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对严明琪说:“放学后等我。” “好咧！那我先去上课了。”严明琪说完，脚底抹油溜了，生怕我反悔。 放学后，严明琪背着斜挎包准时出现在办公室门口，我简单整理了一下，让严明琪在教学楼下等我，自己则先去地下车库把车开出来。 等严明琪上车后，我一边打开导航，一边问他:“盛安路的白喝酒吧？” “是啊，老师以前去过吗？”严明琪瞥了眼我的手机屏幕，伸手把安全带扣上了。 “没，稍微查了一下。” 严明琪抑扬顿挫的哦了一声。 我问他:“怎么？” 严明琪笑着回答我:“没什么，就是觉得老师人其实不坏。” 我刚想问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就听见严明琪说:“不过，白喝酒吧乱得很，里面什么人都有，老师最好别被吓到哦。” 我看了眼笑得有点得意的严明琪，知道这小子心里一定觉得我没胆子去。 我目视前方，发动车子从校门口开出去，然后才说话:“放心，我既然下决心去了，就已经做好准备了。” 事到如今，我一定要把裴嘉行带回去，至少不能再由着他在外面胡闹了，凌高虽然没有很多志向远大的学生，但至少那里的老师，仍旧对学生抱有希望，哪怕只是一丝。 我自认为不是一个称职的老师，裴嘉行的未来怎么样和我无关，但是向老师都那么恳求我了，我总不好拒绝对方。 所以无论是什么酒吧，我都得去。 一路跟着导航走，大概二十分钟就到了目的地，不过白喝酒吧位置比较偏僻，车子开不进去，我只好先去找停车位，再跟着严明琪走进一条小巷子。 白喝酒吧的店面装修就很它的名字一样没谱，花花绿绿、杂乱无章的街头涂鸦墙就是整个店面，给人一种很不着调的感觉。 严明琪轻车熟路地走过去，用手指戳进装饰豹头的眼珠里，然后从画着骷颅头的地方出现一道小窗:“天王盖地虎。” 严明琪一板一眼地对口令:“宝塔镇河妖。” “验证通过，放行。” 话音刚落，就听到咔哒一声，街头涂鸦墙裂开一条缝，居然是一道机关门，只是被花里胡哨的涂鸦遮去了原本的样子。 我目瞪口呆地望着刚才发生的一幕，不知该从何吐槽:“这酒吧不会真是黑社会开的吧？你们经常来这玩？” 严明琪冲我嘿嘿一笑:“倒也没网上传得那么夸张，老师别怕，有嘉哥在，没人会把你怎么样。” 我听着这话的意思，问他:“裴嘉行在这里混得很好？” “算是吧。”严明琪忙着在手机上跟人聊天，随口敷衍了我一句。 大概是终于把信息回复完了，他把手机放回兜里，抬头对我说:“老师，我们进去吧。” 我看了眼幽深的通道，有种一旦进去，前方就是地狱的错觉，但严明琪还在一旁等着我，我只能压下心头的不安，硬着头皮进去了。 白喝酒吧里面装修得中规中矩，跟外面那道夸张的涂鸦墙是截然不同的感觉，第一次来的人，可能会觉得有种违和感。 酒吧人很多，严明琪带着我在舞池穿来穿去，我抓紧口袋里的手机，伸手推开一个蹭到我跟前的打扮得很妖艳的人。 在被人摸了第二下屁股的时候，我终于沉不住气冲严明琪喊道:“裴嘉行到底在哪？” 严明琪那小子刚进舞池就被几个俊男美女拉住不让走，根本没空管我。 我刚想过去找他，身旁一个女的凑过来挽住我的手臂，笑嘻嘻道:“帅哥，我劝你别打嘉哥主意啦，他不随便跟人好的，倒不如……” 我一把抓住那女人的手，有些无奈地说:“我是他老师。” 女人脸色变了变，古怪地上下打量了我一眼，然后瘪了瘪嘴:“就是他老爸来，也拿嘉哥没办法。” 我笑了:“他倒是横得很，你既然知道裴嘉行，那就行个好，带我去见他。” 女人杏眼一转，不依不饶娇嗔道:“如果我带你去，我有什么好处呀？” 我看了她一眼，把手从她挤出来的乳沟里抽出来:“算了，我自己找吧。” 女人看出了我没想约人的意思，这才不情不愿往上面的卡座一指，抬起下巴道:“他在那边，这年头还得跟男人抢男人，啧，你们帅哥是不是都喜欢内部消化？” 我苦笑道:“都说了我是他老师……” 女人一脸不信我的表情，我也没再继续和她纠缠下去，谢过她以后就往上面走去。 卡座坐满了人，一时之间找不到人，我就挨桌去找，很快就看到了裴嘉行，应该说不是看到，而是被突然的喧闹声吸引，循着声音看到了坐在卡座上的裴嘉行。 裴嘉行穿着一身黑，身上挂满了鸡零狗碎，还在脸上架了副眼镜，正揽着一个小男生在那跟人拼酒，要有多不正经，就有多不正经。 得亏他长得帅，那一身叮呤咣啷的东西才没有显得很俗气。 裴嘉行那桌坐了一排的少男少女，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看到我走过来，有几个人冲我吹口哨:“哟！大帅哥，找谁呢？” 我看了一眼置若罔闻的裴嘉行，冲他们客气地笑了一下:“不好意思，我找裴嘉行有点事。” 话音刚落，那些人此起彼伏开始起哄，唯独裴嘉行看也不看我一眼，依旧搂着那个小男生，就着小男生递到嘴边的酒杯一饮而尽。 众人看出了裴嘉行兴致不高，起哄声渐落，几十双眼睛在我和裴嘉行身上不停转来转去，像嗅到八卦新闻的狗仔。 我站到裴嘉行跟前，说:“裴嘉行，跟我回去。” 裴嘉行像是没听到一样，伸手去拿桌上的啤酒瓶，我眼疾手快地按住那瓶啤酒，重复刚才那句话:“跟我回去。” 裴嘉行终于肯看我一眼:“老师是特意来找我的嘛？” 我心里知道他对我的想法，斟酌了一下还是打算如实回答:“你们班主任说你很久没学校上课了，但又找不到你在哪……” 裴嘉行哦了一声，说:“那我就不回去了。” 我哭笑不得，试想了一下把裴嘉行打晕再运回家的可能性，然后说:“那怎么样你才能跟我回去？” 裴嘉行想了一下，“要是你能喝光我点的酒，我就答应你回去。” “喝酒是吧？”我粗略看了一下桌上的几瓶啤酒，大概只有四五瓶，正要伸手去拿，裴嘉行却握住了我的手腕。 他朝我露出意味深长的眼神，说:“不是这些酒，老师那么喜欢乐于助人，我当然要好好款待啦。” 我眼皮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裴嘉行招来服务生，悄声跟对方说了几句话，笑得十分恶劣。 服务生迟疑了几秒，但碍于客户至上的准则，还是拿着PDA点菜机转身离开了。 过不多久，我看到服务生端着一个餐盘走过来，上面放着各色各样的酒，红的白的都有，中间则放着一个大型高脚杯。 服务生把餐盘放在茶几上，迟疑道:“这里面有红酒、白酒、啤酒，还有几瓶伏特加，建议不要混着喝。” 裴嘉行敲了下桌面上，“把东西放下吧，然后你可以走了。” 服务生犹豫了一会儿，无能为力地看了我一眼，最后还是离开了。 裴嘉行站起来，用开瓶器打开一瓶红酒倒进高脚杯里，又打开另一瓶白酒倒进去，之后就一直重复这几个动作。 他每开一瓶酒，我的心就跟着往下一沉，直到所有的酒都倒进去，那个大型高脚杯里面盛满了各种各样的酒，显出诡异的颜色。 裴嘉行放下空瓶的酒瓶，冲我笑道:“这才是老师要喝的酒，怎么样？” 服务生刚才的话，整桌的人都听到了，有人怕出事，出来劝道:“嘉哥，玩这么大……不好吧？” 裴嘉行掀起眼皮看了那人一眼，对方就缩着脖子不敢说话了。 “我没逼他喝，”裴嘉行收回视线，重新看向我，温和的说:“是吧，老师？” 我明白今天裴嘉行是整定了我，就说:“是不是我喝光它，你就跟我回去？” 裴嘉行点头:“如果你能做到的话。” 我深呼一口气，伸手去拿那杯酒。 裴嘉行看我拿起那杯酒，沉声道:“必须一滴不剩，吐了也要喝，否则我会掰开你的嘴巴灌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