低声说：“你不会想知道的……时间不早了，我累了，你也早点休息。”

    他说完就向外走，殷睿琛在他身后说：“你怎么知道我不想！是你不肯告诉我！”

    奈哲脚步没停，他听到殷睿琛带着恨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什么都不告诉我！就把我隔绝在外！让我一个人受折磨！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管奈哲！我为什么当年瞎了眼睛！没看出你是这样可恶的人！管奈哲！你站住！”

    他的声音还有点哑，但很用力，所以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奈哲低着头向外走，没管他怎么说。方泓霖或是殷睿琛，他们的感情都压的他喘不过气来，可每每看着他们，他又说不出拒绝的狠话。为什么明明是他们强加在他身上的情感，却让他产生了愧疚，觉得自己是个恶人？

    优柔寡断令人厌烦，倒不如直接都断了来的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