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求婚
车子开到了节目组外,还有一段距离。孟治还不想传出什么连云荆被包养的传闻,没有很靠近。 连云荆凑过来,睫羽低颤,在孟治侧脸上亲了一下。他略带紧张,孟治便也在他的脸颊旁落下一吻作为安抚。 瞬间,仿佛干涸的植株久逢甘霖,连云荆精神大振。两人在一起十年,第一次以恋爱的模式相处,简直真的回到了十八岁时,他笑得满眼春水: “我先去和节目组沟通一下,明天收拾好行李,先生来接我?” “嗯,违约金的事,打我电话。”都是成年人,孟治也不怕他吃什么亏,塞了张名片给他。顿了顿,见连云荆就要打开车门离开,他忽然出声,低低喊了一句: “云荆。” “先生?” 连云荆转过头,孟治神色莫名地盯着方向盘。 “意识到这是二十年前时我就想,你会不会也在,又不敢期望。” “没有秦修,你肯定能活得非常肆意耀眼,不需要我也会过得很好。有时候,我很害怕,你只是顺从我的权势,并不真心爱我。” 他太少示弱,也从不把心里话讲出口,头一回非常不适,却深吸口气,逼迫自己说下去: “我想不到有什么理由会令你来找我……我性格固执,轻易不会改变,假如你救我,就要背负我不会和崇榆林分手的风险;假如你不肯救我,想等我瘫痪再来接触,我便无法信任你,只能结束。” “不仅因为这是背弃,也意味着你和崇榆林没有差别,只能接受某个时段的我,随时都有可能由于外因离开。你都明白的。” 连云荆知道孟治一直是这样的人。他的先生心思深沉,却也天真。他绝不会委屈自己屈从独一面的感情,既然接纳他,就全部接纳,既然爱他,就爱他的全部,否则干脆不要。 “如果你因此退却了呢?”孟治喃喃,“或者说,过来的你在上辈子听从了我的话,好好生活,找到了其它共度一生的人,不愿再和我这个脾气古怪的老家伙相处……” “怎么可能!”连云荆忍耐不住,扑上去紧紧抱住他。先生心里一直有种不安全感,强烈的独占欲正是出自于此,他今日终于窥见冰山一角,难过得恨不得把心剖出来送给孟治。 “我爱你,先生,我爱你。”他埋在孟治怀里,一遍遍地重复,“我是因为你才在这里……我离不开你的,孟治。” 好一会儿,孟治才伸手,抚摸他的发顶。 “我知道。” “看见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选择了什么。我之前说知道你来找我,我很开心,是真的很开心。你比我勇敢。” 连云荆感到他低下身体,在自己露出的耳尖亲了亲,嗓音温柔:“云荆,我也爱你。” “先交往,一到年龄我们就结婚,好不好?” 连云荆是飘着回到宿舍的。 结婚啊,和先生结婚,然后先生就真的变成他的先生了…… 人生一大目标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实现,饶是连云荆活了三十八年,也乐傻了。表情管理失控,同宿舍几个人看见他都不敢认。 “卧槽云荆??”一个小个子目瞪口呆,“你咋了,你真中邪了?什么事把你乐成这样?” 原本冷冷清清的少年,做什么事都礼貌客气有距离感,现在眉梢眼角都在开花,唇角也似有若无地勾着,生怕别人看不出来有好事发生。 “没什么,就是我要……”结婚了三个字卡在喉咙,连云荆稍稍回神,掩饰地咳嗽一声,“退赛了。” “噢,恭喜恭喜,你要退赛了啊……???你要退赛???!!!”小个子瞪大眼睛,“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其它人也个个吓得不清,直接炸膛,连挨得近的寝室也探出脑袋来,一个两个懵逼道: “我刚刚好像幻听了?” “兄弟,我也幻听了,我听见有人说连云荆要退赛??” “艹,真假,连云荆要退赛?干什么呢想不开!退赛要赔违约金的吧!”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小个子急得要上火,“你昨天刚拿了初c位,怎么今天就要退赛啊?发生什么了究竟!” 连云荆被他吵得想笑:“又不是你退,急什么?” “怎么不急!你可是争c最有希望的人之一啊!我这种顶多二轮游,你不一样啊云荆!” “是不是有谁逼你?咱们找节目组理论去!” “跟那些没关系,是我自己要退,还没跟节目组说呢。”连云荆摇摇头,上辈子自己也一腔热血去争c,和秦修在一起后被他暗中打压,甚至在三公舞台上跳错了节拍,无缘于c位。 可即便遗憾,现在的自己也不能再抱着像当年一样纯粹的心思去争去抢了。况且现在对他来说,成团反而是呆在先生身边的阻碍。 他笑了笑,解释道:“关乎我的人生大事。别担心,我以后打算当自由音乐人,你还是可以听见我唱歌的。有机会给你们送张演唱会门票。” “可说好了。”小个子揉揉眼睛,看出来连云荆并非开玩笑,连后路都想好了,便也不再嚷嚷。 简单收拾了一下,连云荆去找了工作人员,说明这件事。导演痛心疾首地看着他,仿佛要撒手一大块金子:“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连同学,不怕给你透露,你现在的脱水人气是最高的,一公舞台出圈了,热度处于断层级别。我们也在捧你,只要你愿意,这个团的c位大概率是你的。” “有资源,你才能在这个圈子里走下去。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有事不要自己扛着,说出来,节目组会帮你的。” “况且关于你的家庭情况我们也有所了解,违约金你赔不起的,还是慎重考虑吧。” “抱歉。”连云荆摇摇头,他将孟治的名片推出去,“至于违约金,我家先生会和你谈。” 导演不赞同地拿过名片看了眼,呆住了。他不可置信地又看一眼,抖抖索索问:“孟、孟先生?这位孟治先生?” 连云荆点点头,导演差点没晕过去。 造什么孽啊!他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都不敢在这位面前造次!b市的孟家,孟家的孟治! 他胖胖的脸上满是冷汗,勉强挤出一个笑:“呃,请问一下,你们……?” 连云荆心领神会,礼貌颔首:“我们目前是恋爱关系。我不希望欺骗粉丝,也不想因为职业关系给先生带来非议,请理解。” “理解,理解!”导演点头,一边心里咕哝。 说的好像是正经恋爱一样,谁不知道孟治少爷在和崇家的少爷蜜里调油?听说不久后就要结婚了,到时候哪有小情人生存的余地?现在的年轻人啊,正途不走…… 连云荆自然看得出他在想什么,不过事实怎样自己清楚就好,犯不着挨个解释。 谈完话他就回了宿舍,一路上收获慰问无数,简直哭笑不得。少年人总有这样热烈真诚的心思,他虽距离那个年纪久矣,也会感动。 连云荆本打算拿睡衣去洗个澡,早点休息,宿舍却静悄悄的,只有窗户边站了一个人。 是秦修。 他见连云荆回来,压抑着愤怒,问:“云荆,你要退赛?” 连云荆看着他,此刻三十八岁的他清晰感受到了秦修的心机,即便听说他要走,也没有和他人一样当场质问,而是在仅有两个人时,作出愤然又难过的模样问话。好像他们关系很不一样。 这让连云荆不禁回想起二十年前,自己怎样被他的花言巧语所蒙骗。 真是幼稚又拙劣的手段啊。 平时故意营造出彼此很特别的氛围,说些似是而非的暧昧的话,动不动就看他、与他肢体接触,对他温柔和善好像百依百顺,在二公全宿舍除了他们都惨遭淘汰的隔天,趁着伤感时真情告白…… 接着台前和他亲密炒cp,台后隐晦地说着贬低的话,诸如“其实你发挥挺好,不过那个人不愧是学了十年舞蹈诶”“你音色真的好听,就是唱功不是科班,可能比xxx差一点,赢不了也没关系的”。 在本就紧张的训练营里,来自最信任亲近人的否定三番五次令连云荆自我怀疑、痛苦难过、表现失常。 失常后就是“果然如此”和不痛不痒的安慰,恶性循环导致他的状态一日不如一日。最终第七名的成绩竟令他雀跃不已,全然遗忘一公时自己是如何意气风发,觉得c位非自己莫属。 往事如烟,秦修于他不过跳梁小丑。 连云荆唯一好奇的就是,倘若没有自己陪他炒cp,没有训练室整日整晚地帮他调整动作、教导发声技巧,没有自己每次都选择同一组的倾情配合……秦修又能否像当初那样,以第二名的好成绩出道呢? 他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