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耶律孟和
翌日清晨。二人回到父亲耶律其的领地。 耶律格有事与父亲交谈，便暂时和都蓝分开了。 都蓝看到左边帐篷外有个卷毛小孩子摇摇摆摆地走着，他冲过去一把抱起人家，狠狠亲了口小孩白嫩的脸蛋，叹道：“阿勒，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在外面啊？” 小孩两三岁左右，一双大眼睛蓝汪汪的，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明澈的天空。他被亲得咯咯笑起来，依恋地抓住都蓝的胳膊。 都蓝一边抱着阿勒软软的身子，一边走进帐篷，嚷道：“真受不了。二哥，阿勒和你小时候也太像了！” 帐篷内鞣制皮革的卷发男人闻言嗤笑一声，“你又记得了？”他身材魁梧，面容英俊，蓝色的眼眸深邃，嘴唇削薄，整个人散发着桀骜的气息。他正是阿勒的父亲，耶律孟和。 都蓝喜爱地对阿勒亲来抱去，时不时还把阿勒抛在半空又接住。等他玩累了，抱着阿勒半躺在床榻上，才回道：“怎么不记得。阿勒活脱脱就是一个小孟和！”他亲昵地和阿勒顶了顶额头。 弟弟的这个形容让孟和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真正的笑容。他停下手中的工作，起身仔细地洗干净手。他把阿勒抱起来放到一边。手撑在床榻上，问道：“昨天你去哪里了？阿勒等你等到太阳落山。” 都蓝打了个哈欠，眼睛不自觉涌出几滴眼泪，他用手指随意抹去，答道：“真是对不起。我昨天去找大哥了。” 孟和虽然早就猜到一点，但听都蓝亲口说出来，额上的青筋还是忍不住跳了几跳，不再言语了。 都蓝半撑起身，说道：“二哥，我感觉有点困。先回我的帐篷睡一会。下次再找阿勒和你玩。” 孟和阻止了他，淡淡说道：“你就在这里睡吧。”都蓝实在困得厉害，也就依言躺下了。不到片刻，就陷入了沉沉的梦乡。 孟和给弟弟脱了鞋子，又解开他上衣的纽扣，想让他松快些，却瞥到一抹红印。他轻轻拨开衣领，看到弟弟白皙的皮肤上布满了或深或浅的暧昧印迹。 孟和深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住内心的暴戾与怒火。他给都蓝放下了床帐，自己坐在凳子上，沉默地像一块石头。 阿勒静静趴在小叔叔的身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帐外传来部落里小孩子的嬉戏打闹声，那么近又那么遥远。 孟和不禁想起都蓝的小时候。 因为大哥耶律格年长几岁，很多时候是由孟和带着都蓝的。孟和是个脾气急躁的人，但对于都蓝，他总是有着无限的耐心。谁也想不到，小都蓝每天精巧的发辫是出自耶律孟和之手。 满脸不耐烦的小孟和走在前面，同时又向后伸出手掌紧紧牵着都蓝。这曾经是耶律其领地里的一道风景线。 对小都蓝来说，二哥是他最亲密、最默契的哥哥和玩伴。对于孟和，都蓝是他最喜欢、最疼爱的弟弟。甚至可以说，他以为小都蓝是属于他的。 但只是他以为。 耶律孟和第一次意识到这点，是在他十二岁的时候。 都蓝和巫提乐那群小毛孩子聚在一起玩。那时他已经不参与那些幼稚的游戏了。只是偶尔在一旁照看着。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巫提乐突然抓住小都蓝的手说：“长大以后我一定要娶你！”小都蓝嫌弃地甩开他的手，手指遥遥指向经过的耶律格，“我才不要。我要嫁给大哥！” 少年耶律格听到后微微一怔，无奈又温柔地看向弟弟。 那时孟和明明距离都蓝那么近，却有种被排斥的感觉。 是哪里出了差错呢？小孟和不知道。也许老天也无法回答。 此后孟和与都蓝仍然亲近，但随着年龄的增长，那种感觉如影随形。 直到几年后他撞见耶律格和都蓝接吻。他的小奴儿，被大哥抱在怀里，珍惜地吻着。 他的心痛苦到扭曲。在晚饭时，他对父亲耶律其笑言道：“阿爸，我们家出了一条小母狗。”对面的都蓝脸色一下变得苍白，他既惊讶于哥哥的刻薄，又恐惧于父亲的威严。 孟和寄希望于父亲的管束。然而耶律其是如此开明，他对大儿子和小儿子之间的事听之任之，浑不在意。反而斥责了出言不逊的孟和。 耶律格冷漠地看着孟和，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杀意。他们的矛盾，起源于母亲间的争锋，在小奴儿的事情上爆发。 孟和不再把小奴儿当作宝贝。 都蓝有一根小指是畸形的，曾经孟和有多怜爱，现在就有多针对。脾气上来的时候他会狠狠拽住都蓝的那根小指，让本就畸形的手指更好扭曲变形。 都蓝棕色的眼睛会祈求地看着他，眼里充满了泪水。但从来没有向父亲和大哥透露过这件事。他知道二哥还是疼爱他的。因为每次孟和凌虐他时，他还能看到孟和手腕上狰狞的疤痕，那是小时候孟和为了救他被恶狼所伤。 都蓝只以为二哥是厌恶他的不伦。那么这是他应该承受的。 耶律其和耶律孟和之间的冲突越来越剧烈。对都蓝的虐待，也只是让孟和更加痛苦。 终于有一天，耶律家的人起来发现，孟和不见了。 有人说，孟和跟着外族的女人走了。有人说，孟和南下了。也有人说，孟和死了。 草原的风再也没有带回孟和的消息。 赤河的水结冰又消融，消融又结冰。 孟和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