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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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他身边逃开了,在接下来的许多天里,我都刻意回避了他的存在,而他也没有找过我。 我知道这样的逃避很可耻,但我实在无法再一如往常地出现在他面前。 我不知应该如何面对他,所以我逃了。 我对他有着太多太多太过复杂的情感,我理不清楚。 也许,我只是需要时间。 我需要时间来思考他对我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思考我这已经过去的二十多年人生,思考那些出现在我人生之中的人,思考张良和王贲。 我的大脑里现在有太多太多东西,涨得我生疼。 我日日守在王贲的床前,希望他能够睁开眼睛,并且在睁开眼睛的那一刻看到的第一个人是我。 但我等了那么久,却依旧没有等到那一刻。 我甚至开始感觉到绝望。 如果王贲真的死了,我又该如何? 是张良杀了王贲。 我想,如果王贲真的死了,那么我会想要杀死张良。 然后呢?王贲死了,张良也死了,我曾经敬爱着的父皇也形同陌路,我先前为改变历史所做出的努力也都不过是一个泡影。 我要如何活下去?我还有什么理由活下去? 或者说,我活着,到底为了什么? 我觉得很痛苦,于是我开始喝酒。 酒当真是个好东西,只要把自己灌醉,便不必再有那么多的忧心。 我坐在王贲的床铺之前喝酒,一坛又一坛。 就好像那些少年时代里他曾经在我面前不停地喝酒,以掩盖他对我那些情思时一样。 我知道知道我终还是要活下去的,也迟早得面对一切,但人总会有软弱之时,我便是软弱那么几天,也没有关系吧? 我看着床上的王贲,恍惚之中想起我同他在一起的所有记忆。画面转换时却又成了张良朝着我时那优雅而疏离的笑容,离开前一夜时我同张良的抵死缠绵。 而最终,我看到了嬴政,看到了那双幽暗深邃的眼睛。我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人生,也看到了历史奔流而去朝代更迭天下分合千百年的时光。 酒让我的身体变得轻飘飘的,我仿佛变成了一个失去了rou体的幽灵,漂浮于天空之上俯瞰整片大地。 一直到有人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酒醉之后的视野并不清晰,但好在那的确是一张我再熟悉不过的脸。 他看着我,眉毛皱得很深,“通武侯这般状况不宜闻到酒气,你跟我出来。” 我不置可否,摇摇晃晃就跟他出了门。 外面的天穹是一片墨色,时值朔月并无月光,几点星子散落其上,璀璨夺目。 我抬头看着这天空,忽而感觉唯今的自己好似不过便是其中一粒茫茫尘埃。 我忽而朝前跑过去,跑得又快又急,仿佛在追逐着什么我未知的东西。 此处的地面并不平坦,前方是一个倾斜的小山坡,上面密密麻麻地长满了杂草,还星罗棋布地散布着一些鹅黄或者纯白色的野花。我一路向上冲去,一直跑到了坡顶,抬头看向那一片广袤无垠的夜空。 但我似乎无法很好地掌控自己的身体,在我刚停下脚步没多久时,此刻这般不听使唤的身体便被什么绊了一下,朝前扑倒过去。 我朝前扑倒,并且眼看着就要滚落下去,而一个人的忽然出现却稳稳地止住了我的身形。 他本是被我远远甩在身后的,如今倒也这么快便赶上来了。他朝着我伸出手,似乎想要将我拉起来。 我看着他许久,醉酒后的视线朦朦胧胧,此刻看上去倒是生出几分仿佛身处仙境的玄妙之感。 我朝着他笑了,这一刻我好似暂时性地忘却了那些世俗纷扰,我身陷于这场美好如同幻觉的梦境之中,忽而朝着他扑了过去。 毫无防备之下被我扑倒的后果就是我们两人一起朝着坡下滚了过去。夜半的草地上还没什么水汽,几圈滚下去后身上却也不免沾了些草梗,有些痒痒的。 这样的滚动并没有持续多久,他抱住了我将我的头护进怀中,而后于滚动的过程之中强行调整了角度,使我们两人与坡面由相平变至了相垂,于是我们便那样停在了半山腰上。 我从他身上抬起头,这一通天旋地转之后我的头更晕了,明明只是伏在他身上,却觉得自己好似整个人都在摇晃。 我伸手替他将他发间的杂草理了理,却独独留下了一朵米白色的小野花,正正好好地簪在他的耳畔。 于是我又笑,我说,“果然不论如何,你都是这般好看。” 他却并没有朝我笑,反而皱起了眉,好似对我的话非常不赞同。 莫非觉得我将他与野花作比,辱了他? 于是我又伸手将他发间野花也除去,低下头去亲吻他那紧皱着的眉头。 “毅儿还是多笑笑罢,我喜欢你笑。” 末了又补了一句,“此前我竟未曾发现,毅儿板着脸时,却也这般吓人。” 许是我这样的话起了作用,他的眉毛的确慢慢舒展了下去。他开口似乎同我说了什么,但我大脑嗡嗡作响,什么都没有听清。 他的双唇在我面前开开合合,我又听不清他说话,便直接一吻过去堵上了他的嘴。 我的舌头划过他的齿根和上颚,这吻轻柔而缠绵,可他却并没有如往日一般或霸道或魅惑地回应我,那毫无反应的状态一点也不像他。 于是我抬起头,我说,“你可是生我气了?” 他回答了我,我依旧听不清他的声音,但我能从他说话时的动作判断出他说的是“没有”。 没有就好,我想,他理应是不屑同我说谎的。 我重新低下头去,一点一点解开他的衣服。先前几日一直守在王贲跟前时我却未曾察觉,如今伏在他身上,我才意识到自己此刻是多么渴望鲜活而温暖的体温。 我不想再面对死亡了,我想要确定面前之人还活着。 他的衣服被我扯开,我的手落在他平坦的胸膛上,掌心之处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心脏正在勃勃跳动。 真好,他活着。 我将耳朵贴在了他的胸口,听着他那一下下沉稳而有力的心跳,那些繁复的心思便一点点变得宁静。 我微微抬首,落入我眼中的正是他脖颈上隐隐可见的血管。我忽然就很想咬下去,想要将他吞进我的腹中,将他融入我的骨血。 我伸出舌头舔舐着他那处的血管,牙齿在他的皮肤上流连。他似乎对这里异常敏感,我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他周身的肌rou全都紧绷了起来。 他在躁动,似乎想要做些什么,可最终那些躁动却被他强行压了下去,他伸出双手抱住了我。 我当然是不可能当真咬下去的。可他这番表现,难道是在害怕吗? 于是我放开了他,“莫怕,我不会伤你。” 他垂眸看着我,半晌之后说了句,“我知道。” 我好似能够听到他的声音了,尽管依旧那样模糊不清,落入耳畔时似乎夹杂着嗡鸣之声,犹如那沉重的鼓点被敲响。 我曾忘过他,也曾伤过他,可是现在,他却仍旧那样信任着我,对我说着「我知道」。 一时间心下微动,我看着他的眼睛同他说,“我想要你。” 我并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此刻的我并不想再去温柔体贴,我不想再听到一句「不配」。 我想要他,如此迫切地渴望着,我想要他真真正正属于我,再不远离。 也就是那一刻,我才发现一直自以为坚强的自己原来也会那样不安。 不安到了甚至要以这样的方式来将在意之人锁在身边。 我想要他,他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