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平淡日常

    跟在艾尔维斯身后的海曼小心翼翼的四处张望着，真是奇怪，明明在寂静之地的外围，天色都是黑沉的，但到了最深处，却变得无比正常，他甚至可以透过玻璃看到外面湛蓝的天空和漂浮的云彩。

    在路上，艾尔维斯介绍了他的身份并且告知了海曼他的姓名，不出所料的，他正是海曼想找的那位巫师先生。

    传说中被黑暗所青睐的，拥有强大到近乎神明的力量的巫师先生。

    虽然这么说，海曼偷偷的抬起头看了一眼艾尔维斯垂在身后的那头纯粹的金色长发，几乎要忍不住上手摸一摸。

    真好看啊。

    他想着，明明看上去，与其说是被黑暗青睐，不如说是被光明偏爱才对吧，艾尔维斯先生。

    感受到身后传来的，不带任何亵渎意味的目光，艾尔维斯不知为何反而有些愉快了起来，他主动放慢了脚步，伸出手牵住了海曼。

    黑发黑眼的小孩儿完全没有拒绝的意思，他只是羞怯似的微笑，顺从的将自己的手放在了艾尔维斯的手掌中。

    他半低下头，细软的黑发还不算太长，垂落在他的脖颈上，衬得那一点略显苍白的肌肤更显得可怜又可爱了起来。

    说来也有些奇怪，虽然环境恶劣条件艰苦，但海曼并不像那些流浪的孩子们一样面黄肌瘦，一眼就看出营养不良的样子，除了较普通人家的孩子更纤细并且苍白一些，将自己打理干净并且穿上稍微好一些的衣物，他看上去和生活在贫民窟外的普通孩子没太大的区别。

    甚至，在穿上了艾尔维斯为他准备的，看上去就相当昂贵且奢华的丝绸长袍后，海曼看起来简直就像是自小生长在富裕人家的小少爷，除了略显拘谨以外，没有什么违和的地方。

    然而，看着这样作态的海曼，艾尔维斯却蹙了蹙眉，不过瞬息却又平静了下来。

    还是个孩子呢。

    指出对方的姿态稍有些做作的话语在唇齿间转了一圈，便又被悄悄的吞了回去，没让海曼察觉到这一点点的波动。

    以后好好教导，便也是了。

    不过，艾尔维斯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在不知不觉间，他的心态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说不上明显，但也的确和他本来自认为应有的心态发生了些许的偏差。

    ………………

    …………

    海曼是个安静的孩子，艾尔维斯在经过几天的观察之后发现，只要给他一点点可以打发时间的东西，比如说一本书，或者一副棋，他就可以安安静静的呆在房间里不出来，有时候艾尔维斯去看他的时候，也会发现对方原本正懒洋洋的趴在窗边的椅子上晒太阳。

    但，令艾尔维斯有些不太舒服的是，每次他敲开门进去之后，小孩儿就不会和之前他所感觉到的那样放松，而是时刻小心又谨慎的揣摩着他的心情，整个人rou眼可见的拘谨。

    艾尔维斯难得的有些挫败。

    真是奇怪啊……

    明明在他有限的几次隐瞒了身份改变了相貌走出寂静之地的时候，就从来没有在想让人以放松的态度对待自己的时候失败过。甚至于有时候仅仅是凭借着不错的样貌，当然，不是现在这副真实的容貌，而是稍微普通一些的样子，就可以让人轻易的相信他，并且说出一些本不该说出的话，做出一些本不该做出的事。

    然而在海曼这里，艾尔维斯却第一次失败了。

    不着痕迹的安抚和隐晦的纵容似乎都无法真正的让这孩子放松下来。

    过分敏锐了……或许是那超出常人的直觉的缘故，对方察觉到了自己的态度。

    艾尔维斯叹息着，他不确定是不是应该直接告诉对方自己愿意帮助他解决那个会让他在18岁之前死去的怪病，也不确定自己是否应当再温和，再纵容对方一些。

    他其实一直在等待，等待着海曼说出自己的目的的那一天，但却始终没有等到。

    海曼被艾尔维斯用炼金术制造的女仆小姐敲开房间的门时正在看书，他其实并不懂书上那扭曲的文字，但这并不妨碍他看那中间的的插图。其中有些东西他认识，而有些不。海曼无所事事的，随意的猜测着那些图片所代表的东西。

    被女仆小姐领着走到艾尔维斯的书房——经过几天的探索，当然，是在这里的主人的默许下，海曼已经知道这其实是一座高高的法师塔，他们所在的则是这座名为“耶鲁斯之塔”的第二层，而除了顶层之外，艾尔维斯并没有限制海曼的行动，但海曼也只是粗略的稍微了解了一下这里，之后便乖乖的呆在房间里。

    或者和女仆小姐下棋，或者自己随便看看书打发时间，除了吃饭的时候，几乎不会出现在艾尔维斯的面前。

    虽然说这和艾尔维斯之前的打算不谋而合，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不知怎么的却又开始焦躁了起来。

    有多少年了。

    艾尔维斯摸了摸自己的心脏部位，神色有些不定，有多久他没有这样子的情绪波动了。

    “先生，你找我？”

    海曼的声音适时的打断了他的思考，艾尔维斯含笑看向了站在门口的黑发的小孩儿，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对方已经不像之前看上去的那么虚弱，脸颊也带上了些健康的红润。

    他一手还维持着推门的动作，一手背在身后，安安静静地等待着艾尔维斯的指示。

    耶鲁斯里常年保持着差不多的温度，并没有四季的差别，因此海曼今天只穿了一件白色的绸衬衫，黑色的背带短裤下是及膝的白色长筒袜和一双棕色的小皮鞋，虽然简单，但看上去却清爽又可爱。

    此前一直随便披散着的半长黑发被松松的扎在脑后，留着一个小小的啾啾，颊边几缕碎发随着他的呼吸轻微的晃动着，不知不觉间，艾尔维斯便放缓了呼吸，盯着那几缕碎发发起呆来。

    “……先生？”

    等待了片刻还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应，海曼有些疑惑的再次开口。

    “啊……啊，抱歉，海曼。”

    艾尔维斯恍然若失的微笑着，向海曼招了招手，“来，到我这边来。”

    海曼不明所以，乖乖的走过去，在距离对方一米远的地方站定。

    先生想要做什么……？他有些疑惑的思索着。

    “再过来些，到我身边来。”

    对这距离仍不满足似的，艾尔维斯再次伸出手示意。

    “先生？”

    虽然有些犹豫，但最后海曼看着那双温和的紫罗兰色的瞳孔，还是顺从的再次上前了一步。

    然而下一秒，却是出乎他意料的，巫师先生搂住他的腰，然后将他抱着坐在了自己的腿上——简直像对待真正的小孩子一样——然后亲昵的靠在了他的肩上。

    这突然的变故让海曼不由自主的僵硬了一瞬，他的脑海中闪过许多念头，最后却又安静的沉寂了下来，只是垂下眼帘，既不挣扎，也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