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3 假作真时真亦假

    “单就巴洛克时期而言，我觉得亨德尔更有讨论的价值，他一生都在创作主调音乐。”

    “说起巴洛克没人会想不到复调音乐，说到复调音乐就是巴赫不是吗？”

    我安静的坐在一旁没有参与讨论，且不说在这两个人的讨论中间夹进去有多难，我本身也没什么参与进去的兴趣。看着同组的两个人同学争论的面红耳赤，我只想他们快点定好方向，然后放我走。我悄悄把手伸到被他们拍的啪啪作响的桌子下面去摆弄手机。

    是焦仁我发的一条短信。

    最近我教会了焦仁认拼音，以及如何用手机打字发短信。以前冯季鸣只简单的告诉了焦仁怎么打电话，以及如何设置紧急联系人后方便的找到他。

    但是自从他跟我搅在一起之后，就把快速拨号的数字　“1”　设置成了我的号码。导致我经常会在上课的时候，被因为贴在桌面上而发出巨大震动声的来电吓一跳。通常这时候，后面不论是在好好听课还是利用大课期间打盹儿的同学，都会用将要吃人的目光，紧紧盯着我。

    不过，不得不说焦仁是真的没有夸大其词。他真的很聪明，学习能力也强，我才教了他两天，基本的打字已经不太成问题了。

    虽然偶尔也会因为手机字体和我早已经跟英语混为一谈的手写体的不同而拼错些字。导致我收到他发过来短信时，还要让我根据他的水平和说话习惯来猜测他原本是想表达些什么。但是跟在幼儿园期间一直学拼音，到现在偶尔还会分不清声母韵母的我比起来，说一句焦仁是天才也实在不为过。

    距离冯季鸣去世已经过了一个多月，现在偶尔想起我还是觉得巧合的不可思议。时间真的是过的飞快，生活方面说不上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依旧是上课下课，闲着无聊。冯季鸣的研究项目我一窍不通，只能多多联络他那个老同事，企图通过这种方式让这位叔看在冯季鸣的面子上，好好继续管理。即使冯季鸣已经不在了。

    上次我买了两个沈大成的青团回去，焦仁对这种糯糯黏黏的东西没什么好感。但是在我的一再哄劝安利下，还是迂尊降贵的尝了一口。从那之后没事就央求我买了回来，我嘲讽他自相矛盾，从前还说青团黏黏糊糊的蛮恶心的，后来还主动要求我买了来。他却嘴硬，跟我说是因为我爱吃他才让我买的。

    一盒四个，三个给他。

    刚才小组讨论时的短信果不其然是焦仁发给我的。短信里说让我带绿团团回去，我还挺想笑的，这样相处起来，才恍惚间记起来，其实他就只是条对人类世界不甚了解的蠢蠢的人鱼而已。

    把冯季鸣的事情都处理好之后我们就又住回了海边的那套房子里。这套房子完全毗邻大海，毗邻到什么程度呢，打开窗子，外面就是海。所以屋子里非常的潮湿。我已经习惯了，焦仁本身就是人鱼更是喜欢的不得了。

    “你的绿团子。”　我回家的时候是焦仁给我开的门。我发现他的听觉很厉害，每次我还没敲门他就会突然来开门，大半个身子懒懒的倚靠在门框上等着我。同时我也意识到，他以前原来都是故意掩饰自己一些异于常人的地方，以防我发现他的与众不同。

    焦仁接过来看了看袋子：“就两盒。”　虽然没多说，但是遗憾的心情溢于言表。

    我往屋内走去：“排了一个小时呢，你知道沈大成多难买啊。”

    焦仁切了一声，然后把袋子放在了冰箱上面。

    我觉得现在的生活可能是我小时候幻想过的最好的，最安静的生活了。也许跟别人比起来不是最好的，但是在我的预期里，非常好。焦仁和我两个人，而且是真正意义上的两个人了。没有任何人能够打扰妨碍到我们，这个房子的地处位置还对焦仁也很好。偶尔我竟然生出一种，这辈子如果能够一直这样的话....好像也不错。

    “欸，小柯。”　焦仁在在厨房那边不知道在忙活些什么，我正在换衣服，含混的应了一声算作回应。焦仁继续问：“以后万一你要去别的城市....怎么办啊。”

    他只说是怎么办，有什么怎么办的，分明是想问问他怎么办。我禁不住想笑，不管他多少地方变得跟从前不同，这嘴硬而且不愿意正经说好话的毛病永远都在。

    “我不走。”　我应着，但是没有戳穿他的小心思：“我打算考本校的研，留在省内。”

    “哦。”　焦仁不动声色的答应了一声，然后又追问：“你别的地方没有什么亲人了吗？”

    我哭笑不得：“我哪儿还有什么亲人了啊，就一个舅舅，没血缘的。”　我说完之后走出去，看到焦仁正趴在阳台的栏杆边上。一般人趴着阳台都是向远处望，但是他则是朝下看，以前我不懂，现在我知道，他是在看海面。

    “我家事儿你门儿清”　我伸手把手掌拍在栏杆上：“你的事情你都不告诉我。”

    “我哪儿没告诉你啊。”　焦仁转过来朝我笑得好看，栏杆很矮，稍微探探身子感觉就可以坠下去掉进海里。

    我追着不放过他：“你哪儿都没告诉，”　我顿了顿：“你在科研室到底干嘛了。”

    “哦，”　焦仁笑了一下：“其实你完全没必要问我啊。你爸爸那个同事全都知道啊。”

    我只觉奇怪：“什...”

    “你怎么这么信任我啊。”　焦仁柔软纤细的后腰靠在栏杆上，双手抱在胸前，语调表情，都一如冯季鸣刚把他带回来的那天初见：“你猜猜看，我是从哪一步开始骗你的。”

    “焦仁，你别开玩笑。”　我还是不死心，近乎是咬着牙：“你骗我审美了。”

    “嗯...比如”　焦仁凑近了我，眼神专注的看着我：“你只是个普通人？你mama也是普通人，根本不是什么人鱼？你爸爸也根本没有对我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只是测试记录人鱼脱水时间？”

    还没等我做出什么反应，焦仁笑了一下：“我就是利用你逃脱而已。”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开始向后退去，我只觉得凉意从脊背往后脑勺上窜，没能顾得上焦仁的小动作，于是焦仁就这样在我的面前，从栏杆上向后追了下去。

    我以我能反应过来的最快速度冲过去，但是依然赶不上他翻出去的速度，我先是一惊，再而是彻骨的寒意和心冷。这房子的外面是海，如果说人类从这个高度坠下去生死未卜，那么对于焦仁来说，就是最好最棒的逃跑通道。

    焦仁就这样在我的眼前，直直的坠入海中，激起一片浪花后，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就如同他出现在我的生命中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