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三年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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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凤鸾五年,沙城。 沙城地处北疆,临近匈奴,过去常有小股的匈奴骑兵南下sao扰,由于明珠公主和亲匈奴大单于,这几年来北疆少有战事,沙城人终于过上几年安居乐业的生活,在物资匮乏的偏远之地将原先凋敝、荒凉的边疆小城发展得热热闹闹,百业兴旺。 这几年,大云和匈奴开放贸易互市,大云的茶叶丝绸和匈奴的骏马黄羊都成了紧俏的行货,大云的商人们打南边带着低价收购的货物赶到关市,和匈奴人以物易物,换得匈奴马、牛、羊等,再运回云朝腹地贩卖,大商人如此来往一回就能赚得黄金巨万,小商人也可赚得盆满钵满。 沙城是离关市最近的城市,南来北往的商贩都要在此盘桓数日,以补充缺少的食物和水,休憩疲惫的人马,这也催生出许多以此为业的食肆和客栈旅店,以匈奴独有的黄羊做食材的饭馆最多,概因黄羊rou质鲜美细腻,在此处又价钱便宜,不管是腰缠万贯的巨商大贾,还是满口袋只有几个铜板的贩夫走卒,都喜欢吃,也都吃得起。 最富盛名的是一间羊rou馆。 老板娘是土生土长的沙城人,做得一手好黄羊,不管是大炖黄羊rou还是党参黄羊汤都是当地一绝,黄羊rou一出锅,那香味儿能引来半城食客。 今儿也是。 食客满座。 来吃羊rou、喝羊汤的大多是北上行商的商贩,和他们雇来的镖客脚夫,换言之,都是五大三粗的男人,可今儿一间羊rou馆离灶最近的小方桌上,坐了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儿,看上去就像是枚让黄沙围绕着的珍珠。 那是个不过三四岁的小女娃儿,脑袋很大,身板儿很小,稀稀疏疏的头发在头顶扎了个小揪,眼睛又大又黑,水灵灵的,双手捧着一大块带骨头的羊rou,啃得正香,她身上的衣裳一看就是好料子,手上还戴了个金子打的手环,手环上坠着个一动就叮铃响的铃铛。 叮铃,叮铃。 常来的食客摸着下巴,打趣道:“老板娘,这是你姑娘?不是吧,长得忒俊,和你一点儿都不像。” 老板娘抄着大勺作势要打他,恶声恶气道:“瞎了你的狗眼!哪儿不像了?我俩明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食客们哄堂大笑。 老板娘把大勺放回锅里搅了搅,说:“笑吧笑吧,小心老娘往你们汤里放巴豆!” 食客去逗女娃儿:“小姑娘,那个恶婆娘是你娘吗?不是吧?你咋自己在这儿呢?当心她把你留在这儿不让你走了!” 离得近了,他方察觉这女娃儿的眼睛有多漂亮,瞳仁好似两粒罕见的黑珍珠,还是双难得的凤眼,又好看又特别,不知她的母亲长得有多美,才能生下这么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跟观音座前的金童玉女似的。 女娃儿放下羊rou,拿绸帕擦擦手上的油,漆黑的眼珠转向食客,说:“你是拍花子的?”? 食客一愣。 女娃儿的声音比她手腕上的金铃铛还清脆:“你要是拍花子的,最好离我远点儿,我爹杀的人牙子比你见过的都多。你要不是,也离我远点儿,我讨厌你身上的味儿,又臭又腥,难闻极了。” 食客:“……” 一间羊rou馆的老板娘和食客们都哈哈大笑。 女娃儿捧起比她的脸还大的海碗,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羊rou汤,一点儿没觉得自己说的话有多么惊世骇俗,这么小的小女孩儿在长相凶恶的壮汉的逗弄下还能表现得这么淡定,真让食客们开了眼界,沙城不愧是沙城,连个小娃儿都俨然一副见过大世面的模样。 那食客讨了个没趣儿,讪讪地坐回去。 羊rou馆内的笑声还没停,一个个儿很高、脸很俊、背后还负着一把锈迹斑斑的破剑的年轻人走了进来,眼尖的食客一下儿就看出这年轻人衣裳下摆有干掉的血迹,不禁心头一沉——这人是什么来头?是马贼、是官差,还是镖客? 没人知道。 年轻人的眼珠很黑,目光在羊rou馆转了一圈儿,最终落在女娃儿身上,他大步走过去,一把将女娃儿抱起来,还把她放在腿上颠了颠,抱怨道:“又一声不吭就往外跑,你知道爹有多担心?不是说好了等我回来再来吗,咋连这么一小会儿都等不了?谢重华,我看你记吃不记打,万一让拍花子拍走了看你去哪哭!” 年轻人还想喋喋不休地抱怨。 女娃儿已然把海碗送到他嘴边。 年轻人只好咕咚咕咚喝汤。 半海碗党参黄羊汤下肚,通体舒泰,他也忘了训斥“记吃不记打”的女儿,专心致志地吃起黄羊rou来。 女娃儿手腕上戴的金铃铛叮铃叮铃地响,仿佛比原先欢快不少。 来自大江南北的商贾们也带来大云各地的消息,谁都喜欢在大口吃rou、大碗喝酒的时候天马行空地胡扯一通,显摆自己的消息比谁都灵通,这也是发掘商机的大好时机,哪儿茶叶收成好价格低,哪儿药材紧缺收价高,诸如此类,都能在这样的闲谈中显出蛛丝马迹。 有个打云都来的商贾和同行们高谈阔论。 “哪儿说理去!谁能想到白布的生意那么好做!早知道我早几年就不弄药材了,做布匹生意都能狠赚一笔!” 听者道:“你要想做,现在也不见得晚,我听说到处都有大门大户买白布。” 云都来的商贾摇头:“过了最好的时候了,往后只有下坡路走了,现在再入市也赚不到几个子儿。” “哦?愿闻其详。” “你知道在云都,白布、麻布为啥销得好?” “嗐,这谁不知道,丧事多呗,天天死人,只要死了人,那就得买白布。皇帝好杀人,一杀就成百上千,那白布还不紧俏?” 商贾道:“正是这个理儿,那皇帝不杀人了,白布还卖得出去吗?” “不杀人了?不能吧?” 商贾笑道:“为啥要杀?你不知道河间王自请削爵了?河间王可是先帝的亲弟弟,封地何止千里,又盛产铁矿,打出来多少把好刀好剑?兵强马壮,一呼百应的,连他都低了头了,谁还敢再和朝廷过不去?谁都不敢,那皇帝还用得着杀人吗?” “那也不一定,俗话说得好,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当朝可不是好脾性的皇帝,连自己的亲姑姑都杀,亲叔叔又算什么?我看皇帝老儿杀红了眼,想停都停不下来了,不把诸侯王收拾干净不算完。” 商贾们争执起来,有的觉得皇帝不会心慈手软,云都的丧事少不了,白布还得囤;有的觉得没必要再管白布,把钱都抽出来做茶叶生意最好,谁让匈奴人一天也离不开茶呢;还有的觉得往后该倒腾药材,打起仗来官家一定会来买药,不求厚利,但求量大。 “哈哈哈哈哈!!!” 不管是囤白布的还是不囤白布的都指着要囤药材的哈哈大笑,腰都直不起来了。 “傻不傻啊!这一和亲,咋也得太平十几二十年,囤个屁药材!” “还想着打仗呢!安生日子都没过几天,真吃饱了撑的!” “也不想想云都每年往匈奴送多少东西,谁还想着打仗啊!” “匈奴人嘛,只要给他们茶叶,给他们粮食,他们就比兔儿爷还听话!” “你以为匈奴人的阏氏是哪个?是咱们大云的公主!这哪打得起来啊!” 一间羊rou馆刹时闹哄哄的,商贾们你一句我一句,把个羊rou馆子的屋顶都快掀翻了。 老板娘一屁股坐在女娃儿和年轻人那桌,伸手捏了捏女娃儿的脸蛋儿,笑眯眯道:“囡囡,羊rou汤好不好喝?” 女娃儿点头。 老板娘笑了笑,压低声音,对年轻人道:“听说朝廷往沙城派兵了,说要剿灭马贼,可来的人可比明面儿上说的多多了,领兵的还是原先打河间王的大将军,我看不是剿匪那么简单。再说这儿哪儿还有那么多马贼,都快让你杀光了。” 年轻人把女娃儿放到一边,沉声道:“你是说,朝廷想和匈奴开战?” 老板娘道:“我不敢这么说,不过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商贾们的话题已转向关市的税赋政策,和匈奴互市之后,关市的商税一直都是商人们关注的焦点,本朝原本要交的税很低,帝王一高兴就可以免去天下一年的税赋,可自打云帝即位,诸侯作乱,朝廷需要以武力镇压叛乱,又想加强中央集权,用朝廷指派的官员来控制各诸侯国,税赋不停加重,来供养不停扩张的军队和官僚队伍,这对商贾们来说可以说是个巨大的负担。 女娃儿问:“爹爹,我们要离开沙城了吗?” 年轻人揉揉她的脑袋瓜,说:“你想留在这儿吗?” 女娃儿想了想,一本正经地道:“说不上想,也说不上不想。” 她用那张精致的小脸蛋儿说这话,看上去就像个小大人儿,让人不由觉得好笑,年轻人手按在她扎着的小揪揪上使劲儿摇晃她的脑袋,把她的头发揉成一窝乱草,“谢重华,你真的只有三岁吗?我怎么觉得不像呢?” 女娃儿眼都不眨,挣扎着挪开他的手,说:“因为你太幼稚,不像个大人。” “哦吼?你就这样和你父亲说话?” 女娃儿埋头啃rou,不理他。 年轻人好气又好笑,这个小妖怪和他一点儿也不像,他小的时候可没这么毒舌,也没这么小大人。至于小妖怪和谁像,年轻人不愿去想,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小妖怪没有母亲,可有他这么一个好爹爹,不也很好? 老板娘好笑地看着他们,又去盛了一碗热腾腾的党参黄羊汤,嘱咐道:“天儿越来越冷了,北疆不比南边,这儿的冷可是实打实的冷,你皮糙rou厚的无所谓,囡囡还小,要留下来就得多加小心,要是感染风寒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你们在沙城也待了三个月了,还要再待下去吗?” 年轻人沉默一会儿,耸肩笑笑,“谁知道呢,要是今儿能找到那伙马贼的老巢,或许明儿就走了。” 老板娘叹了口气,说:“多亏有你,不然我这会儿哪儿还有命在?……只是,你带着囡囡,还要以身涉险,我真怕有人循着蛛丝马迹来找你们的麻烦。你别嫌我啰嗦,哪怕是为了囡囡,你也要多小心。” 老板娘起身去给食客续汤。 谢长安看着女娃儿,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