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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过去

    十

    杨汩越也学着魏潭的样子,喝掉了半瓶啤酒后答道:“还不错,算是有点进展吧。”

    “打算合伙吗?”魏潭试探道。他和许琗烆的做事风格不一样,许琗烆向来喜欢一刀毙命,但魏潭不同,他更愿意完全打入敌人的内部,了解内情后再一点点瓦解对方。

    杨汩越酒量并不算很好,他的眼神已经开始迷茫了,还强作镇定地说:“可是,上次我和哥提起这件事,你不是说有风险吗?怎么突然又想通了啊。”

    魏潭迅速编出一个故事来:“上次和你那样说,是因为我和许家也有仇,知道他们是不好惹的人。你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再有能耐,也斗不过那种人家啊。”

    “那,你是看出我有能力了,所以想联手?”红晕从杨汩越的脸蔓延到脖子以下,连带着两只耳朵也红红的。他像个孩子似的伸出一根小拇指,伸到魏潭的眼前,“那既然联手了,你可不准骗我啊。我们以后得到的信息,都要共享才好。”

    魏潭愣住了,他没想到这孩子居然这么好对付,也不知道是该感谢万能的酒精,还是该嘲笑杨汩越的天真。在很久之后,魏潭问过杨汩越这个问题,为什么当初那么的信任他。杨汩越笑得依旧灿烂,和了解真相前的他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他的回答也依旧简单明了,因为对你有莫名的好感吧。

    看着杨汩越连话都快说不清楚了,魏潭也没再指望能从他嘴里问出点什么。这一晚上的时间倒是没有浪费,好歹有了些进展,若是许琗烆问起来,也有的交差。

    宋諆昧开学的第一天,许琗烆特地抽出了一整天的时间,亲自开车送他去了学校。B大是b城最有名望的大学,教育质量和教材设备在国际上都算得上是一等一。它位于B城市郊的大学城中心,校园内环境很好,颇有种古香古色的感觉。

    许琗烆开了辆跑车,从进校门开始就有不少学生驻足观望,到了停车场后,周围更是围了一小圈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

    宋諆昧最怕被人群注视着,他尽量低着头,亦步亦趋地跟在许琗烆身后,仿佛来上学的人不是他,而是许琗烆似的。

    “怎么啦?”许琗烆稍微放慢了脚步。宋諆昧本来想自己一个人来,哪知道许琗烆不仅执意要送他,还非要进来看看校内的环境。

    宋諆昧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太多人看着我们了。”

    “你还怕被别人看啊?”许琗烆憋着笑问道,他像是听见了什么新鲜事儿,眉眼都变得弯弯的。

    “不是怕被别人看,总感觉……这样不太好。算了,我也说不清楚。你要进去吗?”

    到了教学楼门口,许琗烆和宋諆昧一齐停下了脚步。教学楼很新,外层刚刚刷过一层油漆,反而和周围的景象有些格格不入。许琗烆目送着宋諆昧进去,一个人在门口站了很久。

    他当年也考上了这所大学。

    要不是父亲断了他的经济来源,逼着他出国念书,那许琗烆就可以自称是宋諆昧的学长了。

    可现在的他,没有了那份资本。

    每每想到过去,即使是过去了很久的过去,许琗烆还是会陷进回忆中无法自拔。一些自以为早已模糊遗忘的细节重新变得清晰起来,所有的悲伤和快乐卷土重来,好像昨天才经历过它们一样。

    时间还早,宋諆昧报道至少得一个小时。许琗烆不想回家,他顺着校园的石子路往前走,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走去哪儿,就那么漫无目的地转悠。

    许琗烆还没从记忆中脱身,就开始陆陆续续地有学生过来和他搭讪,男生女生都有,用那种在许琗烆看来稚嫩得不能再稚嫩的直白方式,询问许琗烆的微信号和电话号码。

    “你是大四的学长吗?我是英语系的,可以加下你的微信吗?”一个面目还算清秀的男孩走到许琗烆跟前,他之前一直站在远处看着,见许琗烆拒绝了不少人,这才信心十足地走上前来。

    许琗烆瞄了他一眼,嘴角还带着笑,那眼神却像是在说离我远点,“我不是这个学校的,我只是陪朋友来而已。”

    这个男生意外的执拗,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许琗烆连听都没听,全程面带微笑地看着他,等那孩子喘气时,礼貌地问道:“我可以走了吗?”

    男生明显被臊了面子,不是很情愿地让开了。

    许琗烆摇了摇头,径直走进了一片小树林里,找了个长椅坐下。等十一月份过完生日,他就该三十一岁了,居然还能被当成大学生,也不知是喜是忧。

    许琗烆很少为自己的外貌而烦恼,那更像是与生俱来的自信。确实有很多人看不惯他的阴柔之美,不过许琗烆从没有在乎过这些。他比那些人都更强,这就足够了。

    校园里的学生变得多了起来,还有不少拉着行李箱往宿舍楼去的。许琗烆看向他们的眼神中多少带着点艳羡之情,他不常羡慕别人,毕竟别人有的他都有,别人没有的他也有,不缺吃不缺穿的生活,没什么值得让他去羡慕的了。

    但许琗烆唯一羡慕的就是这些普通孩子的生活。他们开心快乐地和同龄人一起长大,最大的烦恼就是青春期和父母顶几句嘴,考试考了多少分,或是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他们不用从孩童时代起就为未来做准备,他们可以尽情地享受青春。

    许琗烆没有享受过青春,他连童年都没有。还没有记住母亲的相貌,她就已经撒手人寰了。父亲则更像是个驯兽师,一板一眼地训练着许琗烆,用尽各种手段侮辱他的人格,削减他的自信,让他完完全全地服从于自己。

    许昌龙的性格和许琗烆很不同,他不善言辞,做事雷厉风行,父子俩唯有一点相似之处,那就是下手都很狠毒。许昌龙一心想把许琗烆培养成第二个自己,结果到头来才发现,许琗烆只是表面暂时顺服于他,实际内里一点儿变化都没有。

    二十岁之后的人生才真正属于许琗烆自己,老头子死了以后,他可以自由地出入各种娱乐场所,可以随心所欲做任何事情,再没有人会往他的脖子上套枷锁……

    不过,失去的永远也无法补偿回来。许琗烆所缺失的那些东西,那些正常人看来理所当然的东西,无论他花费多少时间和精力,哪怕是金钱,也买不回来。

    宋諆昧是第一个冲出教室门的,许琗烆给他发了条短信,说是在校门口等他。他几乎是飞奔着下楼,亲眼看到站在教学楼门口的挺拔身影才松了口气。

    仍有学生举着手机对许琗烆拍照,宋諆昧不大乐意地走上前,故意挡住他们的手机,碰了下许琗烆的肩膀,“你一直在这里等我啊?”

    “怎么样?”

    “也就那样吧。”宋諆昧说着,和他并肩往校园外走去。

    或许是心理作用,宋諆昧总觉得许琗烆的情绪比送他来时低落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