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漫天飞舞的桃花之间,我似乎又看见了着了素衣的妖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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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与妖对抗,总要借助外力,或是法器,或是符篆。 可我通通不会。 柳儿手上的伤将养了半月有余,这半月他连与我说话也少有,只是伴在我身边,时时关注着我的一举一动。 我趁他睡着之后掀了他的衣袖来看,那一片肌肤果真都遍布了伤口,被那蛇妖咬穿的皮rou泛着黑,看着可怖至极。 他并不是不想修补好伤口,只是蛇妖身体内含着的毒素和残留的妖力让柳儿根本无从下手,只能一点点养着。 我夜晚起身动静小,可还是被柳儿抓了个正着,他下意识的护住腰侧的玉佩,看见是我的时候只是张了张唇,我趁着撒进来的月光看着他的脸,心中更加酸涩,我看不懂他的唇形。 我每晚都会看一眼他的手,偶尔会将他吵醒。 我不知道该如何修补我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只好在晚上时将他搂进怀中。 他比我高些,但是身形纤细,我将他搂进怀里他也乖乖巧巧的从着我,这幅乖顺的样子只会让我更心疼。 逃跑是在一个雨夜。 或许已经不能称作是逃跑了。 我是个胆小鬼,,偷走了柳儿一片真心,又趁他不备夺走了他的玉佩。 他极其爱惜那块玉佩,不过是因为是我赠予他的,再者,那上方有我的气息,每次我跑走他都能顺着我的气息找到我。 而我狠心的,一次剥夺了他贪恋的两个事物。 我,还有玉佩。 雨夜能掩去我的气息,遮住我的踪迹。 我骗他说我去出恭,实际上我却往相反的方向跑了。 他寻不到我的人,闻不到我的气息。 而我只能在心中与他道歉。 与他相处的日子实在太过压抑,他时常红着眼眶看我,却什么也不肯说,我受不了他这样看我。 我心疼。 可每每我去哄他,他又转过了头,故作轻松的看着我笑。 他定是想到了我从前拒绝他的话语。 —————————— 上京赶考需要的钱财消耗巨大,所幸我当时距离京都不过跨了两个地界,又恰好搭乘到了巡抚下派的马车,带着我仅剩的那点银两紧巴巴的开始备考。 实际上也没什么好备考的。 我满脑子想的都是柳儿,我怕他因为我的离开太过伤心,又在心内庆幸我离开了他。 我早先听闻京都禁妖,对于妖物视如仇人,当时的我只有一个模糊概念,可如今走在路上,确实不见一只妖物。 偶然见到一次,那妖被一众修士追着打杀,伤痕遍布全身。 他躲进了我的厢房。 厢房也是当地巡抚租借出来的,里面聚集着的多是穷困的才子,我虽沾不上才子一词,但是写的文章也入了老爷青眼,也顺理成章的住了下来。 躲在我厢房中的妖带了一身血腥气,睁着滚圆绿瞳看着我,喉腔中含着呜咽,看起来着实可怜。 而我也不可避免的起了恻隐之心。 许是因为他的眼梢看起来和柳儿又几分像才让我心软。 再者,我也不讨厌妖。 修士敲响我的门的时候我只说了几句便搪塞了过去,修士也没发现他。 我将门关上之后那妖仍是乖乖巧巧的藏在我的屏风后面,等修士的脚步声渐远他才探出头来。 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的小童睁着眼睛看我,不知道比划了什么,指指自己的嗓子又摇摇头。 他是在说自己是个哑的。 我确实没救错妖。 这小妖乖的很,跟在我身侧,不乱动,不乱跑。 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我的玉佩送与他了。 早先逃开妖精之后我便找人在我的玉佩上做了法,京都时常设立修士聚会,偶尔为了炫法也会找旁人来设法,我刚巧赶上了这一趟,也让他们帮我施了能屏蔽气息的法术。 当时我说是为了躲妖,实际上也是如此。 我怕柳儿顺着蛛丝马迹找到京都来。 而如今玉佩又为我救下小妖做了助力。 玉佩送给小妖时心中一阵rou疼...这玉佩好说歹说也是我和柳儿的唯一信物,他又这般珍惜这玉佩。 可我实在无法,我想将小妖安全送出去只能将我的玉佩赠予他。 大不了,大不了等小妖出了城郊再收回来。 送小妖出城时费了我一番力气,我不敢出门给小妖买衣裳,只能在厢房内一点点改了自己的衣裳,小妖就在边上看着我,等我改好了他又突然变成体格与我相仿的大妖。 ....他怎么不早说他能变幻身形。 我的针织并不好,针脚歪歪扭扭的接缝着布料,旁人一看就是拼凑起来的。 连小妖也笑着看我,眉眼弯了一个弧度。 变成大妖的小妖与柳儿着实不像,我想了想,确实,妖的形态万千,能够变幻容貌也不稀奇。 小妖穿上我的衣裳之后便跟在我的身边,小心的张望着,容颜被斗笠遮住,我与他租了一辆马车出了京都。 到郊外之后再深入林间,送到这我松了一口气。 我对他说他以后不要再随便出山,特别是不要再进入京都,小妖撅着唇看我,一笔一划在我手心写道:“我才不是随便出山。” 感情他还是有所念想? 郊外无人烟,又是深入林间的地界,我与小妖又交谈几句,趁着天色还早回了京都。 走时小妖将玉佩还与了我,这小妖看着天真,心思却很细腻,同我说他知道这玉佩对我来说很是重要,所以佩戴在身上时也很小心,并没有磕绊到。 ....我被他说的有些脸红,更多还是怅然。 其实对于我来说重要的并不是玉佩,而是一个念想。 我以前并不明白何叫“睹物思人”,先人的那些充斥着酸味的诗句时心中往往带了一丝不解。 可遇见柳儿之后我便懂了。 原不是先人情感太过丰富,而是我太过薄凉。 考试在晚秋,我在答卷时满脑子想到的都是柳儿,于是理所当然的,我写的诗句也是与柳儿有关的。 关于政治见解我不敢说的太过锋利,更不敢说我其实并不厌恶妖类。 再考完之后那群学子相聚,而我已经准备收拾好包袱回老家。 京都并不适合我,官场更不是适合我。 是我太过天真,总想以后当上了官员也能凭一己之力挽回人与妖之间的隔阂。 挽回个屁,天皇老子都打心底厌恶妖族了,我难不成还要在他面前舞袖? 头身分离不过片刻之间,我不想赌。 我是贪生怕死的人类。 单方面和柳儿切断关系其实并不后悔,世间不是没有和我一样并不讨厌妖物的人类,只是太少太少,少到你跨了几千千米的地界找不出几个。 人妖相处的地方,总会有各种隔阂。 京都是我见过唯一一个禁妖禁的那么严明的省城,也是唯一一个聚集了那么多修士的省城。 其它地界修士不过三三两两,偶尔也会驱妖,但是多是人与妖挤在一起,妖族幻化成人形之后平民百姓也分辨不出来,大部分时间还是相安无事的。 而与妖在一起的人类,除了豢养妖物的权贵,其实连我也找不出来。 或许我算一个?可是我逃了。 回家的路漫漫,我一路作画写诗挣些零用勉强也能果腹,只是这一路下来太过狼狈,沿路住不起客栈,风餐露宿的,实在不好受。 可这都是我自找的。 我带了家人满身厚望而去,最后回来的却是两手空空。 没有功名福禄,更无父母期盼的娇软妻子。 说起来我的母亲与父亲其实很是开明,他们并不拘束我学什么,也不会去限制我的凭空想象。 所以我与他们很能谈得话来。 我家说是平民之家,实际上家父也开始着手经商,算是半个富裕之家,我这般风尘仆仆的回来,门口的小童见了我也险些认不出我。 可恶,要不是早春洗冷水澡实在太容易感染风寒,我也要把自己拾缀的干干净净再回家。 回到家中后他们知道我未上榜也没说什么,依旧施粥布斋三日,于是全县城的人都知道了,谢家举人还没开榜就落榜了。 是我失算了。 阿娘握着我的手苦口婆心的劝我:阿宝,以后莫再说这些让娘扎心的话了,你看全县城的人都知道你还没开榜就落榜了,这丢的不是为娘的脸面,是你自己的脸面.... 我知道了阿娘,我以后撒谎一定先打草稿。 .... 早春开榜与我无关,不过若是去寺庙外头那一片桃花林逛一逛还是不错的。 我并不打算与人结伴而行,阿娘让小童跟着我也被我驱散了。 临走时拿一根糖葫芦收买了小童,又塞给他一颗碎银,让他想去哪玩就去哪玩。 我要一个人静静心。 时光总能抹去人心中的一些念想和遗憾,我手中把玩着玉佩,独自一人爬上了寺庙。 我实在想柳儿想的紧,只能借着这些桃花花瓣来抚平我心中的遗憾。 可在漫天纷飞的桃花之间,我似乎又看见了着了素衣的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