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

    用完午餐没多久，班奈特夫妇正准备睡个午觉，便听到门铃响了。大门打开，外甥女面色红润的站在外面，似是刚运动过：“舅舅，麻烦您和镇民们说一声，沼泽那片被我检测出了有毒气体，若非必要，尽量别去那里转悠。”

    “其实，自从那场意外以后，就没人靠近沼泽了。”班奈特摊手一笑，停顿片刻，又建议道，“而且，你不如亲自将消息通知给镇民，这样也能顺便和他们熟络熟络。”

    卡娜摇摇头，语气遗憾：“怕是来不及，我下午两点要赶飞机。”

    “你要走啦？”班奈特一愣。

    “只是短途旅行，或许三五天就回来。但如果有意思的话，也会考虑多待几天。”

    “唔......听上去不错！”班奈特摸着下巴点头，“那好，传达消息的事情就交给我吧，你好好享受旅行！”

    “嗯，谢谢舅舅。”

    此时，距离人鱼被丢弃其实只过了一天。卡娜之所以连夜订购旅行机票，是因为她发现自己刚完成放生不到一个小时，就开始抓狂地想念了！然而无论从感性还是理性角度，她对小T都不该有丝毫留恋。

    将其迷晕后，她抽走了人家足足一袋血，皮脂也刮去不少，实验所需量完全足够，鱼儿再不剩任何利用价值。

    可即使如此，她还是翻来覆去地想。

    后来沉心静气感受了一下，发现那种感觉多半源于生理方面。仿佛是被调教成功的性奴离不开主人一样……

    卡娜被自己脑海里的奇怪比喻给气笑了。现状虽然纠结，但回头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那不是爱情，也不是正常的性欲。鬼知道他使了什么下三滥的魅惑手段，既然舍不得杀也舍不得打，眼不见为净扔掉总是行的。

    人鱼对她抱有明显恶意，她也没想着冰释前嫌，彼此天天在一起相互折磨迟早会悲剧收场。而且，鉴于以往的交锋状况，很可能是她先悲剧收场......

    突发安排的旅行目的非常简单，却又非常不单纯──她要找个新欢，取代那条鱼在脑海中的霸主地位。

    以白沙海滩闻名的康西城是卡娜一直想要去转转的地方，那里交通发达便利，从格尔斯镇临城的飞机场直飞，只需要一个小时就能抵达。心中有了目的地，住宿酒店就订得非常干脆利落，她挑都不带挑，在订购网站中输入时间地点，搜索列表第一条出现的是哪个就选哪个。

    下午一点多准备出发，卡娜放下收拾好的行李打开后车箱，扑面而来就是一股鱼腥味。猝不及防，让她恍惚有种进了海鲜市场的感觉。

    昨天装载的时候没有多余的麻袋可以套用，小T是被直接丢进后车箱的，她现在既懊恼又解脱，总归是最后一次，旅行回来洗个车，就再也不用烦这些了。

    将行李改扔到后座，她驱车赶往飞机场，一路顺利，直到登上飞机抵达目的地。

    从飞机上一走下来便能感觉到，临近海域的康西城气温更低。天空中时不时有通身雪白的海鸟飞过，连风的味道都和格尔斯不太一样。

    乘坐出租车到达预定酒店，卡娜在门口碰上了一个棕发半长，身穿休闲西装的年轻男士。男士刚从车上下来，看到她愣了一下，然后笑着问：“女士，你也住这儿？来工作的？”

    还没进入猎艳状态的卡娜现在只想回房休息，她不愿多谈，礼貌又简短地回答：“只是旅行。”

    男士挑起眉毛：“好巧，我也是欸。早知道这样，飞机上就和你聊几句了。”

    两人是飞机上的邻座。俊男美女组合，虽不是同行，坐在一起仍旧吸引了不少目光，也无形中阻挡了彼此在这段旅行刚开启时理应绽放的朵朵桃花。

    登记完入住手续拿到房卡，卡娜与他在电梯口再次相遇，目的地也是同楼层，最后发现房间竟然也在隔壁。

    “如果我说咱们还挺有缘，你会觉得冒犯吗？”他弯起眼睛，本就出众的俊颜立刻又亮堂两分，里面水波荡漾的海蓝色蕴藏着诗意般的优雅风情。

    “是挺有缘。”卡娜感慨一笑，然后不着痕迹打量对方，意有所指地说，“接下来的日子，希望我们都过得愉快。”

    男士听懂了，深邃而狭长的眼睛闪耀起来：“我叫布莱克。晚上有时间吗，这里的夜市似乎很不错，我想邀请你一起去逛逛。”

    眼下似乎没有什么需要拒绝的地方。斯文又富有魅力的英俊男士，简直是在陌生城市展开新恋情的绝佳人选。卡娜点点头：“晚上七点钟，我们出发？”

    布莱克：“好的，到时候我来接你。”

    “卡娜。”她伸出手自我介绍，“我很期待今晚的约会，布莱克。”

    对方轻轻搭起她的手指，弯腰在手背上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我的荣幸，卡娜小姐。”

    刷卡进入房间，卡娜将手提箱扔到一边，抻着后背扭了扭因舟车劳顿而酸累的脖子。

    现在的时间是15:30，既然晚上要逛夜市，下午就可以保留一些体力了，她决定冲个澡，然后躺在床上歇一会，等到五六点再起来收拾。

    旅店的被子总是非常厚重，塞得也严实，左右两边非要全部摁进床垫下面，若钻进被窝时不把它抽出来，就会像三明治里的夹心火腿rou一样动弹不得。

    但卡娜恰巧就是偏好三明治的那一派。虽然受不了天天如此，但偶尔体验一把也是蛮有趣的。洗完澡后，她将自己挤进平整的被褥里，打开了床对面的电视，顺便拿起手机，翻看社交软件上的照片、新闻。

    电视台正好在播放一部时下大热的苦情剧。这剧在网上炒得挺火，勾起过卡娜转瞬即逝的好奇心，因此她也就没换台，打算随便看一会儿打发时间。

    此时开幕就是一出修罗场。金发碧眼的柔弱女主站在马路对面，目击到男主带着一个身材惹火的黑发美人从珠宝店走出来。

    她哭红了眼睛上前质问：“杰克，你怎么可以这样！我把一切都献给了你，而你却转头就将我赶出别墅，还和这个女人牵扯到一起！”

    “有完没完？”男主捏着眉心，看上去很不耐烦，“我们已经结束了，不，其实就从未开始过。我们只是彼此空窗期的调剂品罢了，你我心知肚明，不是吗？”

    女主奔溃大哭：“烂人，竟然把我当成货物用完就扔！”

    电视机前的卡娜尴尬抿唇，觉得自己有被内涵到。

    尤其那句“用完就扔”......

    她默默切换到了音乐台，然后撕开一张面膜盖在脸上，闭目养神。难得出来散心，实不该再想起那些有的没的。

    约定的时间很快到来，布莱克准时按响了门铃，一身轻便又时尚的卫衣牛仔裤，比来时的打扮要看上去年轻五六岁。

    接收到女人微微讶异的目光，他自顾自解释：“和年轻貌美的女士同行，我也不想让自己看上去太老成，希望你不要笑话我。”

    “怎么会，这样非常适合你，布莱克。”卡娜笑着摇头，然后关上门，和他并肩往电梯方向走，“而且我一直觉得我们同龄。”

    “我今年35，你确定要与我同龄？”男人挑起一边嘴角，笑容戏谑。

    卡娜乐得肩膀耸动：“那还是算了吧，凭白老上个八岁我也会很为难的。”

    两人说说笑笑走出旅店，并未乘车，而是沿着纵横交错的巷道离开这条商业街，又穿过一片有天鹅停泊的带湖公园，最终只花十几分钟便来到了市中心广场的夜市。

    晚间无风，空气清新，夜幕中繁星稀疏，倒是周边灯火通明。布莱克买了两个糖霜纸杯蛋糕，一黑一红让她挑选。

    东西不贵，卡娜便没有拒绝，挑了红丝绒的那款拿到手里，尝试性咬了一口……味道不错，奶香浓郁，并没有放太多糖。

    剩下的巧克力蛋糕被布莱克三两下解决了。他吃相很好，完事后却将脸凑近卡娜，让她帮忙看看嘴角有没有蹭到。卡娜拿指腹轻点他的唇珠：“没有哦，干干净净，令人遗憾。”

    “那我再去买一个，吃得脏一点，你来帮我擦？”他抓住那根小指头，捏在手中把玩，笑容带上了醉人色彩。

    就在这时，一道突兀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暧昧气氛：“卡娜？！”

    卡娜转头，看见前男友凯迪亚站在不远处的露天酒吧门口，身边跟着个欧非混血的漂亮女孩儿。

    竟不是菲姬？

    “唷，凯迪亚。”她招了招手，然后朝那陌生女孩点头示意，“女朋友？”

    凯迪亚看了眼女伴，眼中闪过一丝难为情，“……嗯。”

    卡娜了然一笑。看来菲姬没能将这花花公子的心捂热，就沦为前任了。这才多久？距离上岗为正牌女友一个月都不到吧。

    最初的最初，卡娜和凯迪亚是格恩集团公认的金童玉女，而菲姬则是新入职的行政秘书，漂亮精明，富有野心。在瞄准凯迪亚这个集团太子爷后，她下了不少功夫想要从卡娜手里横刀夺爱。

    卡娜表面装作神经大条毫无察觉，内心却是求之不得。她当初会接受凯迪亚的追求，就是为了下盘大棋，在无后顾之忧的情况下破开规则脱离集团。而作为让集团太子爷心有亏欠的苦情者，无非是个绝佳的选择。

    她在那段恋情里投入了不少精力，毕竟凯迪亚的真心必须搞到手。付出过真心的背叛才会刻骨铭心，进而产生负罪感，不然之后一拍两散的时候她很可能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弥足深陷花了两年，趋于平淡又是一年，白月光经历三年时间再不剩什么新鲜感，即使爱意不减，但就像白开水一样，倒进嘴里怎么喝都是寡淡无味。

    之后菲姬就闪亮登场了，一直控制着节奏的卡娜越发减少与凯迪亚的相处时间，连公司中对于新来的花蝴蝶疯狂讨好太子爷的流言蜚语都充耳不闻。

    本以为事情很快就能搞定，没想到她还是高看了菲姬，直到半年后，这个颇有心机的小美人才真正从凯迪亚的一夜情对象荣升为固定地下情人。

    然后就是撞破，质问，分手的戏码了。凯迪亚跪在地上挽回过几次，不过在这种原则性错误面前，连他自己也知道可能性渺茫。在卡娜声称再也无法工作，希望离开这里换个人生时，他的负罪感终于升到了顶峰。

    至此，白月光重回荣光。

    格恩集团里见不得光的东西太多，刚进去的人懵懂无知，触及内里以后一辈子都出不去，此生都要扎在脏污的罪恶里卖命。但卡娜成功逃脱了，还带走足以挥霍余生的巨额财产，不得不说，这些都是多亏了前男友。

    缓缓回过神，她面带微笑：“你们看上去很登对。希望今天晚上玩得开心！”说完便牵起布莱克的手，转身离开。

    凯迪亚一个箭步冲过来将人拉住：“我，我想和你谈谈。”这一举动让在场其余三人瞬间尴尬起来。

    布莱克瞥见卡娜在困扰地皱眉，心中稍定，然后掰开那只冒失的手，沉声警告：“先生，你这样会让女士们都进退两难。有什么话等冷静下来再说吧，别搅了大家的兴致。”

    凯迪亚盯着卡娜，见她并不言语，在接触到他的视线后还默默别开了脸。心上蓦然多出了一道伤口，他没再坚持，挫败地任由白月光被另一个男人搂着肩膀护送离去。

    ......

    两个小时后回到旅店，布莱克将人送到房间门口，手臂撑着门板，鼻尖和鼻尖凑得很近：“对我还满意吗？”

    卡娜：“哪方面？”

    “还想要哪方面……”男人唇角微勾，眸光黑沉下来，“各方各面我都有自信，要试试？”

    他低下头，将两人的距离进一步拉近。就在即将触及那双红唇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阵铃声。

    卡娜掏出手机看了眼，深吸口气，默默点开接通键。

    “刚刚那个女的，我和她分手了。卡娜，你能不能回到我身边？”

    凯迪亚音量不小，让站在旁边的布莱克即使不想偷听也把话听了个全。

    “听着，凯迪亚，你给我留下了阴影，我们永远都回不去的。”卡娜便说话边开门，眼神询问男伴是否要进来。

    布莱克笑着摇摇头，用嘴型告诉她明早见，然后转身回去了自己房间。感情这种事还是等姑娘处理干净再作发展比较好，他又不是猴急的下半身动物，文火慢炖才能博得对方更多的青睐。

    电话那头似乎急过头了，嗓音带出哭腔：“你住哪儿，我去找你好不好？”

    “怎么可能好？”卡娜只觉得荒唐。

    “我，对不起。”他擤了把鼻涕，声音抽噎得厉害，“那，那你能不能给我哼首歌。”

    “……”

    “我想录下来，在失眠的时候听。唔，那个，分手以后我总是失眠。”

    “......”

    其实卡娜早就想扔手机了，但是这种潜在利用价值不低的工具人又不能彻底断了联系。她最终还是给唱了一首，曲目也很随便，只是脑子里突然浮现的。

    那边终于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

    洗漱好后钻进被窝，充实度过一天的卡娜没过多久就进入了梦乡。

    恍惚间再次步入荻花之海，随风荡漾的杂草后面，是被泥浆包裹的纤细身影，孤独又阴翳地盘坐在那里，视线投向这边，晦暗无声......

    夜惊而醒，她倒吸一口凉气睁开眼睛，整个人汗湿一片，像是泡过了水，连血液都是酸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