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兰斯，因为你上次的指挥失误，上面打算给你个处分，”中年男人坐在皮椅上，表情严肃地盯着面前这个站得笔直的青年，“你有什么想说的？” 兰斯吞咽了次口水，他能有什么想说，当然是甘愿受罚呗，难不成他还能决定那帮领导的想法？ “长官，我没有任何异议。” “好，”中年男人盯着兰斯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意外地笑了出来，“你还记得你上次顶撞过的那个少将吗？他可是想把你直接从舰长的职位撤掉。” 那张硬气的脸上还是没什么变化，最多只是在听到“撤掉”一词时稍微抬了一下，但马上又恢复成冷冰冰的样子了，“我没有任何异议，长官。” 中年男子显然被气乐了：“你没有异议，我还有异议呢！你是我的直属下属，他凭什么来干涉我？”说罢，似乎还有点不忿，摊手摆出一副吃惊也不服气的表情，“不能因为他想撤就撤吧，他又不是管我这舰队的！” 兰斯不语，依旧站定原地，他的直属上司和这个想要撤掉他舰长职位的中将两个人曾是大学同学，应当是有些矛盾，但是总体上还是其乐融融，他也不是第一次听见自己的上司对这个人表达不满，比如明明是个管另一只舰队的还非得伸手来掺和别人舰队的事情，当时兰斯本来想微笑着默不作声，结果因为表情太不诚恳了又挨了一顿批评，所以他这次就摆出一副真诚的冰块脸，让这位同为少将的编队司令无懈可击。 “你小子，是不是根本没认真听？”中年男子刚才还在一脸不忿，现在虽然也是满脸愠怒，但是显然火气转了个方向，对准兰斯仿佛下一秒就要炮轰。 “不，长官，我有在认真听！” 僵持了一小会，末了，中年男子叹了口气：“这样吧，我手头上有个视察的任务，是那个喜欢多管闲事的少·将不要撇给我的！你现在手也伤了，还得恢复几个月吧，你那个星舰我先交给别人管理，你就负责这次的视察任务，能给我顺利完成吗？” “好的，长官，没问题，我一定好好完成！” 迈出司令的办公室，兰斯长舒一口气，他的上司严肃归严肃，只是这变脸未免也太快了点吧，而且一提及另外那个少将总会跳脚，看来两个人的矛盾确实很深，兰斯甩甩头，他可不想掺和近别人的私人矛盾，希望司令也能消消气，别因为这种事波及无辜下属。 被兰斯心里默默内涵的中年男子打开通讯器，他刚刚收到一条来自熟人的消息：让你那个下属视察时带上气象、空间科学和通信研究所的人，他们要去开会，顺道捎一程。 中年男子忍住想要大骂的冲动，立刻用全大写字母回复道：好的，遵命。 － 阿奎洛推门进入宿舍，立刻瘫在床上，他本以为进入研究所实习就能开始接触自己感兴趣的东西的，但似乎更多的是给人打下手，而且……即便是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刚开始看论文也会觉得一头雾水，他叹了口气，掏出面板准备继续读指导老师推荐的书籍的，然后就看见通讯器的指示灯闪烁两下，示意有消息进来。 兰斯：这几天过得怎么样？还算喜欢这里吗？ 阿奎洛的手悬在空中不知道该回复什么，这里的环境很适合静下心来学习（言外之意：通信研究所离主区太远，太冷清了），周围的人相处起来也很容易，有些人一看他是Omega还会特意多照顾，只是他没想到会这么忙，而且自己有太多太多的不足需要完善。阿奎洛仔细思考了一下，回复道：最近很忙，这里挺好的。 然后他突然想起来什么，立刻又回复道：有时间吗，不如直接视频通话吧？ 点开视频，阿奎洛第一眼就发现了兰斯左手和前臂上戴着的东西，果然和他在之前和兰斯视频告知录取消息时依稀看到的东西一模一样，怪不得从那次视频时他就觉得角度很奇怪了，原来是在隐藏这个东西。 “那个，是牵引器吧？最近恢复得怎么样了？” 兰斯抬起左手，利索地抓起面前桌子上的杯子，笑着回复道：“戴上这个当然是没有问题了，只是摘下来就不尽如人意了。” 阿奎洛算了一下时间，兰斯受伤到现在也没有多久，虽然对方说了“很快就可以恢复”，但他之后上网查了，神经断裂最起码要两三个月才能基本恢复，这还是在最理想的情况下，要是遇上点状况，估计还得向后延。 “手腕上那个应该是微机吗，没想到竟然在那里，”阿奎洛凑近屏幕仔细瞧了瞧，纯黑色的牵引器有点像仿人机器人的机械手臂，只不过牵引器只有外面一层，“那些传感器会收集肌电信号，通过微机计算后得出电信号，电动装置负责输出力矩。基斯，我想到了一个好玩的东西。” “什么？”兰斯看着阿奎洛的笑容，想起了之前假期中对方在家里摆弄竞赛用模型时也是这般，尽管那个时候阿奎洛是用一张严肃的脸盯着模型，但这都出于对所热爱事物的热忱，他发觉自己真的很喜欢讲到自己专业就滔滔不绝的阿奎洛。 “断掉那个微机和Artemis系统的链接，然后入侵，让你的左手只能给我比耶。” ……兰斯的笑容微微裂开。他早该意识到，他的伴侣，根本不是最开始认识那样，一碰就脸红一叫名字就惊讶天天像个小动物版无比谨慎的较弱Omega，而是一个性格独立甚至还有点喜欢戏弄他的漂亮Omega，想到这里，他觉得有点心跳加快，耳朵也染上了一丝绯红。 阿奎洛将兰斯瞬间的变化看在眼里，他没有说什么，按照兰斯的性格就算他挑明对方也会认真接过去而不做反驳，或者就跟之前那样回击个直球，这样没什么意思，阿奎洛想，他需要个机会，一个能让兰斯脱掉游刃有余外壳露出内在的机会。之前那种单纯玩弄后面的程度，根本不够。 阿奎洛的目光闪了又闪，他盯着屏幕里对他开玩笑一脸无奈的兰斯，笑得眼睛都微眯起来，他决定结束今天逗弄兰斯的活动，岔开话题聊一聊别的。 “对了，基斯，能给我好好介绍一下基地内部吗？我听别人都管这里叫‘基地城市’，应该是指基础设施很完善吧？” “对，最开始这里的规划是建造一个海外城市，但是后来成了阿尔坎德基地的选址……” …… － 阿奎洛早上到达研究所时，发现自己的指导老师正在跟人视频通话，于是他准备悄悄路过不作任何打搅，结果立刻就被这个中年女性发现了，她挂掉视频，笑着叫住阿奎洛。 “奥伯利，我有个消息通知你。” “是，”阿奎洛站定，“您有什么通知？” “再过几天，咱们研究所要派人出去参加一个学术会议，地点就在坦罗行星系上的达菲尼斯星，我恰好要去做一场报告，我想带上你去。” 阿奎洛瞧着面前笑得温柔和善的中年女性，回道：“我觉得我还不够格吧……” “不，孩子，我看过你的履历，看过你的竞赛作品，你是个优秀的孩子，我猜你将来或许能给我更多的惊喜。我打算带你去，就算听不懂，也当做一场学习，好吧？” “好的，谢谢老师！”阿奎洛笑得灿烂，能在专业上得到老师的认可，着实令他兴奋，他也非常期待将要参加的学术会议，这是他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尽管可能会什么也听不明白，但是这么一个极好的学习机会，实在是太重要了。 兴奋至极的阿奎洛当晚就把指导老师要带自己参加学术会议的消息告诉了兰斯，兰斯报以祝贺，两个人聊着聊着，兰斯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阿奎洛：“你们是什么时候出发，做哪艘星舰去？” 阿奎洛将手指抵在下巴上细细忖度，而后回复道：“两天后的上午9点半，具体哪一艘的编号我不是很清楚。”他盯着屏幕里突然发笑的兰斯，一脸迷茫，连忙发问：“怎么了？难道那天有什么安排吗？” “不，我想说，或许我们会在同一艘星舰上相遇，因为，”兰斯用手撑住侧脸，那张俊朗的脸上是放松的微笑，连那双棕色的双眼中也染上深不见底的笑意，“我也会乘坐那艘星舰去达菲尼斯星，去那边办些事情。” 阿奎洛听闻也笑了起来，他哪里会想到两个人这么快又能见面，尽管彼此天天都会视频通话，可是却不能直接触碰，总在视频里面逗弄兰斯简直如同隔靴搔痒，况且对方很快就上道，甚至还反过来逗弄他。阿奎洛默默想，尽管不知道自己的愿望什么时候可以达成，但是能碰面就比一切都好。 他这个时候当然不知道，自己的愿望可以这么快就实现——尽管和他想的有点区别，但总归是能让他乐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