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四人
聂之鹤在床尾坐下,还要强硬的把人抱在身上,能感觉到聂慎童的每一寸皮肤都在发抖。聂慎童对这个人的恐惧实在太深,只要碰到这个人,哪怕是一点皮肤上细小的接触,都能让他清晰的回忆起那个晚上所遭受的一切。那天开始聂慎童才知道,暴力是真的可以让一个人屈服,哪怕只是表面上的屈服,却也能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 他不住的发抖,都无法克制内心的恐惧。聂之鹤看着他的样子,知道他已经学乖了,会乖乖听话了,可就这样,他还是觉得无法掌控他。聂慎童最大的改变,无非是不能再当着面的骂他了,他仅仅是出于害怕,内心里依然是把他视如鼠辈。 聂慎童咬牙躲避着他的气息,实在是受不得一分一毫的亲近,“你想干什么?” 聂之鹤才回过神,却还是忍不住先一抚他的脸颊,白嫩的如凝雪的皮肤一如既往的让他流连。他总是在想他,又恨自己想他。不是他没定力,只是因为聂慎童是个妖精,妖精只会迷惑人心。 他让自己去想谢婉莹,一样是身份尊贵的天之娇女,却一点也没有聂慎童的骄矜。反而温柔温婉,待人接物彬彬有礼,还有她看向自己的眼神,明媚娇羞,十足的少女的期待。他喜欢的应该是这样的女人,能和他组建一个正常的家庭,带他走出过去阴影的女人。 聂之鹤忽地笑了,靠在聂慎童的脖子上,慢慢的说:“童童,我有女朋友了。” 聂慎童早听管家说过了,现在听本人说出来,更觉得可笑,一肚子讽刺的话却不好说。 聂之鹤看他的表情就能明白,这大少爷不知道又在腹诽什么,反正不会是什么好话。 “是谢家的女儿,你肯定没有见过,不过谢家长辈知道你,等两家人正式见面,你要和我一起去。” 聂慎童直皱眉,“你自己的破事,牵扯我做什么?”他一生气,就去推那个胸膛,“我没功夫陪你演戏,自己去找别人。”聂慎童眼睛一转,不怀好意的看着他,“你去求mama啊,让她出面。你让我去,我可不保证会做出什么事来。” 聂之鹤看他,除了排斥和看好戏,真的一点其他的情绪波动都没有。 他这一瞬,心里竟不知是什么感觉了。他在盼着什么,指望聂慎童会因为他吃醋吗? 明知不可能,只把这荒唐的念头抛之脑后,“童童,我要跟她结婚,你高兴吗?” 聂慎童的神色顿时凝重下来,他不敢想,他不觉得聂之鹤这个混账会这么轻易的就去结婚生子,当真过起普通人的生活吗? 不难看出他的期待,聂之鹤的笑意一敛,脸色又是生冷可怖,“不要那么高兴,我永远都是聂家人,你永远都要见到我。” 这世上最切不断的就是亲人间的血缘联系,聂慎童心里简直森冷的难以言喻,“你到底想怎么样,你想结婚,那就去结婚。你还想缠着我,你是想让我闹的你老婆鸡犬不宁!” 他就是这样的性子,除了放狠话,其实根本什么也不敢做。聂慎童本来还是恐惧谨慎的,可是因为怒气,脸上都腾升了一层红,怒瞪着眼,鲜活的终于有了一些生命力。让聂之鹤想起小时候,他除了会轻蔑的看着自己,就只剩怒目。可哪怕他生气的模样,也比不理不睬的好太多。 他开始笑了,“童童,你不敢,除非你想把父亲变成罪人。” 聂慎童拼命的喘气,他死死咬牙,才可以让自己不再发疯,“你到底想怎么样!” 聂之鹤想说话,却突然的发现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快要有自己的家了,但是这个家里注定不能有聂慎童。除非,他一辈子不结婚,那他和聂慎童就一直是一家人。 为了他,值得吗? 他可以有妻子,有孩子,终于可以拥有自己的爱情和亲情,给他一个正常的人生,助他摆脱过去的阴霾。也许这个过程会很长,可是总有重新构建未来人生的希望。如果一直和聂慎童纠缠,不止没有未来,都还会再次沉浸于过去的黑暗。死死抓着一个痛恨自己的人干什么,到两败俱伤,到一无所有! 他恨意又起,那股阴翳的想要摧毁的欲望又占据上了他的心头,就那么急促的做了决定,“除非我能过上正常人的人生,我会爱我的妻子,爱我的孩子。可是如果我做不到,童童,你就不要想摆脱我了。” 聂慎童的身子都晃了一下,他觉得浑身都冷透了,聂之鹤埋首在他的颈窝,“我渴望婚姻,我渴望有自己的家。她又漂亮,又温柔,一点也不轻视我的身份,她那么喜欢我,我和她在一起一定会很幸福……童童,为什么要有你,没有你就好了……” 他那么郑重的说出自己的畅想,又有期待,又是含恨,“除非我能过上正常的人生,要不然,我们就纠缠到死好了。” 聂慎童面上隐现绝望,就那样被聂之鹤抱在怀里。 之后聂之鹤还是跟以前一样,他还是不常回来,就连暑假也没露面几天,好像格外忙碌。他已经正式在公司里学习了,跟在那些董事后面混经验。聂慎童没上过一天班,虽然不懂那些弯弯绕绕,可看聂之鹤那虚伪做作两面三刀的样,也肯定能在公司吃的开,给他一点时间,站稳脚跟根本不是问题。他比聂之鹤大那么多,将来肯定他先死,那聂家的一切还不就是给他继承,真的是便宜这个野种了。 也真奇怪,聂同泽活着的时候他那么在意财产,一分一毫给那个野种他都气的发狂。现在爸爸走了,他反而没那么在意了。他反正管理不了公司,处理不了财产。他只要这个家,要爸爸留下的全部记忆,只要这些就够了。 爸爸给他留了那么多钱,他那么得意,曾经还想过以后一个人环游世界,到处住别墅,开游艇,吃最贵的料理,流水一样的花光男人的财产,才不给别人留一分一毫。那么野心勃勃过,可现在他只想守在这个房间,守着男人的玫瑰园,每天只要看看他们的照片,抚摸爸爸的衣物。有那么多钱,也换不回爸爸。 这个暑假,管家正式跟他提出了退休的打算。聂慎童心里一惊,抬头看着面前真的已经年迈的管家,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到可以挽留他的说辞,“连你也要走了。” 管家抚着他的肩膀,“童童如果不习惯,我每个星期都抽空来看你。” 聂慎童摇头,然后下床去,在房间里找了半天,那么多银行卡,他也不知道哪张有多少钱,只能随手拿了张,密码肯定是他的生日。 管家看着,眼眶却发热。他真的什么都不会,连自己有多少钱也不清楚。以后他一个人了,该怎么办? 着实放心不下,等到新的人来接替,管家照旧给他列了一堆大少爷的生活习惯,让他务必把人照顾好。新来的是个中年男人,听说以前还在谢家服务过,受了聂之鹤的举荐。他看着很忠厚妥帖,说话也不卑不亢的,教人安心。 离开前管家又把加拿大那边的联系方式都给记在本子上,尤其是韩思唤的所有联系方式,全都事无巨细的交给了聂慎童。叮嘱他要跟韩思唤多联系,如果以后有机会,还希望两个人能一起住。韩思唤是真的赤诚心肠,等到聂之鹤结婚了,他一个人孤孤零零,能有个陪伴最好。 聂慎童笑的直摇头,但还是听从管家的话,当着他的面把本子收到了抽屉里。他难得这样听话,每次都是在人离开的时候。 旧人走了,连带着还走了好几个年长的保姆。大概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的原因,新管家大刀阔斧的检查了别墅里的一切,又列了不少新规矩,家里大多数都是老人了,之前都是靠感情支撑着,现在老管家不在了,大少爷又不管事,别说这些人里都有不少跟着一起嫌弃过聂之鹤的,哪还敢再呆下去。幸好就算离开,给的体恤金也不少。当然其中的意思也很明显,出去了也不能乱说话。 就那么不知不觉,家里所有的一切都焕然一新。聂慎童每天都能看到新面孔,管家走了,厨师做的菜味道变了,从小看他长大的保姆也不见了,那些个保镖好像也都变了模样。他去问管家,管家回答的那么公式化,只说是新的人事变动,再多问,也问不出什么来。聂慎童不喜欢他,虽然都是古板,可老管家还是温和的,现在这个却真的跟个泥木偶一样。 转眼又是圣诞节,那么快,一年又过了。家里从来都很安静,可为了这个圣诞节,一大早,管家又让人大肆搞卫生,把角角落落都打扫的干净,又让厨师晚上做好丰盛的晚餐,特别叮嘱了,多备上三双碗筷。 聂慎童也感觉到了楼下的忙乱,他又心烦又害怕,是不是聂之鹤要回来了?他一向在意圣诞节,很可能这个时候回来找他麻烦。放着漂亮的女朋友不要,却非要跑来跟他纠缠,是不是脑子有病! 傍晚的时候管家提前跟他打了招呼,说是二少爷晚上会回来,还会带着客人来。聂慎童相当不屑,谁知道又是什么讨厌的人! 晚上的饭菜果然做的极为丰盛,四份碗筷整齐的摆在桌上,连家里的车都开出去了。冬天天黑的早,夜色刚暗,就听到汽车揿喇叭的声音,聂慎童从窗户往下看,是家里的车回来了,聂之鹤正从车上下来,还殷勤的开车门,扶着后座的人下车。 聂慎童看不清楚,干脆下楼去,客厅里聂之鹤已经领着人进来了。就听到一个女人的欢呼,“天啊,这么大的房子,我真的能住这里,哥哥,你别骗我!” 另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呵斥,“别胡说!” 聂慎童好生奇怪,这是领了什么人回来? 他刚迎上去,就看到聂之鹤,他身边跟着两个女人,一个很老了,一个才十几岁的样子。刚才就是这个女孩在欢呼,她一看到聂慎童,就是满眼羡艳,然后追逐着客厅里的一切摆设,眼睛都要放出光来。 反是她身边的老妇,吓的立刻后退了几步,身子更显得佝偻了几分,禁不住发抖,还是聂之鹤扶着她才没有倒下。 聂慎童皱眉看着这两个不速之客,好生不屑,“什么东西,我家是救济院吗,收乞丐吗!” 聂之鹤一点也不尴尬,扶稳那个老妇,“哥哥,我找到自己的母亲了,你不为我高兴吗?” 母亲,薛如意? 聂慎童好半晌都没想透,甚至那个老妇抬起头,他都没反应过来。足足愣了半天,拼命的挤水一般才从脑中挤出那个名字。 他无比震惊,仔仔细细端详这个老女人。个头矮小,头发全都花白了,身体佝偻,脸颊枯瘦的凹陷,哪怕现在穿着考究,只觉得不伦不类。她,她是童千雪?那个美的被媒体万千称赞,勇夺选美冠军的童千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