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追夫读条继续
（四五） 萧何一共送来了三位演员的资料，作为哥哥一角的拟邀和备选。 这三个人黎明星都耳熟能详，甚至有一位还合作过，只不过人家是抗票房的，黎明星则演了个出场不足五分钟的小酱油，休息的时候对方有房车，他只能和其他群演凑在一起，如今时过境迁，居然都有机会要和对方搭戏了。 黎明星白天去片场拍戏，导演要晚上才能到，萧何还留在横店没走，他见王朋情绪不是太高，直接给他放了三天的假，晚上他亲自陪着黎明星去见导演。 经过昨日沈总当众那么一跪，姜必俏又嚣张了起来，一大早戴着个墨镜，如皇太后亲临般趾高气昂地扭到片场，沈从一在她身后低眉顺眼地跟着。 姜必俏往四周一看，对黎明星小声道，“……那群人呢？喊着要删减老娘戏份的，怎么都不见了。” 黎明星半是羡慕半是嫉妒，酸道，“早跑了，不走等着你算账啊。” 姜必俏痛心疾首，小声骂了句，把手上钻戒往下一摘揣兜里，“哎，摆了个排场也没人看，干活干活，这戒指可不能再戴了，万一被人拍到，又要造谣，毕竟往后的路都要老娘自己走喽，一个靠山都没有，你说是吧小沈。” 黎明星：“……” 他回头看了沈总一眼，喉结滑动，又迅速把头扭回来，欲言又止地看着姜必俏，表情说不出的古怪，还带着一丝费解，像是在钻牛角尖。 姜必俏看他像是有话要问，把沈从一给打发走了，“想问什么就问啊。” 黎明星顿了顿，又摇头道，“算了。” 姜必俏却嗤笑一声，拍了拍黎明星的肩膀道，“你不说我也知道，是，特别委屈，特别生气，到现在都还没消气，但是有什么办法呢，你说怎么办，只能等以后慢慢收拾他……小黎，干我们这行的，在这样一个环境下，都不容易。” 她摸了摸黎明星的头，虽然被求婚，却还带着一周下来被折腾出的疲惫憔悴，“当然，我说这话也没有劝你跟萧何复合的意思，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分开，得自己琢磨，可你说事情也不能倒过来，总不能因为喜欢而分开，不喜欢还要硬凑合，你说对吧。” 黎明星半天没说话，眼圈有点红。 离估算杀青日期还有一个月的时间，目前进度正好，秦导算是琢磨出来了，有黎明星在的剧组总少不了幺蛾子，不过审，过审后又赶上国庆档扑得血本无归，拍到一半女主角出事资方吵着要改剧本。 黎明星克夫人设不倒，亏得有萧何在后面给他兜着，才能让他有个厚积薄发的机会，只得每日战战兢兢地拍摄，生怕沈总这边哄好了，萧何那边又出什么差错。 萧何到时黎明星刚收工，抬头看了他一眼，表情十分冷淡客气，萧何正要开车，黎明星却接过他手里的车钥匙，坐进驾驶位，二人朝订好的饭店开去。 前两天在一起时大家插科打诨，黎明星虽和萧何没有多的交流，却也不是那么尴尬，如今只有他们两个人，却都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黎明星是压根不想谈除了工作外的事情，萧何则是心中忐忑，不敢轻易开口，怕引起对方抵触情绪，只好就这样一路无声地开到目的地。 一三十出头的年轻男人早已等候在外，身型微胖，正低头拿着PSP打游戏，时不时抬手扶下黑框眼镜。 见萧何带着黎明星赶到，便把游戏机往身上斜挎的帆布包里一扔，上前跟萧何笑着拥抱了一下，二人之间很是熟稔。 这位名叫卓嘉平的导演因擅拍冷门文艺片而在八零后青年导演中占有一席之地，但都因题材不卖座，拍摄手法晦涩而极少受到投资人和观众的喜爱。 更神奇的是卓嘉平奖运极差，几部作品均入围过有分量的奖项却次次陪跑，久而久之连合作演员都难找，怕被他带衰。 卓嘉平要给黎明星倒茶，黎明星不好意思劳烦导演，二人把一个茶壶争来抢去，夺得面红耳赤，最后还是萧何接过茶壶。 卓嘉平搓着被烫红的手指，心有余悸道，“不好意思啊，习惯了，看见投资人出品人就点头哈腰，就怕砍我的戏，现在看见演员也这样了，得求爷爷告奶奶让人家来演。” 黎明星：“……” 卓嘉平自我调侃，黎明星却不跟着笑话他，想起了自己前几年过年的时候，挨个给微信里的导演制片拜年的场景。 萧何责备地看卓嘉平一眼，温和道，“别跟他说这些，让他好好演戏，投资的事情不需要你们担心。” 卓嘉平松口气，切入主题，问黎明星对哥哥这一角色的演员有什么想法。 黎明星拿出三份资料，只见上面写写画画，显然是做足了功课，他一清嗓子，认真分析了哥哥角色的性格和前后反差，又结合三位演员一一给出优势劣势。 卓嘉平听得认真，时不时看萧何两眼，和黎明星交流一些自己的想法，看出对方在剧本上下了功夫，对重要角色都理解得十分透彻，给的建议也中肯客观，却还是忍不住出言提醒。 “弟弟十六岁确诊，二十岁的时候全身瘫痪，折磨他的不只是身体上的疼痛，同时他的焦虑和恐慌也会影响相依为命的哥哥。哥哥要支付昂贵的医疗费用，下班后到睡觉前的这段时间是他唯一和弟弟相处的时间。” “弟弟彻底失去行动能力后，每天看到的人除了哥哥就是保姆，这样一个年纪，又是这样一种情况，你说他喜欢，爱慕，依赖，甚至是抵触自己的哥哥我都相信。” “我拍这种戏的时候有个习惯，喜欢让两个演员在档期允许的情况下提前接触磨合，家人之间那种长年累月相处下来的细节是模仿不来的，所以你看哪个人最有感觉，哪个第一眼看上去像和你相依为命的哥哥，这和演员的演技外貌关系不大，气场最重要。” 萧何越听脸上表情越奇怪，这不像是给黎明星挑个人演他哥哥，反倒像挑个人来演黎明星的童养媳。 黎明星显然也被这行事说话不拘一格的导演惊到，顿了顿，抽出一份演员的资料给导演，“如果按我的意见来看，我觉得你们可以试着接触一下这位，首先外形合适，其次我跟他有过合作，熟悉磨合得更快。” 萧何并不插话，心中的滋味却不太好受，黎明星或许不知道，可他和卓嘉平心中却十分清楚，哥哥这一角色最开始定下的演员就是自己，甚至为了贴合他的外形气质还改过一部分情节人设。 本该跟黎明星一起演戏的人是他，诠释这份复杂亲情的人也是他，外貌气质，演技经验，演员之间的朝夕相处习惯磨合，这些他跟黎明星通通符合要求。 可黎明星不喜欢，不想看见自己，也不想再和自己演戏，那么他就退出，只要黎明星高兴就行。 现在黎明星是高兴满意了，他却难受得要命，还要亲眼看着黎明星去认真分析别的演员到底是怎样合适一个属于自己的角色，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被迫认同黎明星去亲手挑出一个替代自己的人。 萧何深吸一口气，找了个借口出包间独自冷静一下。 关门声传来，黎明星想扭头看一眼，却又堪堪忍住，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就着刚才的话题继续道，“……如果你需要演员提前进组的话，我这边是没什么问题的。” 卓嘉平似笑非笑，往门外看了一眼，“你们吵架了？” 黎明星一愣，没敢立刻贸然回答，他不清楚萧何同卓嘉平关系好到什么地步，二人之间了解又有多少，怕给萧何惹麻烦，只得敷衍地笑了笑。 卓嘉平却不介意黎明星提防的态度，眼睛毒得很，直言不讳道，“本来说的挺好，萧何演哥哥，但是他又突然反悔了，我觉的你们现在状态很像剧本里的哥哥弟弟嘛。” “我拍这个电影，不只是想刻画一个绝症病人，还想拍一拍重压之下的病人家属，病痛折磨的不止是病人，家人也同样需要社会关注，需要心理疏导。” 黎明星明白了什么，郑重地点了点头，卓嘉平看出他的犹豫，又继续道，“不过别人来演也没关系，哎呀邀约不到心仪演员这种事情，我已经习惯了，就是我这个人吧调教演员的办法比较奇怪，我是实干派，可能会要求你和演哥哥的人去拍摄地提前住上一个月，安排个家徒四壁四面漏风的公寓楼，一个礼拜发二百块钱，手机WiFi全部没收，模拟一下弟弟发病后，兄弟二人相处的状态，这能接受吗？” “说不定还会给你弄来个轮椅，让演哥哥的人每天把你抱到轮椅上，出去遛弯，买菜，全身瘫痪以后还要哥哥给你擦身洗澡，哦当然，会给你衣服穿的啊，毕竟我是文艺片导演不是色情片导演。” 黎明星：“……” 萧何偷偷站在门外，卓嘉平每说一句，他的脑海里就随之出现画面，黎明星和一个气质外形都像极了自己的演员同住一个屋檐下，最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根本就找不了任何借口阻止反驳这种光明正大的工作需求。 萧何胃里泛酸，忍不住推开门对黎明星道，“小黎，你跟我出来一下。” 卓嘉平被突然出现的萧何吓了一跳，黎明星却坐着没动，萧何只好无奈道，“老卓，那你出来一下。” 卓嘉平不敢违抗金主爸爸，只好出去，还以为萧何对他有话要说，谁知萧何把他骗出来，自己却越过他进到包间里，砰的一声关了门。 卓嘉平一脸无语地站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