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支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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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起床之后已经快十点了,我正在想mama为什么不叫我的时候很久之前见过的疑似管家的人推门进来,“小姐,董事长在早餐间等您”,“我mama呢?”我揉了揉睡酸了的脖子说,“我mama出去了,你才会进来吗?”“不是这样,小姐,”他耐心地解释道,“您母亲是知道我的。”“所以呢?”我准备出门说,“我现在去刷牙然后等我妈回来一起出去?” “不是这样,小姐,”他在我身后关上门说,“您母亲今天不会在家,我会为您准备衣服。”“什么几把衣服,”我没忍住爆粗口道,“我跟我妈出去玩,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董事长为什么在早餐间等我?” “我很抱歉,小姐,今天必须是董事长的二人约会时间。” “那我妈呢?”我进行了两次深呼吸之后冷静下来说,“你知道她去哪了吗?”“我不知道,小姐,”他说,“我很抱歉。”“我没有向你发脾气的意思,”我说,“对不起,唉。”“不用觉得抱歉,董事长很开心能跟您一起度过今天,”他说,“衣服是照您的尺寸准备的,但可能还需要一些调整……” 我现在才开始打量他:跟我差不多高的精瘦男子,穿着我认不出面料但显得有些毛糙的灰色西装,手上的似乎是我今天要穿的衣服,说话的腔调显得十分官方而不滑稽,此时上前一步又退回去说,“我把衣服放在这里,您准备好了就叫我。”“准备什么?”我盯着他的手看,然后说,“今天不能穿卫衣或者衬衫吗?”“可能有些配饰需要我来调整,”他说,“不过如果您坚持的话,董事长应该也不会说什么的。”裙子,我一拍脑袋想到,我不喜欢裙子,但是又能怎么样呢?其实穿也行不穿也行,这种情况下通常会选择冲突不那么大的一项。不过其实mama不在我根本没有出门玩的欲望,连吃麦当劳也变得毫无吸引力了。 我乖乖出门洗漱,又回房间换衣服,他果然站在门口等我,我说可以进来了,背后的配饰果然不好调整,然后他就笑了一下,让我转过身去。还好我的房间没有穿衣镜,我想,不然这个场景很适合画到什么漫画里,然后就去吃早餐吗? 然后就去吃早餐,“太太来了,”他说。太太,我细细咀嚼这个并非第一次听见的词汇,为什么刚刚叫我小姐?这算是一种示好还是一种轻蔑,还是我应该坐下吃饭,什么也不想?我选择了第三种,坐下吃饭并什么也不想。早点很好吃,我永远喜欢吃小笼包,吃东西的时候的确能很好地克制自己的想法到处乱飘,我对着手机刷视频,但又忍不住开始思考,老宅的人从始至终就叫我太太,这个人叫我小姐,不知道可不可以任性一点请他叫我女士。说到这里我又意识到我还不知道他叫什么,我可以去问王筝或者别的人吗,或者去问他本人? ——然后还是回到开头的问题,我妈又去哪里了? 我还是开口问了。“她去工作了,去打工赚钱养你,”他若有所指地抬眼看我,又重新低下头去说,“今天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中午要去谈生意,在麦当劳等我?”记仇的人,我腹诽如是,但还是装作被麦当劳收买的样子。一个人吃饭不说话很尴尬,为了打破僵局我还是决定开口起个话题。“这让我想起蒂芙尼的早餐,”我对着自己的手套说,“还有这套蒂芙尼的餐具?”“是的,”他说,“是一套无处可用的礼物。那么,你是一只鹰吗?” “……我不是,但我不明白为什么,”我咽下嘴里的食物,思考了一会儿才说,“为什么你要支开她?在白天的确没什么可做的,我没什么你需要的东西。” “你自己说的,”他耸了耸肩说,“我们还应该多互相了解一下。”“我不知道我们还有什么可相互了解的,你有什么想了解我的呢?我以为你了解得已经够多了,倒是我可能需要了解一下你,”我对这场拙劣的表演甚至有些不屑,并且这种态度很难被我掩藏起来,所以我又说,“你有什么想让我知道的,我大概在你的允许和陪同下可以知道,你有什么不想让我知道的,可能我这辈子也不会知道,是吧?所以没有必要。不过裙子挺好看的。”“好看就好,”他说。“你没有别的要说的吗?”我觉得有点好笑地说,“我说了这些你一点也不反驳我?”“等出发我会再做出尝试,”他把报纸对折并把iPad收起来说,“我们今天有一整天时间。” 路上是我和王筝在闲聊,他们今天要谈生意,我干脆把前提忘掉了,所以全程只有我一个人在玩。mama甚至没来得及给我发详细的消息,只说了一句有工作就结束了,我决定等中午给她打电话,可我能说什么呢,董事长带我出来玩,带我去吃麦当劳?是个人就会觉得很怪异,我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王筝和董事长在后面谈工作,谈数据谈报表,金若洁从前面接近,等她走到我身边我才发现那是她。“一个人觉得无聊嘛,”她笑着说,“我带了风筝来。”“好耶!”我发出了今天第一个真正意义上带有正面感情的惊叹,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我眼里的人并没有看向我。好吧,我想,我和金若洁也可以放,然后我的确这么做了,我们配合得很好,金若洁说她跟王晶菁的女儿一起放过风筝,不过对方年纪还小,当时风也不大没怎么放起来。 所以我还是在秋天和冬天夹缝的风里放起来今年第一只应该也是最后一只燕子形状的风筝。旁边的草坪上有人在打羽毛球,我在想如果我mama在这里我们也可以玩,我不会穿这样的破烂裙子而会穿那条灰色的棉运动裤,mama会让我站顺风的那一边。如果心血来潮的话可以像之前经过的那一家人一样带上野餐布和垃圾袋,打开野餐篮拿出来的不是三明治或者饭团,是昨天晚上剩下的饭菜或者是早上匆匆煮的。不过也正因为她不在,我才可以把一切美好的幻想加在她身上,加在我mama身上,但此刻我是如此确定一切都会如实发生,但这一切都被这个男人毁掉了。我突然觉得很愤怒,但这愤怒并不因为我自己被摧毁了,而是因为他毁掉了我跟mama我不记得多少时间以来的第一次外出,如果昨天那次不算的话,那怎么能算呢,虽然已经应该被我算进去了,否则我也太可悲了。毕竟我也不是仅仅沉迷学习的人,只是错过了一次又一次的机会而已,我就这么浪费掉了许多年。 不因自己而愤怒在此刻也是一种荒诞的美德,我愿意承认。但我也因此觉得有些羞愧,我也必须承认,我又开始思念我的mama。金若洁明显发现了我的情绪,于是她开口说,“正好十一点多了,我们去吃东西吧,你想去餐厅吃还是像他们那样——”她朝那边努努嘴说,“搭个野餐用的棚子?”“太麻烦了,去餐厅就可以,”我很懂事地说,“董事长不是还要谈生意吗?”“他谈完了,”她开始朝那边使眼色,然后偷偷跟我说,“董事长把今天空出来了,他想跟你单独多呆一会儿。”“好的,”我说。他问我是不是一只鹰,从分类学的角度来讲这么分还分得不好,但总归我只是这一团被放上天的纸燕子,甚至不算是活的。剪断线的那一刹那我会蜕皮成为活的,然后我就完全地……死去了。 提前点好了餐,我们坐在四人的座位上,旁边全是人,他没有穿西装,其实我早就应该发现的,只是他这样的形象已经根深蒂固了,我很难再把他同之前那个穿卫衣的人联系起来。——一时之间又想起那些事情,我立马被可乐呛到了。董事长本来坐我对面,坐在我身边的金若洁看他起身立马起来让了位置,我正在惊异他们的效率之高、配合之默契时发现他只是放下汉堡坐过来拍我的背顺气。我说没事,示意他坐回去。金若洁没有让位置的打算,王筝在拍照,金若洁解释说准备拍照发朋友圈的,我没想好要不要呛一句发在哪个号上,他就已经解释了,“可以的话,我想跟你一起发。” 您真的好会营业。我差点又被呛到,赶忙摆了摆手说,“先吃,先吃,汉堡冷了就不好吃了。”我们都不吃辣,只有王筝一个人点了麦辣鸡腿堡,但他一直忙着拍照,鸡rou应该也冷了没那么辣了。我快乐地吃完了汉堡和薯条,在途中听到隔壁的学生闲聊,似乎是大学生,不过具体在聊什么我听不懂。王筝拍好了做作ins风图片发出去了,我接收到他骄傲的表情点开朋友圈看,没想到的是他的配文是在麦当劳办公again。金若洁的非常简洁,汉堡很好吃但是价格似乎又提高了,没有带图。董事长的还没有拍,这次他要自己拍,我的就更不必说了,吃的都吃完了,拍什么好呢,总不可能拍人吧。但董事长没有这样的顾忌,他拍了我手套的一角,的确聪明,不知道是谁,就算是衣服最后可能也要毁尸灭迹,此处无声胜有声,不过是在小秘书营业的营业号上发的,他自己的手机上什么也没留下,除了那张照片。我发了定位图片草草了事,他捏了捏我的手,正要说什么的时候电话响了。他看向手机屏幕的时候还在笑,但很快气氛就冷了下去。 “……接个电话,”他立马站起来,过了一会儿才转过来向我说。如果我能成功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我就可以抢过他的手机看看究竟是谁抢走了我本来就所剩无几的时间,但我没有,因为我忙着喝可乐。后来他就带着王筝走了,金若洁安慰我说,“董事长把屏保换了。”我抬头看着她笑了一声,说,“关我屁事。” 她明显非常非常惊讶地看着我,直到我眼泪要掉下来才惊慌地避开视线说,“我送你回去。或者你还想出去走走?我们去放风筝,吃棉花糖,骑双人自行车?”“我不会骑自行车,”我尝试把眼泪吞掉、竭尽全力把它们都吸回去,然后说,“还有游船。要是mama在这就好了。” 金若洁又坐到我这边来抱住了我,然后说,“对不起。我替他说对不起,等他晚上回家跟你说。”我明白她的意思,她照顾过王晶菁的女儿,现在她又来照顾我,她很明白我。所以我更要说没关系,可真的没关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