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二mama和李北珩
第三十三章 连翘没想到,主子居然要问自己的主意,这是多么大的恩宠和器重,又给了他多么要紧的肯定,只是……他看一眼含英姑娘的衣角,觉得还是不要在这坎儿上出风头的好,因此又将头埋了下去,诚惶诚恐道:“奴婢愚钝,不知计将安出。” 张玉衡哼笑一声,摆摆手,让他起来,又对含英道:“和李北珩送个口信儿,我要和他谈一谈,就在明月楼,让他去等着我,还有,告诉他,留点儿神,当心让不相干的人看见,我看李长川对他很忌惮。” 含英领命去了。 张玉衡没看连翘,吃了盏茶,笑叹道:“还是你救了我一回……想来,你过去在皇宫当中,看过的腌臢事儿比这儿多多了罢?” 连翘低着头,揣摩主子的心意,说:“奴婢惶恐。当初在宫中,奴婢没福气伺候贵人,只是听人说起不少不为外人道的隐晦,都记在了心里。” 张玉衡道:“你对我忠心,我都知道,将来也不会忘了你的功劳,往后有什么话,不好当着旁人的面儿说,便在上夜时悄悄告诉我,我喜欢听你说话。”? 连翘磕头谢恩。 傍晚,张玉衡带着含英和两个小厮,到明月楼饮茶,他在这时出来,为的当然不止是茶,更要和李北珩在不被“监视”的地方见上一面,探探对方的底儿。 李北珩早等在包厢,听门开,从窗前转过身,望向二mama,嘴角扯出一抹复杂的笑,“二mama,您来了。” 张玉衡裹着厚厚的大氅,只露出一张白的好似在发光的脸,和软乎乎、一点儿茧子都没有的手来,他这半辈子,哪儿做过劳累的活儿,明明已然不年轻了,手还是又白又嫩,摸起来软绵绵的。 李北珩的目光放在二mama的手上,二mama手指上戴的戒子,是李北寒送给他的,他知道,是因为他见过,当初李北寒的母亲还活着的时候,曾去见过他的母亲,当时戴的就是这枚祖母绿宝石戒子,这颜色在他的噩梦中晃了许久,到赵氏自戕,方逐渐消逝。 张玉衡在桌边坐下,拈起一块梅花糕,吃了一口,觉得味道还不错,就慢慢地将一整块都吃了下去,吃完又去吃茶,明月楼的花茶乃奉天一绝,令人口齿生香,回味无穷。 李北珩没觉得二mama旁若无人的举动是对自己的轻蔑,反而认为二mama一举一动都雍容极了,赏心悦目,等二mama吃完一盏茶,他还过去将茶续上。 张玉衡拿帕子擦擦手,终于肯正眼看他,语重心长道:“北珩,二mama知道,你不是个坏孩子,不会做让大人为难的事儿,是不是?” 偌大八仙桌,李北珩偏偏坐在二mama张玉衡身边儿,只要伸出手,就能碰到他,将他揽在怀中。 “二mama,您当真觉得,我不是坏孩子?我怎么觉得,在您眼里,我这会儿已然是罪不容诛的犯人了?” 李北珩摆弄着桌上的茶壶茶杯,不看二mama,脸上露出一点儿嘲讽的笑,二mama明明厌恶极了他,还不得不虚与委蛇,和李北寒在一起的时候,二mama一定不是这样的,他们说不定会有多亲热……要不,二mama怎么会有孩子? “我听说,您请大夫入府诊脉——因为您觉得自己怀了李北寒的孩子,是不是?” “北珩,你莫非吃多了酒,神智不清了?二mama倘真的有了身孕,那当然是你父亲的孩子,怎么会是北寒的?再说,你说什么孩子,纯粹是无稽之谈,谁不知道我不能生育,这么多年都没所出,要不是帅爷顾念夫妻之情,早休我出门了。” 李北寒站起身,走到二mama身后,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俯身在他耳畔,轻声道:“二mama,您这些年,吃过不少避孕的药吧?帅爷每回去你那儿,您身边儿的丫头都要给您煎一服,我没说错罢?” 张玉衡觉得自己身后鬼气森森,恨不得立时将李北珩的手挥开,李北珩知道的,比他猜想中的还要多,居然连这么隐晦的事儿都知道,看来,他生出不轨之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恐怕早就睁大了眼睛找他的疏漏。 “您憎恶李长川,我知道,我也知道他这些年是如何待您的,知道您在他那儿吃了多少苦头。您把李长川的冷酷残忍看得一清二楚,他这些年贪图您的金银,过去对您还成,可如今他越来越用不着您了,对您也越来越差,飞鸟尽良弓藏的道理,您当然比我懂,所以您想生个孩子傍身,您和别的女人不同,不会为自己看不上的男人生孩子,所以,您和李北寒上了床,至于时间,我想想,大概是他随护您去白水县的时候吧,因为在那之前,李长川才去过您那儿,在白水县既能便宜行事,又能把时间合上,以您的聪明,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张玉衡一边吃茶,一边听他道明自己的举措意图,大惊之后,反而不觉害怕,李北珩既然费尽心思,来探察他的阴私,还将这一切都算的八九不离十,那就说明,区区一封信,在这场博弈中不是最要紧的“证据”,李北珩的心,或许比他能想象的还要大。 李北珩的手在他的肩膀和后背处轻轻抚摸,仿佛不怀好意的毒蛇,在找寻在恰当的时机发起攻击。 张玉衡不是不通人事的深宅闺秀,李北珩在他身上摸来摸去的手,再清楚不过地说明了他的心思,他觉得荒谬,觉得可笑,可端着茶盏的手还很稳,甚至又吃了几口茶,看着在白玉茶盏中摇摇晃晃的花瓣儿,思索应对之策。 看来,在城府上,李北珩和李长川一脉相承,平日李长川最看不上、最不当回事的次子李北珩,在心计用事上,却是和他最相近的人。 他淡淡道:“这一切不过是你自己的猜测。” 李北珩说话之间,气息洒在张玉衡耳畔,有如从地府深处吹出来的亘古寒气,让他遍体生寒,“二mama,您不承认,我也不逼您,只是您和李北寒写的信,可还在我的手上。您以为白二爷说您没怀孕,所有人都会信?别人或许不知道,可我知道,白二爷和张家颇有渊源,这些年,也没少从您这儿捞好处,您每回吃的药,就是在他那儿抓的吧?您见我拿了您的信,不敢让人知道你身孕的事儿,便和白二爷勾连好了,和李长川撒谎说没怀,只是想先把我解决掉,再告与他知道也不迟……我说错没?” 当然没错,可以说对的不得了。 张玉衡放下白玉茶盏,淡淡问:“只可惜,我机关算尽,唯一没算到的,就是自己的身体,吃了那么多药,想再有孩子,恐怕不过痴人说梦。……李长川最不喜欢的就是你这个儿子,认为你‘子不肖父’,可在我看,你和他不愧是亲父子,很有几分他当年的风范。” 李北珩将手往下,探入二mama的大氅之内,沿着他的rufang,一直摸到小腹,“我不信您不知道,我和您一样,都憎恶极了李长川,您这么说,我哪儿高兴的起来?二mama,二mama,看看我罢,和李北寒比起来,我将是您更好的朋党。李北寒是风光,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他这一切,都是李长川给的,您以为,他会和您、和我一样厌憎李长川吗?您以为,他会为了您,和李长川翻脸吗?不,不会的,您明明知道,和他一起,不过是与虎谋皮啊。” 张玉衡没将他的手从自己身上挥开,只是闭了闭眼,李北珩说的,他何尝不知道,只是……只是,他…… “二mama,我想,您已安排好刺客,要取我性命了罢?还有,想必我的房间也已被您的人翻了个底朝天,想找到您给李北寒写的那封信,是不是?您不必担心,那封信,我已烧掉了,我怎么会用它要挟您呢?对我来说,您可是唯一的明光啊……” 李北珩收回手,要离开,拉开包厢门的前一刻,头也不回道:“二mama,请您好好儿想一想,谁是您真正的朋友,谁又是您真正的敌人,我等着,您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