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人后不堪
“深夜”与影视城隔着一座跨江大桥。 若是车速快，只需半小时车程。 如今正是深夜，车辆鲜有。因此汽车一路向西，畅行无阻。 十二点三十分，车子在“深夜”门前的小广场停了下来。 喻茉莉一下车，立刻就有会所服务生迎了上来。 那衣装笔挺的服务生显然是认得她的，只看了她一眼便称呼准确地说：“喻小姐，程先生在3201包厢，我给您带路。”说完当先一步，引导她走向电梯。 喻茉莉没有推辞，接受了他的好意。 两人一同进了电梯，服务生刷了卡，又选定楼层，电梯便匀速上行中。 最终，电梯停在了三十二楼。 “叮”一声后，厚重的金属门打开，一条宽阔幽长的走廊便出现在眼前。走廊是半封闭式，一侧是包厢，另一侧则是巨大的透明玻璃窗，透过窗望出去，可见星火点点，能窥见整个城市的夜景。 而抬头望，天花板上恰是一盏盏明亮水晶灯，照得足下手工地毯纤毫毕现。 喻茉莉穿着高跟鞋迈足踩上地毯，竟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她没走几步，就到了3201门口，正要转头问问陪同她一起来的服务生，谁知向后一看，那服务生竟然不见了人影，只余电梯门关上的声音。 喻茉莉暗叹一声，正犹豫是否该敲门时，面前的包厢门突然由内被打开了。 喻茉莉没有防备，站在原地呆了片刻，恰与门内一个浓妆艳抹的年轻人四目相对。 那年轻女人打量她片刻，好似想到什么一般，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问道：“喻小姐来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喻茉莉略微颔首，算作回应。 门内的年轻女人见她这样不冷不淡，笑意渐收，倒没说旁的，只是说：“程先生让人来看看喻小姐到了没，我就来看看，喻小姐倒是来得巧。”说罢侧开身子，容喻茉莉进包厢。 喻茉莉道了声谢，从她身侧擦身而过。 一进门，便是一组移动隔音墙，绕过这组隔音墙，才发觉包厢里音乐声震耳欲聋，密集的鼓点与不时传来的叫喊声交织在一起，显见的是一副热闹场景。 除此之外，烟味、酒味与香水味混杂在一处，也是一场极为复杂的嗅觉体验。 因为在朦胧灯光中，正有几个人半靠在沙发上吞云吐雾，透过不太明亮的光线，只能辨清男女，却看不清面容。 喻茉莉站在隔音墙附近，看向抽烟的几人，也不知是不是她错觉，她总觉得其中有一人看起来格外像程之后，尤其身影轮廓，仿佛一般无二。 她将目光落在那个人身影上，努力分辨，意图找出蛛丝马迹。 正在她睁大眼辨别时，不知是谁眼尖，一眼看见了她，立刻笑嘻嘻大喊出声：“小嫂子来了！”随即他向身边人笑骂，“还不快关音乐！别吵着小嫂子的耳朵……” 被骂的人没什么所谓，笑眯眯去关掉了音响，末了又走至电源开关处，打开了包厢里的灯。 耳根陡然得到清净，眼前突然一片明亮，喻茉莉还有些不适应，像踩在云端一样，感觉落脚的地方都不真实。 她有些茫然，正想抬头四处望望以缓解眼睛的干涩，谁知一抬眼就对上了程之后的视线。 是西装革履面色沉凝，一看就很不好惹的程之后。 喻茉莉看着他冷酷的面色，心里打了一个突，自言自语般吐出三个字：“程先生。” 程之后端坐在沙发上，他指尖还夹着一支没点燃的香烟，包厢中白色烟雾袅袅不散，遮住了他鼻梁上架着的金属框眼镜，也一同遮住了他藏在镜片后的眼睛。 他开口时，声音清冷，语调平板无波：“过来。”话音中不见丝毫亲昵轻佻，可不知为什么就是让人有种错觉，只觉他像是召唤小狗儿一般。 喻茉莉自然也有这种感觉，她心下暗猜，程先生今日与平时分外不同，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可对于程之后的话，她莫敢不从，于是赶紧上前，走到了程之后面前。 挨得近了，能清晰无比地看到程之后的面容。 无疑，程之后是英俊的。 此刻，他锐利的眉峰微微皱着，漆黑的眉下是一双桃花眼，眼尾上挑轮廓深邃，使得整个人尽显英气，便连鼻梁也高挺，轻易无法让人忽略了去。只是眼下，他唇线紧抿不苟言笑，显露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喻茉莉心中油然而生出一股畏怕的感觉来。 她在距离程之后半米远的地方踟蹰着，却不敢坐下，只是躬身弯腰，将头垂得低低的，声如蚊蚋地说：“程先生……” 话还没说完，就叫程之后不悦的声音打断。 只见程之后皱了眉，双目一凝，将凉薄的目光直直落在了她身上，似乎语带愠怒，扬高声音说道：“你穿的这是什么衣服？” 喻茉莉闻言，赶忙低头看自己身上，这才惊觉因为来得急，她没换衣服便从片场出来了。 倒也不是这衣服见不得人，只是这与她平时的衣着实在大相径庭。 眼下，她身上穿着的是一件修身吊带连衣裙，因她在剧中扮演的是个沦落风尘的舞女，所以这裙子便裁得格外短，裙摆只到大腿中段；这还不够，目光稍稍偏移一些，便能发现这裙子侧面还别出心裁地做出开叉，直直开到大腿根部，露出一大片莹白如瓷的皮肤。 纵使喻茉莉肩头罩了件披肩，掩住了波涛汹涌的胸口，可纤腰长腿仍一览无余。 大约是程之后的声音引起了别人注意，也可能是喻茉莉的穿着实在太过吸人眼球，喻茉莉还来不及说什么，就听到了身后传来的窃窃私语声。 她顿时手足无措起来，咬了咬唇轻声为自己辩解，“这是导演安排的，”说完还觉得可信度不太够，继续补充说：“我也不想穿的……” “不想穿？”程之后默默反问，似乎不太相信，他将手中香烟凑到唇边，不欲与她纠结这个问题，改而说道：“算了，你过来帮我点烟。” 说完手腕一抬，扔给她一个打火机。 喻茉莉没有防备，被程之后的动作惊了一跳。她手忙脚乱去接，谁料准头不太准，等她将打火机捞到手中，脚下也冷不防一软，扑倒在沙发上。 沙发只有小腿高，又是皮质的，摔在上面倒是不会磕碰，喻茉莉点燃打火机，干脆就势跪坐在程之后脚边的地毯上，两腿并拢身体前倾，上前点燃了香烟。 程之后吸了一口烟，长长吐出一个烟圈。 白色烟雾扑面而来，喻茉莉一时不察吸入许多，当下就剧烈地咳嗽起来。 恰好这时，旁边凑过来一个人，正是之前喊着让人关灯的那个年轻男人，只听他嬉皮笑脸说道：“程哥，消消火，您今天心情不好我们都理解，可这也不是小嫂子的错儿啊……” 他絮絮叨叨的，显然是个话多的人，开了口好似停不下来般，随即看向喻茉莉，自我介绍道：“小嫂子，你好，我们应该没见过，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程哥的好朋友李宫含，我们两家是世交，打小就认得了，所以感情不是一般的好。程哥就是心情不好，你可别放在心上，家里老爷子病了，他才这样的……” 他语速极快，不等喻茉莉做出回应，又转了个话题，快速说道：“这是我女朋友汪晓春，今天本来是她过生日，我才组的这个局，想着大家一起出来聚一聚。”他说着，拉了一个人过来，向喻茉莉介绍。 喻茉莉咳嗽稍止，抬头定睛一看，不是别人，竟恰恰是之前那个见过面的年轻女人。 此刻，这位汪晓春小姐正笑容轻柔腼腆地同她对视，手上还端着一杯橙汁，笑眯眯地同她说：“喻小姐，快喝点东西缓一缓。” 透明玻璃杯被递到了眼前，冒着一股鲜橙独有的甜香味，橙黄汁液在杯中轻荡，将这果香挥散得到处都是。 喻茉莉深知伸手不打笑脸人的道理，只好接过玻璃杯，轻轻抿了一口。 谁知橙汁入口，还没彻底咽下，就听那位汪晓春小姐在同男友咬耳朵：“喻小姐这样还真是可爱，像只小狗一样。”说完吃吃笑开，无比温柔模样。 喻茉莉喉口“咕嘟”一下，咽下了甜中带酸的橙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