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下）
“哈啊？！——咳、咳……你……你……咳唔……咳咳、咳？！” 一时间无法消化这信息，杰哈德受了惊吓一口气呛在喉咙里，身前的火丛因为他的咳嗽而摇曳起来。等他冷静下来，面目胀红，才想起说不定对方又是在戏弄自己。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告诉你也无妨。” 翡涅纳“唔”了声，稍稍弓起背，身子往前倾，兴致盎然地看着他，笑着竖起一根手指。 “首先，魔族没理由一边跟利甘交战，一边还在这种地区吸引两方的火力，除非它们确实想从后方偷袭利甘，否则其中一边肯定拥有‘伪装’的意义。” “其次，”他竖起第二根手指，“修格派你来死盯着我们，说明他的目的不止是想让我们救人，他必然是察觉到了什么。” “最后，如果要对安利艾拉下手，在这样的深山老林里，能够动手脚的，也只有这条横穿安利艾拉的河流了。” “等等……等等！你那么说、咳……也不能说明殿下另有目的吧？！” “这个的关键就在于你。” 他说的既简单又轻巧，杰哈德不太能跟上他的思路，大脑一片混乱。翡涅纳的笑意不变，翠色双眸中增添了几分成竹在胸的气势，杰哈德呆愣地听他继续说。 “如果单纯想让我们救人，不可能让你这个毫无经验、甚至拖后腿的家伙跟来。” “你……！” “但他连你这种等于来送死的小鬼都不惜动用，说明这件事确实十分重要。” 其实对于魔族的目标是安利艾拉这一点，他没有十足的把握。从事态上来分析，是两边相当的可能性，让他作出这个判断的基准是希尔对修格的评价。 ——被希尔那么高傲的家伙说“精明”，不管它是褒义还是贬义，都非常令人在意。 杰哈德张了张嘴正想要反驳，翡涅纳却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接着说道：“至于无论如何都要你来的原因嘛……大概是没办法让我们做的事，或者……”翡涅纳顿了顿，“他觉得我们没办法活着回去。” 对面的少年魔法师完全呆若木鸡，傻傻地看着他，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你到底是……” 他受到震撼的表情令翡涅纳非常满意，他笑了一笑，收回手。 他也怀疑过修格的目标会不会是他们，但考虑到最初是他主动找上修格，那种可能性很小。 现在的问题就是，修格到底了解到了什么程度、和魔族到底想对这条河做什么。不清楚这两点的话，就很难对敌方的兵力作出判断。 但实际上对这条河做什么，也达不到能颠覆这个国家的地步，修格大概是想要趁此机会提高自己在王室中的地位，才会如此急于求成。毕竟他是最小的那个，在各种场合都说不上话吧。 这些话他没有说出来，他看了眼杰哈德，心里觉得修格铁定不会对他全盘托出。 在脑中整理着已知的信息，他再度把脸朝向外面。 雨还没有停，显然不可能这么快就停。山崖边的土质松软，经不起长时间的暴雨，要是塌方了可不妙，他们的行动会受到更多的阻碍……不过如果猜想没错，只要塔兰那边顺利，这边就能省下很多事了。 这时，听到对面一声“啊！”，杰哈德乍然开口，拔高了音量，大声说道：“所以你是把我当成炮灰带到这边来的吗？！” “小声点。”翡涅纳翻了个白眼。“你们王子殿下也把我们当成炮灰。” “……只要能帮上殿下的忙……”杰哈德小声嘀咕，思考了一会儿，问道：“可是魔族到底在这里干什么呢？” “杰哈德，你不跟修格联系吗？”翡涅纳问道。 他的语气很随意，似乎只是随口一问，杰哈德犹豫了片刻说：“现在联系不上。” 这种用魔法驱动的通讯器跟玛吉亚城内使用的传讯器是同种技术，外形也与它十分相似，是一块巴掌大的、薄薄的绿色卡片，用魔法启动后，透明的外壳下会出现细小而繁复的回路。理论上它覆盖的范围更加广，但因为种种原因，它只是个半成品。这个地方太远了，况且他现在体力不佳，很难启动它。 “传送魔法呢？” “你在套我的话吗？”杰哈德抬头，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把头转了过来，带着一股让人不爽的微笑看着他。 “就算你们全都死了，我也能够回去……咳咳。” 被对方轻蔑的表情刺激，他说出口才意识到自己的措辞太过冲动，不过翡涅纳没什么反应，“哦”了一声，说：“在魔人面前也行吗？” “——” 杰哈德没说话，瞪着他，吸入的气息停滞了一晌。翡涅纳继而说道：“你见过魔人，对吧。” “我不会再说了。”杰哈德把身子侧了过去，不再看他。自从明白了自己与对方的差距，他知道不与他交谈是最好的方式。 “喂，这里有几个魔人。” “我不知道。” “你知道你在发抖吗？” 翡涅纳的话让杰哈德浑身一僵，他紧紧地抱住自己的双肩，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但越是这样越是让他的心中溢满恐惧。 占据了全部记忆的那片黑暗是他最深处的噩梦，他无时不刻记着它，即使想忘也忘不掉。生病让他的精神随着身体变得脆弱起来，一想到此次说不定会与它们正面交锋，他抑制不住地产生畏惧。 “我没见过魔人，他们有多强？” “我不知道……” “听说他们的相貌与人类相似，但眼睛都是血色的。” 翡涅纳说得云淡风轻，杰哈德却突然捂住嘴干呕起来，“呜——呃、咳咳……唔唔呃——呜呜、呕、咳呕……” 真经不起激。翡涅纳笑了笑，转而问道：“除了这条河跟这座山脉，这里还有什么别的东西？” “唔、咳咳……呕……不……我不知道……”过了好半天杰哈德才恢复平静，他把头深深地埋在双膝和手臂间，声音含糊不清，喘了一会儿之后，好似想到了什么，有气无力地说：“……咳唔……记得，瓦洁多上游……有个水坝……咳……” 水坝的话，就算破坏了，最严重的后果也只是让这一带发洪水……对于魔族来说，绕弯子做这种事情，所造成的毁坏远不如正面攻击来得大…… 翡涅纳捏着下巴思考。总之魔族的主力在这个方向这一点八九不离十，至于它们到底在计划什么，只能亲眼去看一看了。 “你觉得我对上魔人有胜算吗？”翡涅纳问道。 “……”杰哈德侧着头小声地咳嗽，稍稍平复后扫了他一眼，用前所未有的平淡语气说道：“……我们四个人加起来也不是一个魔人的对手。” “难不成还不止一个？” “……”深深的无力感袭来，杰哈德扶着额头，终于决定放弃跟他斗争，叹息着说：“殿下只说会有魔人在，没有说有几个，也没有说别的。” “是吗？”即是说最好的情况下也会有一个。翡涅纳这才扬起嘴角，满意地说：“那么只能避开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