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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

    凌乱的营地里搭了好几个军用帐篷,士兵们围坐着啃干粮,像饿了好几天一样,时不时传来交谈声和大笑声。

    军医所在的行军帐篷内有几个躺着的年轻士兵,或多或少受了点轻伤。

    “陆军官,心情不错?”

    随行的军医是个年轻女子,模样周正,眉宇间颇为英气,在艰苦的环境里也面不改色,神态从容,一边为坐在面前的黑皮肤少年包扎,一边微侧着脸和身边的军官攀谈。

    “是啊。”陆钲笑了笑,心早已飞向了在家里等他的阮阮。

    “这次任务完成得这么快,不愧是你陆军官,”女军医笑着给少年的手臂上的擦伤消毒,嘴角扬起揶揄的笑意,半开玩笑地说道,“你看起来归心似箭的,是家里有人在等吗?”

    归心似箭?军官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确实如此,他巴不得现在就飞到阮阮身边,紧紧地抱着他纤瘦修长的身躯,一解相思之苦。

    他的阮阮,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呢?是胖了还是瘦了呢……

    “那可不嘛!”黑皮肤少年一听,这话题他有发言权,赶紧来凑热闹,“钲哥急着回家见嫂子呢!”

    “什么?”女军医闻言一惊,手上的力道不由自主地加重,纱布缠紧压到了伤口,疼得少年嗷嗷叫。

    “莫医生!您别激动呀,”少年委屈地嚷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喜欢钲哥呢!”

    “小孩子别多嘴!”感受到陆钲看过来的目光,女军医尴尬地呵斥少年,“我只是惊讶而已!”

    “什么时候有的嫂子,我怎么不知道?”她回头看了一眼军官,又状似平常一样很快地挪开眼,“陆叔叔也没说啊,这么大的事……”

    军官皱了皱眉,年轻的脸庞下意识地带上了杀伐气,下颌肌rou绷紧,本就坚毅的轮廓显得冷硬,显露出几分不悦:“我自己的事,何必让旁人知道。”

    “旁人?”女军医苦笑了一下,没再多嘴。

    陆钲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军帐,走向外面的人群,顺利完成任务的新兵们正在畅聊天南地北。

    “说起来,莫医生,”黑皮肤少年见军官走了,眼里闪着八卦的光芒,“上个月我们在大本营训练的时候您没来,可惜了。”

    “怎么了?”莫军医心情低落地给少年包扎好,在一边收拾东西,她无心听少年说话,敷衍地应和着,她现在的心情像满桌的棉球和碘伏一样凌乱不堪。

    比起躺着的那几个或骨折或受伤流血的,少年这手臂擦伤轻得很,包扎完生龙活虎地曲直着手臂,嘴里八卦连珠炮似的:“嫂子做的点心真的好吃极了,不怕你笑话,我们前阵子就指着嫂子寄的那些过活。”

    “点心?”莫医生一听抬起了头,“什么点心?”

    “嫂子做的呀!你要问什么点心,那可多了,”少年看她有兴趣,来了劲,“什么酥饼、糕点、曲奇,嫂子都会做!在大本营的时候隔三差五会寄些过来……对了!还有信,钲哥每次想嫂子了就翻出信来看看,脸上那表情甜得能腻死人。”

    “我从没看到他那样子过,”少年状似rou麻地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就是虽然笑得不明显,但那眼神真的是……噫!”

    “是吗……”莫医生木然地应着他的话,心里已经扎出了好几个血洞。

    光是厨艺这一点,她就比不过。

    和陆钲一样,她也是红色家族出身,自小和别的女生不同,后来参军当了女兵就更别提了,整天混在男人堆里,必要的时候长官也像使唤男人一样使唤她……

    “是啊,还被我看到他偷偷读信好几次,我怀疑每封信的内容他都能倒背如流,”少年砸吧砸吧嘴,好像是在回味面点师的酥饼,“不过我要是有这么个对象,我也天天想……嫂子做的点心实在太好吃啦!这阵子我们出来执行任务,也不知道嫂子还寄不寄点心……”

    “……”莫医生已经彻底闭上了嘴,自从几年前做随行军医偶然遇到陆钲以后,一颗芳心暗许,每次他出来做任务她总会和上级自告奋勇来做随行军医。

    其实随行军医很辛苦,很多人都不愿意出来跟着兵蛋子们,旁人都觉得她很能吃苦,说她巾帼不让须眉,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因为喜欢那个须眉才做了这个巾帼。

    黑皮肤少年见她不搭理他了,识趣地闭上嘴去了营地。

    几天后,部队大本营。

    陆钲和上级汇报完任务就提出了继续休假的请求。

    “你小子,转性了?”上级是个威严的中年人,拍着陆钲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听说有对象了?陆老知道了吗?”

    “爷爷早就知道了,”军官得意地挑了挑眉,“他满意得很。”

    长官拍了一下他,笑骂:“臭小子,看把你乐的!不过以后我有任务给你,你可不能推脱啊!”

    陆钲是他十分器重的后辈,年纪轻轻就很优秀、能吃苦,又有责任感和正义感,再加上陆老爷子退役前曾经是他的长官,也是并肩作战的老战友,他对陆钲像对自己的孩子一样关爱。

    “遵命!”军官像模像样地敬了个礼,“那我可要把我这几年没休的假都补回来。”

    “……”长官顿了顿,好笑地摆摆手,“行了行了,准了,去吧。”

    回宿舍路上,军官看到了黑皮肤少年正抱着一个熟悉的包裹站在他房门口。

    “钲哥!嫂子的包裹!”少年兴高采烈的,笑出一口大白牙。

    不枉他一回来就去收发室看看,果不其然有军官的包裹,前天到的,他仿佛都能隔着快递箱闻到食物的香味儿了。

    军官好笑地摇摇头,开门进去,和少年招了招手:“进来吧。”

    他接过包裹,拆开以后只拿了一盒点心和压在箱底的信,把剩下的都递给一旁的少年:“都拿去分了吧。”

    “欸?钲哥这次这么大方,不给自己多留点?”少年兴奋地接过。

    “我下午就回家了,想吃什么都行,家里有人给我做呢。”军官心情好的很,愉悦地笑着,不急着拆信,拿出抽屉里存的几封信,一起整整齐齐地塞进了包里。

    “啊?再见再见!”少年的笑容消失,羡慕嫉妒恨地撇了撇嘴,转身出门,浮夸地大声嚷嚷,“有些人啊,有媳妇儿了就是不一样!酸死单身狗我了!”

    “臭小子!”陆钲笑骂,关上门脱下军装。

    他们任务执行完就赶路回来的,很匆忙,路上条件也不允许,这身衣服穿了好几天,得换了再好好洗个澡,可不能就这样去见阮阮。

    等一切整理完了,他清清爽爽地穿了一身便服,开始整理行李,这次要多带着便服回家,他不想回家以后去约会也西装西裤,穿得像去谈生意的。

    军官把T恤衬衫长裤等常服叠起来放进行李箱,不经意间在行李箱的侧边摸到一团小小的软软的东西。

    “嗯?”他皱了皱眉,似乎对这东西没什么印象。

    它好像很害羞,紧紧贴着行李箱侧边,军官修长的大手摸索了一下,终于揪出了一团黑色的布料。

    摊开,是一条黑色的平角内裤。

    军官一下子脸红到了耳根。他想起来了,这是阮阮当初借给他穿的内裤,被他胡乱塞进了自己的抽屉,居然也一起带过来了。

    是了,他那时接到紧急任务走得匆忙,内裤袜子也是胡乱抓的,没想到……

    啊,真是作孽,他红着脸,手里摸着那柔软的布料,像个十足的痴汉。

    如果阮阮知道了,会不会红着脸说他不要脸?

    军官把那条内裤规规矩矩地叠好,像怀春的小女孩叠着心上人的手帕,然后郑重其事地放进行李箱自带的收纳袋里。

    这次任务特殊,有不少和军官一样被紧急叫回来的人选择回家一趟,得让军区的专车把他们送出去才能开自己的车。

    军官没想到在车上看到了莫医生。

    “你也是被紧急召回的?”

    他们两人比起车上其他人算得上很相熟,因为屡次合作的交情,熟人自然而然地坐在一起。

    “算是吧。”莫医生露出一个大方得体的笑,硬要说的话,其实军医叫有空的人就行,本来没叫她,只是她一听说陆钲也来,自告奋勇随行而已。

    换下军装的她穿着一身简单的T恤牛仔裤,长得不赖,身材也棒,前凸后翘的。

    可惜她身边的是陆钲,他现在对除了阮阮以外所有人的身体都不感兴趣,面对身边前凸后翘的美女眼神也不多给一个,满心都是他家阮阮。

    突然他想起了背包里的信和点心。

    “想吃点心吗?”军官拿过那盒点心,拆开。

    “哇!雪花酥!”一股甜蜜的奶香味扑鼻而来,莫医生好奇地凑过来看了看,一个个白生生胖乎乎的雪花酥整齐地码在盒子里,上面裹了厚厚的粉,切面看得出用料丰富,十分良心。

    “嗯,他做的。”军官淡淡地说着,红酒般醇厚的嗓音带着让人沉醉的温柔与思念。

    莫医生看了看他的表情,心中最后一点希冀也沉入谷底。

    那样明显坠入爱河的深情眼神,哪怕是细水长流,也足以让任何一个人刻骨铭心了吧?

    “我能看看ta是怎样的人吗?”看看我自己到底输在了哪里……莫医生鼓起勇气问了一句,她觉得此刻的陆钲一定知道她的意思。

    她想得没错。

    相处这么久了,军官或多或少都能察觉到她的心思,她屡次做他的随行军医肯定不是巧合,虽然她从来不说明,一直展现的是铁骨铮铮的女汉子形象,但是他之前没有喜欢的情绪无法回应,如今有了喜欢的人更不可能回应。

    所以就如她所愿,让她见见阮阮吧,为她的这段暗恋画上句号,她死心的话,对他和阮阮也算是件好事。

    “啊?阿钲,你这就回来了吗?”

    面点师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店里招待客人,今天是双休日,店里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突然接到电话的他只能弓着腰捂着电话听,怕店里的声音影响他们的电话。

    “店里好热闹,”就算他再怎么捂着,军官也能听到那头的嘈杂声,“别太忙了,我大概6点到,晚上早点下班,我来接你一起去吃饭。”

    “好,”面点师乖巧地点了点头,温柔如水的嗓音像一脉甘泉渗透进军官的心,“那我提早打烊吧,先回趟家,你来小区接我。”

    两人又聊了几句,才挂上电话,面点师有点苦恼地看着店里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中秋节后,店里的客人比以前多了,好像有一部分客人们知道了他喜欢男人的事,非但不讨厌他,还八卦地打探,有不少年轻女孩子老兴奋地盯着他看,在一边偷偷讨论。

    什么“攻”啊“受”啊的……他不太能听得懂,只能假装听不到。

    时隔一个多月,终于能再见到阿钲了,他心里激动又忐忑,准备先回家换身衣服。

    “客人们……”他清了清嗓子,对着店里的客人抱歉地笑笑,“很不好意思,我突然有点事,今天要提早打烊了。”

    “为表歉意,给在场的大家每人发一张8折券,如果需要结账请尽快,没选好的客人也欢迎下次再来呀~”

    一瞬间,他感到有好几道八卦的视线落到了他身上。

    “好啊好啊!”一个年轻女孩反应迅速地上前拿了两张8折券,拽着姐妹离开。

    然后一个看起来文文静静的长发女孩,上前拿了一张券,在手里纠结地摩挲,欲言又止。

    “客人,怎么了?”面点师温柔地询问她。

    长发女孩见他态度这么温柔可亲,鼓起勇气大胆地问道:“是……是男朋友吗?”

    面点师的脸一下子红了,俊秀白皙的面容带着几分不好意思,还是点了点头。

    “哇!”长发女孩见状更加大胆了,顿了顿马上快速地问,“那你是攻还是……”

    “闭嘴!”旁边一个看起来和长发女孩很熟的短发女孩上前一把捂住她的嘴,抱歉地冲面点师笑了笑,“她脑袋缺根筋,冒犯您的话我替她和您说声对不起!”

    长发女孩闻言不停发出抗议的呜呜声,被短发女孩捂着嘴火急火燎地拖出去,连券也没拿。

    “……攻?”

    面点师没理解她们的意思,迷迷糊糊地重复了一个字,困惑地皱着眉继续发券。

    半小时后,送走最后一个结账的客人,面点师在门口挂上了歇业木牌,店里终于安静下来。没想到今天的点心居然这么早卖光了,因为有八折券,不少客人还是选择今天就用掉,多买一些带回家。

    “呼……”

    面点师整理完东西锁上门的时候,已经是五点钟了,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他匆忙回家冲了个澡,刚换完衣服,门铃就响了。

    “叮咚~”

    面点师透过猫眼看到了那个他思念多日、风尘仆仆赶回来的人。

    他似乎黑了点也瘦了点,但是那双熠熠生辉的眸子,那坚毅正直的身影,让他眼眶一热,多日的思念翻涌而上,几欲落泪。

    他连忙开门。

    “阮阮!”军官笑着露出一口大白牙,激动地上前给了面点师一个熊抱。

    “阿钲……”

    感受到阔别多日心心念念的怀抱,面点师深吸口气闭了闭眼,修长白皙的手颤了颤,抚上他的腰身搂住,紧紧地回抱他。

    再睁眼时,楼道里站着的一个陌生身影闯入眼帘。那是一个很好看的女人,不娇弱,眉眼英气,身材前凸后翘,此时正一脸惊讶地看着他俩拥抱,似乎觉得很不可思议。

    “你是……”

    他疑惑地问出声,不知为何心中警铃大作,条件反射地想推开军官,但是对方像牛皮糖似的,越推抱得越紧,怎么扒也扒不下来。

    “别动,让我再抱一会……”军官黏黏糊糊地蹭他,嘴里咕咕哝哝地撒娇,热气喷洒在他的颈窝,带起一片酥麻。

    然后那个陌生女人黯然地垂下眼,对面点师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