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布朗4
“墙上贴的都是已经下架的产品，因为材料过季或者销量不好，只拍了照留作纪念和当装饰用的。” 乔聪毅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闻照夕猜想那是一段他不愿提及的故事，便没再追问下去。 时间还早，两人并不急着离去，乔聪毅拉开一片窗帘，让阳光透了进来，然后去煮了一壶咖啡，和他坐在店里休息。 “还有多久杀青？” “不出意外的话，二月初就可以。” 乔聪毅便问：“你对演电影有兴趣吗？” “电影？”闻照夕一滞，笑了出来，“我觉得不行，现在的规则是电视剧圈和电影圈有壁，电影咖算是站在鄙视链最顶端的，像白佳珑那种拿遍电视奖项的视后都拿不到好的电影资源，我怎么挤得进去。” “话是这么说，不过我过年的时候在我大姐那里看到了几个电影项目，觉得有几个你可能会感兴趣。”乔聪毅用小勺子丁零当啷地搅拌着咖啡，“真的连了解都不想了解？” “你学坏了，还会吊我胃口。”闻照夕吐了吐舌，“那你说，你觉得我对哪个项目会感兴趣啊？” “。” 闻照夕一口咖啡喷了出来，一边咳嗽，一边不可置信地瞪着乔聪毅：“那个不是……咳、蓝乐祎……” 乔聪毅也十分诧异：“你拍戏的时候难道不看网上消息？你经纪人也没告诉过你？” 闻照夕这才想起，过年回家前袁晓初他们几个确实说过蓝乐祎那个剧组出了什么事，他还以为无非就是耍大牌之类的作妖。没想到事情竟如此严重，那部电影在拍摄的过程中被曝出导演性侵剧组里的演员，舆论难以平息，只好暂停拍摄，撤换导演。他划拉着微博，看到相关词条底下全是蓝乐祎的粉丝心疼宝宝的努力白费了。 说是暂停，其实原本的制作公司已经半放弃了这个项目。而乔颖涓爱惜施雪逸的剧本，就由星洲把这个烂摊子接手了过来，正在物色合适的导演，重新开工。不过项目既然到了星洲手上，换掉主演自然也不是什么难事。 闻照夕摸了摸下巴，说：“她告诉我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啊。这也太倒霉了……” “你说蓝乐祎？” 闻照夕心说，不是，是施雪逸倒霉啊。再这样下去这位满腹才华的编剧就要背上克导演的名声了。 乔聪毅却说：“据我所知，当初让蓝乐祎走红的那个角色，是他从你手上截胡过来的。” 闻照夕惊愕地抬起头：“你连这都能查出来？” “原来是真的？”乔聪毅若有所思，“我一开始只想调查一下你经纪人带的另外一个演员，毕竟……她对你们的态度差别太大了。然后我发现，他那个角色你也去试过镜，连定妆照都拍了，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成了他演。” 闻照夕拧起眉，叹了口气：“其实那也不算截胡。” “不算截胡？”乔聪毅盯着他，“那就是有人故意不让你演，他才侥幸顶替上去的。” 闻照夕陷入沉默。 “闻照夕，我可不是傻瓜。之前你说你大学因为车祸休养没去拍戏，我就觉得你有事在瞒着我。” “你在套我的话？”闻照夕恍然大悟，懊恼地捂住了脸，他真是小瞧了乔聪毅这个男人，幸亏他不是犯人。他无奈道：“好了，你别那么凶，我什么都告诉你。” 乔聪毅抄着手，面无表情，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大学车祸是真的，但是不是我开的车，是我前女友开的。” 大三那年暑假他们两个空出一个星期去山里度假，有一天女友突发其想说想开车去山路上兜风，他喝了酒，就让她来开车。结果就在山路上出了车祸。两个车里的人都受了伤。下车理论时他们才知道，对面车主好死不死是个在娱乐圈颇有些人脉的权贵。 而他们这边只有闻照夕有驾照，他女朋友那时论名气比他还要大一点，刚刚拿到新人奖提名，怕毁掉前途，哭着求他不要说出来是她开的车。闻照夕那时年轻气盛，还不知道背下这个锅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居然答应了。对面车主虽然同意私了，但仇是结下了。从那之后他次次试镜被拒，谈商务也处处碰壁，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了三年，那位富二代大概是终于忘了这件事，他的情况才慢慢好转。 乔聪毅的脸色越来越沉，听完他的讲述，说道：“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 “我……” 乔聪毅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有些金主也是嫌麻烦的，娱乐圈里什么样的美人没有，何必捧一个得罪过人还差点遭封杀，身后一堆烂摊子的呢？他呼出一口气，道：“我可不是大姐，把床伴也当作事业来投资。我对你唯一的要求，是希望你在我面前可以诚实一点。” 闻照夕笑了，注意到乔聪毅的脸色，又连忙敛起笑容，说：“知道了，你刚才表情凶得要命，特别吓人。” 乔聪毅抿抿嘴，努力让自己的面部肌rou放松下来，然后状似无意地问道：“你当时应该很爱你女朋友吧。” “嗯……是的吧。”闻照夕低垂眼睑。 “为什么分手了？” 闻照夕摇摇头：“你别多想，是我甩的她。”他自嘲一笑，“我那段时间事业低迷，人也比较敏感，看到她跟同组的男演员多说了几句话，就以为她不喜欢我了，所以干脆先提了分手……所以这是我的问题。” 他那时自尊心强得要命，明明那女孩承诺过那部戏杀青后就和他结婚，以后也愿意养他一辈子，他却受不了被女朋友的粉丝天天戳着脊梁骨骂吃软饭，时间一久甚至对自己顶罪一事也心生怨怼，这个手是迟早要分的。 闻照夕只沉浸在往事中片刻，便恢复了云淡风轻的模样：“话说回来，你不是真的想让我去截胡蓝乐祎吧？” “如果你想演，我确实可以帮你。”乔聪毅说，“听说原来的导演一直对蓝乐祎不满，觉得他演不好那个角色，还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大姐也有换人的意思。听你那天说你欣赏施雪逸，我猜你或许会想去试试。” “算了，这件事太损了，蓝乐祎跟我可是一个公司的，我干不出来。”闻照夕笑道，“我还是多拍几年电视剧吧，这两年演网剧演的人都快变成壁画了，还是得稳扎稳打一点。” 乔聪毅用奇异的目光打量着他。 “怎么了？” “你刚才的话，跟大姐说得一模一样。”乔聪毅露出微笑，“不过我建议你抓住机会。星洲这边有另外一个电影项目，打算明年各大电影节报名冲奖的，现在缺一个男配角，我跟导演那边推荐了你去试镜。” “原来你安排好了，还卖关子。”闻照夕撇撇嘴，“刚才不还说不想把床伴当事业投资吗？” 乔聪毅说：“电影是沈云庐的改编的，。缺的那个角色是女主角的养子银锁。” 闻照夕的双眼倏然一亮。乔聪毅莞尔，做了个稍等的手势，说道：“因为打算冲奖，所以选角不能怠慢，有好几个人去试镜，你得通过了才能演。” 闻照夕点点头，神情有些兴奋：“你知道我喜欢沈云庐？” 乔聪毅愣了愣：“他不是个很有名的作家吗？我想你也没理由拒绝这个本子。” 闻照夕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这样啊，真巧。”他又问，“试镜和开机分别是什么时候？” “你如果能跟剧组请假，下星期就可以去试镜。你不是主演，可能会在三月底通知你进组吧。” “这么快呀。”闻照夕与他开玩笑道，“我还以为你饿了三个月，至少要把我关在家里交满三个月公粮才肯放我出去拍戏呢。” 乔聪毅的耳朵发红，警告道：“闻照夕！” “是！”闻照夕牵住他的手，指尖在他温暖的掌心划着圈，“我们回家吧？你送了我这么大一个新年礼物，给我个机会好好答谢你，好不好？” 一进家门闻照夕就往乔聪毅身上扑，搂着他的脖子去亲他的嘴唇。乔聪毅由着他黏糊了一会儿，在他的手开始乱摸的时候与人拉开了距离：“让我休息一会儿吧。” 闻照夕偷偷往他下腹按了一把，问：“肿起来了吗？不应该呀，昨晚没做多久。”然后想起他回来之前这个人自己玩了一下午玩具，不由心生同情，“其他地方酸吗？我给你揉揉？” 乔聪毅这次倒是没有拒绝，脱下外套便趴到了沙发上去。闻照夕跨坐在他腿上，给他揉腰。 乔聪毅的腰肢劲瘦，摸上去肌rou紧梆梆的，闻照夕缓缓推了一会儿，也不知道他舒服没有，只能出声问道：“好点了吗？” “嗯。”乔聪毅示意他继续。 闻照夕等待了一会儿，再度开口道：“对不起。” 乔聪毅抱着抱枕，声音懒洋洋的：“为什么跟我道歉？” “我早上说你叛逆期还没过，逃避承担责任。” “就为这个吗？我都忘了。”乔聪毅低笑出声，“你说得也没错，我前段时间在和我爸较劲。只不过这次过年回去看到他身体确实不好，所以才打算多和大姐学点东西，好歹哄哄他。” “辛苦了。”闻照夕说。 乔聪毅摇摇头：“你说话突然这么正式，我还真有点不习惯。”他明白闻照夕是发自内心地感谢他给了这个试镜机会，同时心里也有些疑惑，“你就那么喜欢吗？” “喜欢啊。”闻照夕手上的动作停下，认真地回忆起来，“我高中的时候看了那部话剧，就是沈云庐的改编过来，才决定报考表演系的。我大一期末的汇报演出也是它。” 而跟不同。取材自明清艳情，的背景则是作者所生活的时期，女性角色的原型又都是沈云庐自己认识的人，比前者更经得起细品。 乔聪毅的腰扭动了一下，闻照夕回过神，继续揉捏起来。便听乔聪毅问：“那部，讲的是什么？” 闻照夕没想到他会对这个感兴趣。看他书房里那堆封皮都是外文的书，他还以为乔聪毅早就放弃欣赏中国文学了。不过既然被问起，他也就与他复述了一下内容。 “说的是民国时期春申的一个长三妓院，有个妓女跟公共租界内的探长好上，被始乱终弃，生了个儿子就病死了。女主角在内的几个妓女收养了那个孩子……” 便是这么个绮丛艳窟里的故事。女人当然是重头戏，闻照夕要争取的却也是个起点睛作用的配角。他说：“我记得这本书卖过话剧版权的，如果你想看，我可以给你找找话剧官摄。” 他喊了乔聪毅几声，没有应答。跳下沙发绕到前面去一看，发现人已经睡过去了。 “还说我，自己不也睡得挺香。”闻照夕给他翻了个身，盖上毯子，上楼和经纪人助理联系去了。 他先给孙达打了个电话，嘱咐他整理回剧组要带的东西。刚挂电话，云姐就打进来了。 她最近为蓝乐祎的事心惊胆战，没想到今天有个天大的好消息砸到了她头上，说邀请闻照夕去试镜。她自己都暗暗觉得那位乔先生怕不是被闻照夕灌了迷魂汤。 之前那一部普普通通武侠剧倒算了，的阵容是什么样的？导演周秀临，编剧陈邃，女一钱恺良，女二于婕，哪个不是手握大奖和提名，尤其周秀临那家伙，是典型的鄙视链上端的人，闻照夕这种网剧咖平时他连简历都不会看。所以云姐才觉得不可思议，这种饼都能让闻照夕蹭上，要是真有这样的迷魂汤，先把配方分给蓝乐祎一份行不行。 云姐的声音紧张兮兮的：“你给我好好准备，实在不行给剧组请假吧，这部电影是你银幕首秀，含金量有多重你也是知道的。别跟蓝乐祎那样进了组天天被导演骂，又叫苦叫累的。” 闻照夕道：“请假怎么行，电影是工作，电视剧就不是工作了么？你放心吧，我试镜的时候肯定不会掉链子的。” 心平气和地安慰完云姐，闻照夕自己手心紧张得出了汗，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熬通宵将重读了一遍。 清晨六点，他刚迷迷糊糊睡下，就被楼下一阵铁锹声吵醒。他有点生气，开窗想看看是谁这么不长眼。 推开窗，却见院子里那些石榴树被连根挖了出来，几个工人正将它们搬运到车上，准备带走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