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被迫欠了人情债
醉仙楼,中庭里。 明夜垂着头,一声不吭的坐在地上,衣上全是泥灰,胸口一个大大的脚印,显得十分狼狈。 柳书意心中暗叹,所以才不愿他动手,性子高傲,脸皮又薄,在众人面前丢了这么大的脸,也不知心里会气成什么样,只是这样也好,让他知道人上有人,天外有天。 她弯腰搀扶起明夜,替他掸去身上的灰土,明夜沉默的站在那里,任由她动作。 裴落青站在一旁皱了皱眉头:“娇气。” 明夜只觉得肺都要气炸了,这还带落井下石的么!他猛地抬起头,咬牙切齿的瞪视着裴落青:“总有一日我会胜过你,你给我等着!”说罢挥开柳书意的手,转身跑了出去。 柳书意急道:“明夜!”见他已经跑没了影,忙对莲歌说:“你跟着他,别让他在外面惹事。”莲歌“哎”了一声,赶紧追了出去。 陈云轲拍着手走过来,满面红光兴奋不已,仿佛刚才打赢了的人是他一般:“裴大哥身手当真厉害!实在让本王折服!” 裴落青道了一声“不敢”,又低头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柳书意,她今日穿了一件黛绿色交领襦裙,头上斜斜的挽了个发髻,乌黑的云鬓中间只简单的点缀着一支碧玉发簪,圆润白皙的耳垂上,两颗翡红色的琉璃耳坠正随着她转头的动作晃来晃去。 柳书意在女子中个子算是中等,与裴落青站在一起,不过到他肩膀而已,从裴落青的角度看过去,能清晰的瞧见她纤长的眼睫和微微蹙起的眉峰。 见她眉宇间带着愁色,裴落青不由得安抚道:“不必太过忧心,认清自己的缺点对他有好处。”幸好这话没当着明夜的面讲,不然不知他会炸毛成什么样。 柳书意叹气:“我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只是你不知道那小子的性子……” 裴落青犹豫一瞬,说道:“此人根骨俱佳,天资极高,是个练武的奇才,若你信得过,可将他交给裴某教导。”先把那小子从柳小姐身边弄走再说。 柳书意心下有些意动,但想起前世结局,还是不敢让明夜与裴落青太过接近,她向裴落青福身行了个礼:“多些裴将军好意,只是一个小奴儿,当不得裴将军如此费心。” 裴落青还想再说什么,陈云轲在一旁喜道:“本王的拳脚师傅也说本王根骨极好,只是他水平微末教导有限,不如裴大哥来教本王好了!” 众人:…… 陈云轲在那边已经比划起了动作,一会儿扎个马步,一会儿打了几招五禽戏,还高声问:“本王这个姿势如何?”他将衣袍前摆撩起来扎在腰带上,那块硕大的白玉随着他的动作晃的人心惊胆战。 裴落青无语,季辰哭笑不得,柳书意心里默默:我的太子爷,你可千万得活着。 陈诗离在一旁捏着手指,看了一眼柳书意,慢慢蹭了过去,柳书意见她靠过来,露出个温柔的微笑。 陈诗离小声问:“不知jiejie如何称呼?” 柳书意道:“妾身姓柳,名书意,郡主唤我书意便好。” 陈诗离浅浅一笑:“柳jiejie,我以后可以去找你玩么?” “自然可以,郡主若来,书意扫榻相迎,“柳书意笑道,”家父乃是翰林编修柳居寒,家就住在东市大街附近,郡主着人打听一下便知。” 陈诗离点点头:“我直接问裴大哥便知。” 柳书意:“……郡主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陈诗离歪着头看她,脸上笑的狡黠:“你们虽然不说,我却是看得出来的……” 柳书意不知如何接话,只得岔开话题:“我那小奴儿不知怎么样了,实在有些放心不下,望郡主容我先走一步。” 陈诗离道了一声“好”,笑眼弯弯的看着她,直看的她有些毛骨悚然,窘迫的行了个礼,转身快步出了中庭。 裴落青见柳书意往外走,心念一动,抬步追了出去,陈云轲回头一看裴落青不见了,正要去找,季辰连忙拦住道:“殿下,刚才的那套拳打的极好,只是这一式若再到位一些……” 陈云轲马上被吸引走了注意,季辰心中泪目,优秀的副将就要主动帮将军大人分担烦恼。 那一头,裴落青人高腿长,几步就追上了柳书意,柳书意有些诧异的转头看他:“裴将军还有何指教?” 裴落青看着柳书意挂着琉璃珠子的耳垂,缓缓搓了搓背在身后的手指:“为何将礼物退回?” 礼物?那两只小狼狗?柳书意挑眉:“无功不受禄,书意以为在信中已写明白。” 裴落青冷着一张脸道:“裴某认为,给意中人送礼不需要论功行赏。” 饶是脸皮厚如柳书意,也有点挂不住:“大庭广众之下,将军慎言!” 裴落青认真考虑片刻,点点头:“有道理,那我明日再去柳府详谈。” 柳书意气苦,这个人,总是一脸不苟言笑的样子耍无赖!她狠狠的瞪了裴落青一眼,转身就往外走,裴落青见她恼了,也不说话,沉默的跟在后面。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醉仙楼门口,楼下守着的掌柜笑着迎了上来,递过来一张纸单:“小姐,这是您的账单。” 柳书意的表情突然僵在了脸上:钱袋在莲歌身上,莲歌追着明夜跑出去了! 裴落青见柳书意窘迫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刚才看她让那小丫鬟去追人的时候他就预料到了,但他才不会那么傻开口提醒。 咳了一声,道:“上次柳小姐走的太急,这次就当是在下相请,如何?” 掌柜心说,其实账单是可以送去柳老爷府上的,但看裴将军这个态度,还是聪明的选择了闭嘴。 柳书意心塞的要死,纠结半晌,还是不得不承了裴落青的情:“……多谢裴将军相助,只是不好让你如此破费,银子晚些时候会遣人送去府上。” “那裴某就不帮了。” 这是威胁,赤裸裸的威胁,柳书意瞪了他片刻,终究还是无奈道:“……多谢裴将军。” 裴落青唇角微扬:“将帐记在将军府上。” “好嘞,裴将军放心!”掌柜笑眯眯的应了一声,拿着账单走了。 柳书意:……还能这样的?! “多谢将军,小女子告辞了。”她咬牙切齿的行了个礼,转身就走。 刚走了几步,却发现裴落青居然不紧不慢的跟在她身后,就隔了几步的距离。 “裴将军,尾随良家妇女,恐怕不是君子所为。”柳书意转过身,昂起头看着裴落青。 “裴某不放心小姐独自回去,”裴落青面无表情道,“只在后面相守,不会有碍小姐闺誉。” 被男子尾随已经有损闺誉了!柳书意很想这么反唇相讥,却最终没有开口,她神色复杂的看了裴落青一眼,默默转身往柳府走去,裴落青拔腿跟在后面,依言落后几步。 他刚才的样子,让柳书意想起几乎被遗忘掉的从前,那时她总不爱搭理他,不管是在府里,还是在府外,只要没有外人,就绝不与他走在一处,真正将相敬如冰做到了极致,他便也是这么默默的跟在自己身后,手搭在刀柄上,刀柄上挂着那个可笑的平安结。 她其实从不相信他有多喜欢自己,一见钟情那是话本里才子佳人的故事,不会存在于她身上。 成亲后不久她就清楚的意识到,裴落青是个真正将责任当做了人生信条的人,保家卫国是他的责任,为父报仇是他的责任,听从父亲遗命迎娶她,呵护她,保护她,都是他的责任。 所以不管她怎么冷待,他只要不回军营,就一定要宿在她的房中,她要给他纳妾,他也会说,裴家家训,嫡妻三年无出才可纳妾。 一切只是因为她是他的妻,这个位置换一个女人来,他也一样会这么做。 柳书意垂下眼帘,看着地面石砖的缝隙有些出神。 突然,斜刺里快步走出一人,正正撞在了柳书意的身上,柳书意被他带的一个趔趄,脚下不稳,眼看就要往地上倒去。 裴落青飞身上前,却见那人身子一转,手在柳书意腰上一揽,将她堪堪扶住。 裴落青眼神一凛,右手成爪,便要抓上那人的手腕,那人似是无知无觉,将柳书意扶稳后,手就自然的收了回去,竟让裴落青抓了一个空。 裴落青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柳书意被撞的太狠,有一瞬间的眩晕,裴落青上前扶住她,待她站稳后,便听见对面那人带着十分的歉意道:“在下鲁莽,冲撞了姑娘,实在抱歉,不知姑娘可有哪里不适?”声音温和清朗,十分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