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羚文学 - 耽美小说 - 半生缘在线阅读 - 小皇帝醒了,丞相鸡动了

小皇帝醒了,丞相鸡动了

    雨过白鹭洲,留恋铜雀楼。

    静夜如歌,白鹭台上宫灯摇曳,在冬夜里无声无息地散发温暖的微光,照亮了被一层薄雪覆盖的石子路。路旁一树树梅花凌寒绽放,红的像一点朱砂,白的像一抹月光。

    廊亭中,一指檀香冉冉升起,在起风的夜晚被吹散在前方凝固的冰湖上,仿佛是瑶池腾起的仙气。

    一轮孤月下,披着猩红狐裘的散发男子怀中揣着一个精致暖炉在亭中独自伫立,几声轻轻的叹息仿佛花儿的低语,又好像冰雪的消融。

    宁入宸在离他五米远处停驻了脚步,怔怔地看着那人,仿佛下一秒那人就会化作雪花飘散了一般。

    他想喊他的名字,但所有的音节都哽在他的嗓子眼,竟一个字都说不出。

    他该说什么?说什么好?

    韩黎说他醒了之后,他便不顾一切地赶来,却听陈珏说他好像失去了记忆,一个人在红梅亭里等候着什么不让任何人靠近。

    宁入宸的影子被身后的宫灯拖得老长,长得吻到了那人脚边,而他本人却不敢走近,将那人牢牢搂进怀里。

    一时间,明明有两个人,却像是他一个人对着残影独徘徊。

    “你终于醒了......”想了半天,宁入宸却还是说出这么寻常的话。

    尚贞不知在想些什么,又不通武功,听见男子的声音才发现身边有人走近。

    他转过身来,视线与宁入宸碰撞在一起,宛若隔了千年。

    “臣等皇上许久了。”

    这话宛如穿越时空般击中宁入宸的心,他的心像是被眼前这个眉目依旧的男人抓在手中拧干。

    宁入宸鼻中一阵酸楚,眼白爬满了红丝。

    ......

    “朕等爱卿许久了。”

    黄袍之人眼中浸满了笑意,话中的柔情化作一缕春风钻进他的心底,令他心中的喜悦沉淀出一壶美酒,未饮人先醉。

    ......

    “爱卿等久些,便能多思念朕些。”宁入宸的泪光转瞬即逝,像变脸般露出如花笑容,大步走上前去,浅握住尚贞抱着暖炉却还是有些冰凉的手。

    尚贞浑身一震,想要抽出手而不得。

    他醒来之后,不记前尘往事,江太医看见他这这番模样,皱眉拂袖离去。只有个名叫陈珏的小侍卫简单给他讲了几句,只道他是这皇上宠爱的郎倌儿,失足掉进湖中,昏迷不醒,江太医悉心医治终于保住了他的性命。

    他本以为所谓的皇上定是个色令智昏的老头子,便心情低落,不许他人跟随,独自来到这寂寞园林中默默等待自己未知的命运。

    谁知道眼前一身黄袍,身披黑色大裘的是一个眉如刀裁,眼若秋水,薄唇朱红的年轻男子。他虽心中宽慰了些,但在这皇帝触碰他时,他却还是本能的闪躲。但因他久卧不起,四肢乏力,一时间竟难以抽离。

    尚贞撞上宁入宸直白的目光,立即低头:“臣......”

    “你我之间不必用君臣相称。”宁入宸夺下他已经渐冷的暖炉放在一旁的石桌上,用自己温热的手掌捂住尚贞的手。

    尚贞也并非是扭捏做作之人,只是看他这样,略有些受宠若惊,没想到这个皇帝待自己竟是如此殊荣,不过他自称为臣的时候,心中的确有些别扭。

    “......我醒来后,忘记了许多事,如今连自己的名字也忘记了。皇上勿怪。”

    宁入宸看着他这幅从未有过的谨言慎行的模样,甚是愉悦,正好酒劲儿上来了,道:“我一向都是管你叫阿贞的。”

    “阿贞......阿贞......”尚贞若有所思地喃喃道。

    宁入宸一阵暖意涌上心头,手指顺着他的手臂缓缓攀援上去,伸入尚贞的袖口。

    尚贞的素颜一下子羞得通红,像是扑了胭脂,只见此人轻浮地挑逗自己,却不敢阻拦。

    宁入宸哪里见过尚贞这幅模样,心中喜爱,便得寸进尺,用另一只手将尚贞的手指提到嘴边,然后将那中间三根修长手指含入口中。

    尚贞大惊失色,这些花花绕绕的风月场里的手段他从未见识过,又怎经得住这般撩拨?

    “皇上!”

    宁入宸将尚贞的前两节手指用舌头细细地舔弄,却直勾勾地盯着面容比那梅花还艳丽的尚贞瞧,偏偏宁入宸这风情万种的皮囊又叫人无法抵抗,眼看着尚贞眼中的戒备彻底破碎,打心底儿的得意。

    尚贞想抽出手指,却被那人的皓齿轻轻咬住,用舌头游走于他指间,如此yin荡!

    男人滋滋有味地品尝过后,转而舔吻他的手心,粗糙的舌面在那光滑的皮rou上摩擦,惊起尚贞心中一阵sao动。

    突然想着,在自己落水之前,他与这皇帝是否日日夜夜都这般如此?

    他这样一想,心中反而坦然了许多。

    尚贞努力让自己不去看那双勾魂摄骨的眼,凑近宁入宸耳畔如蚊呐般轻声道:“陛下难道要在这里行事?”

    宁入宸一怔,看着不像尚贞的尚贞,老脸一热,原来尚贞委身于人时,是这幅模样。

    宁入宸停下动作,一把握住尚贞的手腕,声音深沉如秋日潭水:“随我来。”

    他抬手解开那人发冠的束缚,宁入宸的发便散落下来,浮在飘满了粉红花瓣的水面上,海藻般怡然自得地在略微有些烫的池水中漂荡。

    宁入宸只是宠溺地注视着尚贞的一举一动,站在池水中发笑。

    尚贞看着面前这白色的内衫都被池水浸湿的男人,心中好像有什么秘密被揭露一般,随着水面上蒸腾的雾气一起浮现出来。

    悠悠风来,熏香拂过,尚贞闭了闭眼轻嗅这空中冷香,再睁眼看眼前倾国男子,竟突然有无数思绪涌上心头,他说不清又道不明,只觉得那是一股委屈,一抹悲伤,一丝不甘,一腔遗憾。

    他虽然记不得种种往事,但此刻却明白,他对这个人是有情的,不是情欲的情,而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的情。

    尚贞解开自己的内衫,那轻薄布料滑入水中,皱起涟漪。

    宁入宸见状一把将他揽入怀中粗粗道:“阿贞。”

    尚贞的手指温柔地抚摸男人的脸,勾勒他的轮廓,轻轻吻着男人的鼻尖。

    宁入宸眼神颤抖,下一瞬便吻住了尚贞的唇瓣。他吻得激烈,用他尖尖的牙齿咬破了尚贞的上唇,腥咸的味道瞬间混入二人口中。尚贞痛得皱眉,舌头却被男人夺走了控制权,男人将他唇齿舔遍,他想要结束这个窒息的吻,却只能发出“唔嗯唔嗯”地诱人声音。

    宁入宸见他因喘不上气而眼角泛泪,这才放过他,看着他的涎水从嘴角流下。

    尚贞大口喘气,却因对方咬住了他的舌,一句话都没法说出口。

    方才宁入宸咬破的伤口处,逐渐凝出一颗饱满的血珠,还未滴落便被男人舔走,他那被男人虎牙捕捉后的柔软的舌头也被磨破了小口。

    宁入宸放过了他的口,紧接着便开始轻咬他的白皙的脖颈,幽幽地念道:“这是你这些年欠我的。”尚贞不解,还未吭声,脖子上已经印上若干红痕,透着细小的yin糜。

    尚贞猛地推开他,微微喘息。

    这种窒息感,是尚贞从来没有感受过的,这种被逐渐蚕食的感觉,让他不安。

    好像记起什么痛苦的事一般,尚贞瞪大眼睛看着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

    宁入宸见状却不慌不忙地笑了笑,伸手用拇指抹开他嘴唇上的腥甜,尚贞原本素净的脸瞬间变得妖艳起来。

    “阿贞可是怪我弄疼你了?”

    尚贞的双臂还撑在二人之间,给自己留出一丝喘息的空间。而那男人靡靡声线却如蛛丝一般,缠绕住他的心,牵扯他的每一次心跳。

    宁入宸也不心急,这种欲拒还迎的调调他见多了,最后都化作一汪春水,随他这垂柳如何挑逗拨弄,也只抖出一片涟漪,心甘情愿地发出软绵绵地娇吟声,再也不肯让他离去。

    “月归......”尚贞低头看着身前男人浮现在水面的倩影,脱口而出。

    男人怔住了:“你、你叫我什么?”

    他不知为什么会念出这个名字,好像这二字早已在心底生根,可始终不见天日,今日柔情缱绻,终于得以滋润,破土而出,生根发芽。

    尚贞悲伤地看向宁入宸,又重复了一遍:“月归......”一滴咸泪从眼角缓缓流下,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流泪,他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男人的原本明媚的眼神会被一种巨大的哀伤淹没,他缓缓放下阻挡男人侵略的手臂,重新靠近男人然后牢牢地抱住他。

    他虽不知道他眼前这个男人的名字,却笃定地又叫了一遍:“月归。”

    突然卷起一阵邪风,大殿里的烛火熄灭了几根,乌云飘过,月光又透过那被风吹开的窗户,洒落在池水中,泛起波光粼粼。

    宁入宸闭眼紧抱着他与他拥吻,刚才那样略带着一丝恨意的吻不同,那是绵长热烈的释放爱意的吻,他细舔尚贞舌尖的伤口,吮出一丝咸甜,好像在抚慰他。

    ......

    尚贞枕着快被池水淹没的石阶,手指缓缓揉进埋在他胸前吮吻的男人的鸦青发间,好似在裁剪一匹最美好的绸缎。记不起从前又如何,此人眼中的深情,吻中的眷恋已让他甘心沉沦。想来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便是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他的墨发流淌在一截石阶上,流淌在他的眉宇之间,也流淌在宁入宸的眼里。

    宁入宸伸出一只手把他的手扣在岸上,对身下人温柔道:“别乱动。”

    但男人进入他身体时可不像这样温柔,他痛得忍不住偏过头去却又被宁入宸粗鲁地掰回来。

    宁入宸因有池水的润滑顺利地将自己的rou器全部送入尚贞体内,他不想让尚贞分神,他只想让尚贞无时无刻地注视着他,看着他与他yin糜的交合,让尚贞看着自己的身体正贪婪得索要他,那充血的xue口正在恬不知耻地吮吸着男人的阳根。

    尚贞明明曾经那么喜爱他,为何突然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让他困惑多年,令他恼怒。

    果然是因为宁家的缘故,他疑他对尚氏的忠心,最终选择了权力而不是自己的心。

    尚贞为了自己的江山放弃了他,对他说:“有些事是不能一分为二的。”

    他不信,他偏要勉强!

    半壁江山已得,美人此刻正在他身下辗转,这才是他宁入宸的天命。

    随着他逐渐剧烈的动作,尚贞闷哼了几声,与他相扣的手越扣越紧,另一只手无力地贴在他腹部,被他cao得连连求饶。

    “咳!咳咳.......月归,我!咳咳!”尚贞刚从长眠中醒来,大腿肌rou有些萎缩,本来行走都有些乏力,如今上来就被那人cao得合不拢腿,而随着男人的大幅的律动,池水上涌,害他呛了好几口水。

    宁入宸见他如此,放开扣住尚贞的手,俯下身去压在他身上,手臂穿过尚贞的腋下环抱住他光滑的肩膀,深深地吻上他咳喘连连的口,但下半身却没有丝毫减缓的意思溅起水花涟涟。

    一时间这空荡荡的大殿内,除了那yin荡的水声便只剩下两人吮吻的口齿交融之音。

    韩黎守在殿外,看了眼天色,方才的明月已经被乌云遮盖,这还有半个时辰就到满城烟花燃放之时了,白鹭台地势高,能将那壮丽场面尽收眼底,他还有些兴奋。

    只见陈珏小跑过来说道:“看这天色,今夜恐怕会有大雪。皇上现在不回去,明早大雪封路马车可难走!”

    韩黎无奈地白了他一眼道:“那要不你进去叫他?”

    陈珏哼哼唧唧地把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然后凑到门前把脸贴在门上,韩黎见状连忙去拉他惊道:“你干什么?找死也用不着如此猥琐吧?”

    “我就是听听完事儿了没啊!马车我都备好了。”

    韩黎差点被他气笑了,憋住笑恶狠狠地敲了他的骂道:“你个蠢货!跟了公子这么多年你却一点也不懂公子的心思!公子可白养你了!”

    陈珏胡乱拍开他的手,认真道:“可是明天是大年初一,是文武百官进京朝拜的日子呀!”

    韩黎越看陈珏越觉得他傻气,叹道:“我看公子那副样子,今夜怕是回不去了。”

    陈珏一听,瞪着浓眉大眼问道:“那怎么办?”

    “凉拌!”

    陈珏也不管韩黎与他贫嘴,连忙招手让韩黎过来,说:“我咋啥声音都没听见呢?”

    不等韩黎说话,殿门突然从里推开,吓得陈珏一屁股坐在台阶上,痛得龇牙咧嘴。

    “你若听见,朕便割了你的耳朵。”

    只见宁入宸换上了一身素袍,头发只是简单挽起,身后跟着满脸羞愧的尚贞。

    陈珏和韩黎跪倒在地,毕竟在他俩面前的可是货真价实的两个皇帝,虽然宁入宸更盛气凌人一些,但跟在后面的尚贞的华贵之气也是难以掩盖的。

    宁入宸冷冷道:“若再有下次,你知道该如何。”

    陈珏连忙叩首称是。

    待宁入宸带尚贞走出几米后,韩黎和陈珏连忙起身跟上。

    宁入宸故意走得很慢,为了让腿脚有些不便的尚贞能跟上自己。两人穿着大裘并肩走着,身后的韩黎却一直盯着尚贞的背影看,虽然这个躺了一年多的男人他已不知道看了多少遍,可是突然看见他下地行走还是觉得新奇。心中暗想:此人比起那些风柳烟花之地的哥儿姐儿们还是让人差了那一丁点儿欲望,他家公子,自己长得俊也喜欢那些长得俊的,能陪公子春宵一刻的哪个不是万里挑一的美人儿?这个前朝的皇帝,相貌虽是极好的,却太寡淡,不像个皇帝倒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长,有一种可望而不可即的距离感。

    一个是天外谪仙人,一个是人间富贵花,他与公子走在一起,是如此的不协调,可却又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横贯在两人之间。

    韩黎又看了一眼在旁边不知道在傻乐个啥的陈珏,叹了口气,也对,像这样长了个娃娃脸的傻小伙都有姑娘喜欢,世上也没啥不可能的。

    宁入宸虽不舍,但眼看这天由晴转阴不久便会下起大雪,若是封了路便要耽误了明日天下百官进宫朝拜的大事,于是子时过半便乘着陈珏备好的马车回宫了。

    尚贞目送着那马车渐行渐远,最终消失于一片纯白之中,似乎有些恍惚。

    他沉睡时做过无数梦,却在醒来瞬间尽数遗忘了,而眼前这一切又恍若在梦里,这白鹭台上的数座华丽宫殿,远处连成一片人间星海的万家灯火,身旁随着他一起静默不语的韩黎,还有这个掌控天下苍生的尊贵男人。

    尚贞缓过神儿来,因为未抱着暖炉,手指在冷风中有些僵了,他便将两手揣在袖子双手紧握。

    突然摸到一处冰凉,是他醒来就一直戴着的玉镯子。

    尚贞撸下这质地润泽的镯子仔细瞧了瞧,料子虽算上等但是也常见,稀松平常也瞧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在记忆中也没留下什么痕迹,因此之前一直没有注意到。

    只是那玉镯内壁上刻着小小的几个字:

    永世不相忘。

    在字的后面还有一只小小的燕子。

    韩黎在尚贞身后,也瞟了一眼那玉镯,这玉镯从宁入宸把尚贞带回相府时就一直戴在尚贞右手腕上,就算他与陈珏给尚贞清洗身体时也不曾摘下。因为实在太不起眼,他们也没有特别留意。

    “这镯子我一直戴着?”尚贞转身问韩黎。

    韩黎点头回:“是。”

    尚贞又问:“可有什么来历?”

    韩黎听了,心中暗暗叫苦,果然这人啊要是撒了一个谎,便要用一百个谎来圆。

    “是公子与皇上初遇时,皇上送给公子的信物。公子从不离身儿可心爱得紧呢。”

    尚贞听罢,又重新把玉镯套回右手上,说:“我与皇上的事,阁下可都知道?”

    韩黎本来对尚贞并无太多好感的,却没想到这个曾经的真龙天子能对他一个小仆人如此有礼,心下一喜道:“公子有什么想问的,在下必定知无不言。”

    但刚说完这话,韩黎心中又一想,说多错多,要圆的谎就更多,若是尚贞问个没完没了,他就算拼命圆回来多半也要被皇上责罚的。

    “不过皇上与公子相处时,我等多半都是回避的,若要问还得请公子亲自去问皇上才是。”

    尚贞对韩黎的话倒是全然不疑,点头称是,说道:“皇上只唤我阿贞,却不知我姓什么字又是什么?”

    韩黎听他问这个倒是松了一口气。宁入宸在得知尚贞失忆后,便已经提前告诉了他和陈珏两人。三岁小孩儿都知道这“尚”字是前朝国姓,因此这姓氏万不可再提,所以如果尚贞问起自己的姓名,便按照他嘱咐的回答便可。

    “公子姓夏名贞字沁白。”

    这是韩黎第一次叫这个皇帝的字,还有些许紧张,只可惜曾经无人敢叫,如今又只宁入宸能叫。

    尚贞又若有所思地点头,一丝冷风钻进袖口,那寒凉之气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眼看韩黎的脸也被冻得有些发红了,急忙开口道:“瞧我只顾着问东问西,可别冻坏了你,我们有话进屋去说。”

    韩黎见这人明明自己也冻个够呛,话中却在关心着自己,神色关切真诚,从小到大能这么关心他的感受的也就皇上和陈珏,一股暖流从他心底流遍全身。

    他似乎有些明白公子为何对这个棘手之人如此念念不忘了。

    韩黎初见尚贞下地行走时,以为他是个孤傲清冷之人因此才让皇上这般人物苦苦求而不得,心里便没有多大好感,现在只暗道不可以貌取人。

    如今尚贞只是一个无名无分的孤家寡人,话语便令人动容,倘若他还是那真龙天子,再如此体贴的嘘寒问暖......也难怪公子用情至深。

    尚贞所住之处是在白鹭台中央宫以南的露华宫,东西侧殿分别叫做云裳阁和花容殿。取自“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扶槛露华浓”之句。

    东面的云裳阁内开辟了一处温泉,夏天池旁满树桃花美不胜收,一到了冬天便雾气缭绕宛如瑶池仙台,若有人从岸边走过,就像腾云驾雾的仙子般若隐若现、灵动缥缈。

    西面的花容殿里的寻梅园通着踏雪亭,从踏雪亭一眼望去便是戏莲湖。冬日踏雪寻梅,夏日观鱼戏莲,好不惬意。花容殿还有一处百花别院,由专人培育一些世间难得一见的奇葩异草。

    春有百花秋望月,夏有凉风冬听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来过露华宫的人都不得叹一句此地此景名副其实。

    此处也是前朝先祖皇帝的爱妃白姬的故居,只可惜白姬红颜薄命,只住了不到一年便香消玉殒,先祖皇帝临终之际仍思念爱妃,立下遗诏:自他死后,露华宫除了派专人每日打扫整理之外,任何人都不得入内。尚氏后人便都遵守着这老祖宗的遗诏,从未有人踏足这人间仙境、世外桃源。就连那个极得圣眷的被尚纹称作“千年一遇”的男宠薛渊也望而却步。

    毕竟是数百年前的前朝往事了,宁入宸又不是尚氏之后,自然不必遵守尚氏祖先的遗诏,在他登基之后,将白鹭台修缮了一番,尤其是这百闻不如一见的露华宫,不仅翻新了一番还让能工巧匠增添了不少新玩意儿,比百年前的古朴奢华了不少。

    尚贞出身尊贵,又是宁入宸心尖上的人,他的住处就算比不上皇宫也要独一无二。尚贞虽不是矫情之人,但是身体却是吃不了苦的,幼年落水留下的病根已让他身子骨不如正常男子硬朗,还好皇宫里什么珍贵药材山珍海味都是供得起的,这才让他从外表上看体格与宁入宸相差无几,可刚好了没几年,又遭此劫。

    尚贞只在外受了些风寒,进了屋后便接连咳嗽了好几声。江凌远已在露华正殿等待尚贞多时,见尚贞如此,江凌远在自己的小册子上写了些什么,递给韩黎。

    韩黎看了点了点头,江凌远便走出了殿外。

    尚贞不解,问韩黎:“江太医为何总是不理睬人呢?”

    韩黎笑道:“他是个哑巴,与人沟通全靠他那个纸册和炭条。他见公子受了风寒,说是要去熬些姜汤。”

    “哦......可惜了江太医一表人才,怎么会是个哑巴?”

    还不是因为你。韩黎心中暗想,不过他与你的皇后私通,这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能这么说,韩黎笑眯眯地答道:“江太医儿时高烧不退,从此便哑了,耳朵也不大好使,公子同他说话还须耐心些。”

    “那是自然。”尚贞解了裘衣,坐在红木椅上将身子凑到炉火前取暖,还叫韩黎过来一起,韩黎惶恐,只把手伸过去在炭火之上烤了烤。

    闲聊了几句后,尚贞便问起自己的身世,他大概是憋在心里好久了,有些犹犹豫豫地问出口。

    韩黎只能敷衍答道:“这还是请您自个儿去问皇上吧,您的事皇上从来是不许咱们下人乱说的。”

    尚贞听罢便叹气道:“想来除夕之夜,却未有亲人信件,也明白自己在世上不过孑然一身罢了。他不让你们提起是怕我伤心罢。”

    韩黎知道他会错了意,顺水推舟地就着他的话笑道:“正是。皇上对公子的心意是万人不及,今夜推了团圆家宴只为了来白鹭台陪公子一人呢。 ”

    听他这样一说,尚贞脸一热,微启薄唇道:“这、皇上对我是极好的,却让我有些受宠若惊了,不知如何不负圣恩,报答皇上?”

    韩黎眯眼观察了尚贞几秒,见他人如其名,纯良真挚,心里倒是五味杂陈的,有时候人知道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与此人相处就好比心中绑了一块秤砣,一句话轻了重了都会让人摇摆不定,沉甸甸地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公子是皇上心中最为珍爱之人,只要公子保重身体,便是对皇上尽忠报恩了。”

    尚贞的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他在知道自己是皇帝养的一个伶倌儿时,便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之后种种却不像他想象的那样,无论是除夕之夜踏雪前来探望,还是将这瑰丽堂皇的宫殿赐予他一人独居,都好像要昭告天下他对自己的心意。

    更何况那人看自己的眼神像蚌中珍珠,温柔地含在他的眼里,小心翼翼生怕他化了。

    还不等尚贞说话,窗外突然传来爆竹响声,这几声响完后沉寂了片刻,紧接着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嘭嘭的烟花窜天声交织在一起,满天花火像无数破碎琉璃划开了白鹭台的空气屏障,打破了冬夜寂静。

    因爆炸之声突然,吓得尚贞差点碰倒激烈燃烧的炭火,但他立刻便镇定下来,不安地在炭炉上搓了搓手,他从小就怕这些刺耳的巨响。

    一旁的韩黎被京城里遥遥传来的霹雳声吸引了主意,没有看到尚贞的反应,喜笑颜开道:“韩黎给公子拜年了。愿公子新年身体康健,平安顺遂。”

    尚贞缓下心神,冲着向自己鞠躬作揖的韩黎也抓起果盘里的一把瓜子,展露笑颜:“现下我身无长物,就拿这瓜子聊表心意,阁下可莫要嫌弃。”

    韩黎恭敬地用双手捧过尚贞的瓜子,嘻嘻笑道:“公子吉人自有天相,能沾上公子的福气,是属下几世修来的福分呢。”

    “不知江太医姜汤熬好了没,今年只有我们三人守岁,快叫他过来,我们一起点些蜡烛。”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