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渎佛

    年后初九，我带着唐意，还有已经上幼儿园的周甜甜去圆光寺拜佛求平安。

    其实，我根本不想去，但是我妈也不知道听谁说圆光寺的佛很灵，去了拜一拜来年就能得个大胖闺女。

    “……”我真是觉得女儿、儿子都一样，只要孩子健康快乐，我这做mama的就很心满意足。

    但唐意还是不行，唐意说他心里还有个结，他总耿耿于怀当年我为娶他出的彩礼钱。现在国家都开放“四胎”政策了，他必须响应国家生个二胎。唐意一番话，就跟中“唐僧念经”一样，逮到机会就向我碎碎念。

    于是，我被念得不行，只好乖乖举手投降。只得发动汽车，载着唐意和周甜甜在路上走了整整一个半小时去到那幺蛾子的“圆光寺”拜佛求女/外出游玩。

    “思南，公公跟我说了，圆光寺这边灵的很，他以前跟婆婆来拜过之后，回家努了努力就生了大姐，然后过了一年又接着生了你。”唐意在后座揽着正在啃苹果的周甜甜道。

    “那好啊，咱们拜完佛回家就努力。”我瞄了一眼后视镜打趣道。

    爸爸，爷爷奶奶为什么要回家努力呀?”抱着苹果啃的欢的周甜甜突然瞪着天真无邪的双眼发问，搞了唐意一个措手不及。

    “嗯……这个嘛……”

    “当然是写作业啦，只有努力写作业，按时交作业，才会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我见唐意支支吾吾，忍不住再次挪耶一番。

    “思南，当着孩子面，乱说什么呢……”果然，唐意红着耳朵尖羞赧道。

    “我可没乱说，不过……有一件事我倒想起来了，好像是某人每个星期该交的作业到周末了还没交呢。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晚上，我来亲自检查他的作业，某人可不会失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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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近中午，汽车终于驶进了圆光寺的停车场。初春的气温还是很冷，唐意将周甜甜包裹的严严实实，又在羽绒服连帽的地方给周甜甜系上了一个红色围巾…——这下，本来就穿的圆滚滚的周甜白色羽绒服再配小红围巾，怎么看怎么像停车场旁堆的小雪人，十分的憨态可掬。而唐意呢，他听我爸说圆光寺这里有师父能画像，特意穿了风衣显得更加俊俏些。当然，我也要配合唐意，穿了情侣色。

    “冬冬，甜甜自己跑就好，寺里的雪被扫的很干净，甜甜穿的又厚，摔倒也不怕。”眼看着瘦削的唐意抱着圆滚滚的周甜甜要被风吹倒，我忍不住劝道。

    然而，我话音刚落，唐意就倒了，他自然是把周甜甜护的很好，但……这就哭了他自己，唐意的风衣跌进雪水里湿了个透。

    “……”

    还好，路过的小沙弥人还不错，见状就带唐意去居士住处处理一番。本来我想带着周甜甜一起跟着去，唐意却要我带没怎么吃早饭的周甜甜去吃饭，等吃完饭再去找唐意。

    这样安排也行，于是，我便领着周甜甜去圆光寺的餐堂去了。

    而这一去，也是巧，竟让我遇上了怀悯，没错就是我那个出了家的前男友怀悯。

    “思南，好久不见。”他穿着一身浅褐色僧袍，站在凛冬的石阶上，捻着一串佛珠朝我微微一笑。

    “是很久不见了，怀悯法师。”我牵着周甜甜也向怀悯点点头。

    “施主来的巧，怀悯法师是今日才被师父请到寺里来给弟子们讲经的呢。看上去二位认识，怀悯法师，我就不打扰您二位了，我去讲经堂等您。”怀悯身边的小和尚也很上道，略略向怀悯一施礼，便转身离去，徒留下个天真无邪的周甜甜和有些尴尬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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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我跟怀悯是大学同学。

    怀悯是真的姓怀名悯，他跟大多数我见过的男孩不同，他生的极为灵秀，乃至于当年见过怀悯的同学老师们都觉得怀悯那副长相天生就应该去侍奉佛祖的。

    可我偏偏不信，仅仅是一个四年的大学，我就追了怀悯两年，又于某个滂沱大雨的夜里，我故意创造了个机会同他在一起，又单独拖延到校门关闭。最后阴谋得逞，终于带他来到家宾馆，还故意地装模作样地开了两间房。

    任谁日常见我，都道我“沉稳”，可彼时我见了怀悯，脑里也只留了一个念头——“怀悯”。我彼时年轻胆大，我握住他的手，连哄带骗同他说：“不领略红尘，怎么才会同俗世断的更彻底?”说完，我就推倒他压了上去，

    “思南，别……”他起初有些推拒，但我当时也真是年轻，我搂住他瘦削的腰，哄诱道：“放心，我买了套，不会有事的。再说，倘若以后年纪大了，回想起年轻时快意了一把，也算没白活，你说是不是？”

    “是……”他低低地回了一声，我就解开了他衬衣的扣子……

    只是后来，我同他说，他若是想我负责，那我们就去领证，我户口本时刻都准备好了的时候，

    他明显并不开心，终至有一天，他突然告诉我他办妥了一切，他要出家了的时候，我才恍如雷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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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孩子大名叫什么?”怀悯问道。

    “哦，叫……”怀悯的声音一瞬间把我扯回了现实。

    “叔叔，我叫周湛然。”牵着我手的周甜甜忙不迭地抢答。

    “萧疏轩举，湛然若神。湛然，真是个好名字。”怀悯笑了笑，俯下身来伸手摸了摸周甜甜脑袋上几根迎风吹的软毛。

    然后，我就听见我傻乎乎、甜兮兮地儿子惊呼：“天哪！叔叔，你是怎么长得?你可真好看！”

    “湛然也好看。”

    受夸的周甜甜就很开心，他一开心就对人自来熟，然后，就见豆丁似的周甜甜松开了拉着我大衣的手，已然十分“甜兮兮”地扑到了怀悯身上。

    “……”

    我甚是有些无语，我儿子周甜甜那张脸随了我，但性格却随了唐意——看上去秀敏，实则甜兮兮、傻乎乎……

    我虽然很担心这样的周甜甜受人欺负，但现实是这样爱说“大实话”的周甜甜就很人见人爱，果然，怀悯听了傻乎乎的周甜甜一番“真心实意”的夸赞，看上去十分开心——一向有洁癖的他居然低身弯腰将周甜甜抱了起来。

    然后，我就看见我傻乎乎的儿子顶着一张与我“八成”肖似的脸“迷醉”在怀悯怀里。

    “他同你很像。”怀悯抱着周甜甜说道。

    “是很像，不过性格还是像他爸爸。”

    “叔叔，我爸爸叫唐意，他可厉害了，他还会打针。”

    “甜甜爸爸是做护士工作的，小孩子都怕打针，周甜甜总爱拿这件事出去炫耀。周甜甜，快下来，你最近胖了，要多运动。”我伸手从怀悯怀里把周甜甜抠出来放到地下，然而没出息如周甜甜还是去抱了怀悯大腿。

    “思南，你如今过得幸福便好，从前，我很抱歉。”怀悯话锋一转，突然聊到前事，我就更尴尬了。

    “啊，确实是过得很好。有夫有子，父母健康，万事顺遂。”我勾手摸了摸鼻子，不自然地回答道，又客气地回了句：“怀悯法师如今也是德高望重。”

    “我……”怀悯刚要说些什么，又一个小和尚匆匆跑来找他：“怀悯法师，涌泉寺的法师也到了，师父要我来喊您！”

    “怀悯法师有事先忙，我跟周甜甜随意转转就好。”我憨憨地摆了摆手，示意他去忙。

    然而，怀悯却是又朝小和尚点点头示意他知道了，最后又温和着眉眼向我笑了笑：“思南，十年前你同我说，不领略红尘，怎么才能断的更彻底。其实，那句话不对。不领略红尘，未曾经历过，最终方不会怀念……”

    说罢，他又弯下腰来将手中佛珠放在周甜甜手中，低声道了句：“有缘再见。”便施施然地随着小和尚走了。

    我被这偶遇冲昏了头，一直混混沌沌地望着他身影渐远渐无，最后，还是被周甜甜晃醒，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然站在我身边的唐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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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家的路上，我开着车，看似随意地问他：“唐意，你没什么要问的吗？”

    “没有，我哪有什么想要问的。”后视镜里，唐意将脸侧向了怀里的儿子，教人看不清表情。

    然而，相处了这么久，我也知道，唐意不问并不代表唐意不想知道。

    “我跟怀悯法师确实是有过一段，他是我的第三个男友，而我算是他的初恋。”

    “那，思南，你曾经……很‘爱’他?”唐意露出了脸，试探性地问。

    “是很喜欢他，但那也只是曾经。”

    “这倒也不奇怪，我远远地就看见了，怀悯法师长得真好看。”唐意突然将毛茸茸地脑袋凑到前座来：“不过，和你结婚的是我，我跟怀悯法师一点都不一样，我才舍不得离开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

    “是吗？”我本来车开的也不快，正好前面车停了，是个红灯，我飞快地侧过脸去，亲了他一口：“我也舍不得你。”

    ……

    其实，我内心明白，如果怀悯不入佛门，我们甚至不用等毕业就能结婚生孩子，放到现在，只怕是那孩子都快要小学毕业了。然而，兜兜转转，我还是同相亲来的唐意结了婚，世间缘分如此，强求不来的终究强求不来，有缘无分的终究有缘无分。红尘混沌，有许多事都不必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