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下人不听话就该罚！罚的好罚的妙，老爸您英明神武，干的漂亮！”顾燕帧笑嘻嘻地凑过去。

    若说顾宗堂回到顺远是想见他儿子，现在最不想见的就是他，“莫挨老子，哪远滚哪儿。”

    “爸，您是我老子，我不挨您我挨谁啊。”顾燕帧不怕他。

    明明是挨，顾宗堂就想到了沈听白说的，他爱着您，您也爱着他，心软了软，“干嘛来了？”

    “能干嘛呀，想您了呗。”

    “说实话！”

    “哎呀。”顾燕帧背靠着沙发，两腿大敞，一副大爷坐姿，手里拿了个苹果，边吃边道：“其实我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我已经改邪归正了，再也不拈花惹草了，从此不管是那些世家小姐还是什么风尘女郎，都与我无关。”

    平时风流浪荡的儿子突然说他改邪归正，听着像是成了禁欲的和尚，从一个极端再跳到另外一个极端，而这都是因为沈听白，顾宗堂这会儿又恼了起来，不动声色道：“我是让你别和曲曼婷纠缠不清，不是不让你不再找女人。你能找一个安定下来最好，但绝对不是一个也不找！”

    “您以前嫌弃我女人太多不务正业，现在我改邪归正，清心寡欲了，您还不乐意了。”其实这个女人太多也是假的，逢场作戏罢了，顾燕帧遇到沈听白之前，可还是一个没开过荤的小纯情呢，听他爸深呼吸一口气，又是骂他的节奏，连忙继续道：“爸，实话告诉你吧。我给你找到媳妇儿了。我今天，也就是为了这事回来的。”

    顾宗堂翻江倒海。

    他儿子说啥，媳妇儿？这是那个混迹各大风流场所伤了万千少女的心，却不曾负责的儿子会说的话吗！可顾燕帧不但说了，还特地为了告诉他这个媳妇儿的存在回了家。

    真和沈听白来真的了！

    可你这是改邪归正吗？

    你这是改邪归男我孙子都没了！

    我求求你去拈花惹草吧。

    世家小姐和风尘女郎都需要你！

    顾宗堂冷笑道：“哪家姑娘啊？”

    顾燕帧跟着笑了几声，猛地收住表情，不咸不淡道：“是个男的。”

    顾宗堂面无表情。

    “你没听错，是个男的。我的媳妇儿，您的儿媳妇。但就算您不肯承认他是您的儿媳妇，他也是我媳妇儿。”别问为什么要说媳妇儿，顾燕帧觉得，这样才能在顾宗堂面前，彰显他的霸气。瞥顾宗堂一眼，把吃了一半的苹果放在盘子中，就在他面前跪下来，双手递上一把枪，“全凭你处置。”

    顾宗堂早上被沈听白递枪，晚上被他亲生儿子递枪，前者云淡风轻，后者有恃无恐，心中未灭的火再次熊熊燃烧，蹭地站起来想给他一巴掌，最终捂住胸口，脸色铁青，抖着手指他，“你，顾燕帧！逆子，畜生！你是要气死我！”

    “逆子我承认，畜生我可不认。骂我可以，别连你自己都骂啊，老爸。”顾燕帧毫不在意地回应着他的怒火。

    “你再给我说一遍！”

    “爸，说几遍都一样。”一个玻璃杯冲着他的脑门砸过来，顾燕帧没躲开也没吭声，头上立刻冒出血来，他把枪往上递了递，“我今天回来，就是为了告诉你这件事。而我既然能告诉你，爸，我认定他了。你今天就是一枪崩了我，此心不变。”

    都以死来表明决心了，顾宗堂愤怒的止不住颤抖，按住沙发稳住后，他强行镇定，眼眸阴霾，假装不知情道：“他，叫什么名字。”

    “顺远商会会长，沈听白，你认识的。爸，我告诉他是谁，只是让您粗略的了解一下您的儿媳妇，不至于什么都不知道。但您千万，别对他动什么坏心眼。”他爸动一动眼珠子，顾燕帧都知道，一口一个您的，脑门上的血流到眉毛处，他眯着眼笑了笑，“只要我三天没有您儿媳妇的消息，我就当他死了，到时候麻烦你把我们埋在一起。”

    顾宗堂眼前一黑，好个沈听白，迷惑的他儿子神魂颠倒，死心塌地，不惜以命威胁。冷着脸抽出腰上别着的枪，抵着太阳xue，“你选一个！”

    顾燕帧太了解他爸了，比如他知道他爸根本不会要他手里的枪，所以假意递了上去。再比如他知道他爸现在用枪抵着太阳xue让他做个选择，就算他真的选择沈听白，他爸也不会傻到去死，不过是让他妥协的计谋而已。他擅长将计就计，“爸，您儿子这么优秀的人，没理由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我不会选的。但我向你保证，你只要有扣动扳机的意图，我一定死在你前面。”

    剧情不对吧，明明这枪指在他顾宗堂的头上，感到威胁的应该是这个不孝子，怎么这情况，还是他被威胁了！他咬了咬牙，“混账东西，你真当我不敢！”

    “哪能啊老爸，我相信你有这个魄力一枪崩了自己的脑袋，所以，到时我一定死在你前面，在天上在地下提前恭候你。”顾燕帧挑了一条眉毛，“爸，你可以把你的枪从头上挪开了。”

    顾宗堂铁青着脸，不做动作。

    “看来老爸你一心要死，我也只能先走一步了。”顾燕帧把他的枪抵在脑门上，幽幽一叹，扣下扳机。

    顾宗堂本就紧紧地盯着他，看到他的动作，心跳骤停，顷刻间打上他的手。

    顾燕帧顺势往上抬，再次扣下扳机，只听一声枪声，子弹打在天花板上。

    其实第一个弹夹是没有子弹的，所以在扣下机时没有枪声，但顾宗堂关心则乱，哪里会注意顾燕帧扣动几次扳机，枪声延迟的那几秒钟。他瘫倒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上的洞，声音抖的不像样子，“我怎么有你这么个儿子，为了一个男人你当真敢死……！”

    不到万不得已，顾燕帧也不想用这招吓唬他，耸了耸肩膀道：“有什么不敢的。您不想我死，就别用您的死，威胁我放开您的儿媳妇。”

    先是以死表明决心，再是以死护住那个沈听白，顾宗堂想用他的死，让他儿子做个选择，结果又反被威胁，更是直接开枪，枪声把他的耳朵震得嗡嗡直响，现在还没缓过劲儿来。身上冷汗淋漓，心口烧着一团火，伸腿就踹了顾燕帧一脚，怒斥道：“滚！现在就给我滚！”

    “你接受之前，我不会再滚回来了。老爸，有朝一日我还是希望带着您的儿媳妇回家的。”顾燕帧站起来，转着手里的枪，深深地看了顾宗堂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就在顾宗堂连砸两个玻璃杯时，门又被推开，看到顾燕帧去而复返，脸色缓和些。

    顾燕帧冲他抿唇微笑，拿过盘子里吃剩下的苹果，兜里还踹了一个，边吃边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了。

    顾宗堂的脸彻底黑成煤炭。

    月下灯，灯上月。

    房门开了一点缝隙，一只手偶挤进来。

    手偶戴着咖色帽子，穿了一身黑色的呢子大衣，脖子上还围着个条纹格围巾，是个挺熟悉的男子装扮，他粗着嗓子说道：“晚上好啊！沈听白！”

    那熟悉的声音，熟悉的人又回来了，沈听白的一颗心慢慢安定下来，仔细端详那手偶。

    这时，又一只手偶跃上窗台，大衣是灰色的，留着短短的头发，戴着眼镜，背对着说话的那只手偶，捏着嗓子哼了一声。

    这副打扮明显是他，却哼出了这个少爷的样子，沈听白清楚地感觉到心跳已经开始紊乱，一眨也不眨的盯着两个手偶。

    戴帽子的手偶并不气馁，晃了晃身子，说道：“对不起，我今天回家晚了，让你担心了。”

    戴眼镜的手偶也晃了晃身子，转了过来，“那你去哪儿了？”

    “我老实交代，我听说顾宗堂回来，就去和他说了我们两个的事情。真是对不起，没有事先告诉你。”

    这个少爷如此勇敢，回来第一件事竟是道歉，沈听白眼里开始发酸，涨涨的热热的。他观赏着他们的表演，灯光底下的两个手偶竟还有那么一点儿浪漫，更多的是心疼。

    “受伤了吗？”戴眼镜的手偶问。

    戴帽子的手偶凑上去，粗着嗓子说道：“没有没有，我说完就跑了，他没机会打我。我老实交代了，你不要担心啦，那，我给你一个苹果吃。”

    说完，手偶退出门外，头顶着个苹果回来，想是苹果太重，压到他了，语气里带着焦急，“快！”

    沈听白的腿上缝了针，一天都坐着，现在只是站起来，身上就出了汗，脸也白了白，他步履缓慢，走过去弯下腰，拿走苹果。

    戴帽子的手偶竟一直那么举着，直到沈听白拿走苹果才晃了晃身子，换成得意的语气，“吃人家的嘴短，你都拿了我的苹果，今天这事就翻篇啦！”

    “这次就原谅你了。”这一回，戴眼镜手偶爽快的答应了。

    帽子手偶说：“你原谅我了，你哥哥还没原谅呢，要不，你帮我哄哄他吧。”

    戴眼镜的手偶面向沈听白，“你也原谅他吧，他知道错了，他不是故意的。”

    顾燕帧的声音里有种忍让的，求和的可怜，可怜里还藏着狡猾，像是他这个人一样，惯会用花里胡哨的样子掩饰他的内心。

    诚恳是有的，这两个手偶也不知道费了多大力气做出来的，沈听白开门，从上往下地俯视着他，“我没有生气，我是心疼你。真没挨打？”

    两只手偶完成使命，顾燕帧站起来，笑得眉眼弯弯，心满意足，“没有没有！真没有！”

    沈听白看着他，看着他长长的睫毛，还有他那副由内而外开心的模样，心里软的一塌糊涂，拉过他上上下下检查。

    还好玻璃杯是砸在头上，洗了头发遮住，什么也看不出来，等沈听白检查好了，顾燕帧的心里安定下来，慢条斯理道：“放心了吧！真没受伤！”

    沈听白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很好，好到他笑了许久。

    “天色已晚，请君入榻。”

    “好。”

    顾燕帧有点奇怪，这人直挺挺地躺着，平日里都是侧躺抱着他的。但这样也好，他要是埋进沈听白怀里，万一碰到头不小心叫出来，暴露伤口，就惹人心疼了。

    沈听白关掉翡翠绿的灯，黑乎乎的房间里，吻了吻顾燕帧的额头说：“晚安。”

    “好梦！”顾燕帧美滋滋地应了一声。

    晚安，好梦。

    那些不曾言说，是因为舍不得。

    朝阳灿烂。

    枫树变了颜色，那烈火涌动，那一树一树火红，开始脱落，但枝干依旧坚挺的立在寒风中。

    沈听白翻了翻报纸，织田秀幸带着金显荣参加了宏泰商行的周年庆。

    你瞧这些白云聚了又散，散了又聚，人生离合，亦复如斯。

    沈君山和金显荣是很好的朋友，断了关系，定然不会好受，但是，终会释然。

    顾燕帧蹲在桌边，支着手肘，一脸笑意的看着他，“今天有事吗？跟我去玩呗。”

    “顾少爷去哪里都好，沈某都跟你走。”或许真是和顾燕帧相处久了，有了夫夫相，亦或许是这个少爷太招人喜欢，不由自主就会用他的语气说话，尾音拉长，又甜又宠的。

    顾燕帧冲他眨眼，“那好，我们现在就出发！”

    沈听白笑着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