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56.

    你听说过“缸中之脑”吗?你确认自己的世界处于真实吗?

    或许这世界本身就是一场谎言。

    ——序

    “为什么!你不是游戏里的人物吗?”

    “为什么我出不去了!”

    玩家随着思维上的混乱,全身力气都被抽走般摊在地上,四周的血rou簇拥过来,我掐着他的脖子把他举起,免得他被血海吞噬。在这个精神世界,我的能力又有了进一步的提升——我是这处梦境的主宰。

    以前我需要做许多基础性的准备,才可以对他人的精神施以暗示,而我现在只需要对视,便可随意搅动猎物的意识,浏览他们的记忆。

    “我是...我是谁?”

    名为晓星的玩家半合着无神混沌的眼睛,长时间凝视我让他充满着疲意,带着阴翳的眼角下垂着,面色死一般的苍白。

    可怜的孩子,看来被强行翻阅记忆的体验让他有些混乱

    我从这位玩家口中得到了关于游戏的信息,以及另一个世界的风貌。

    那个所谓的现实世界与我穿越前的世界差不多,科技水平略高一些,在信息技术上有了很大突破。但按理说仍并不应该出现这种‘全息游戏’,而且他的记忆里并无游戏公司的信息。

    此玩家已经经历过三个剧本,并且在论坛上也有其他玩家的通关视频,大多都是悬疑推理类,其中背景设定、人物性格、以及剧情逻辑都上佳。其中出现的血腥场景,对人体构造解析完全符合真实人体...

    这样的游戏出现在普通世界,都没有人怀疑吗?

    这个我已经生活了几年的世界是某游戏的剧本吗?那些活生生的人或许只是串串代码,那些风景只是0与1的组合…..

    按一般人的三观,想一想这种事情都会怀疑到精神崩溃的。

    我摸了摸身下的黑犬,起初的惊奇怀疑过后,只留几分无所谓的探究心理。

    因为现在名为“埃里克”的、来自异界的灵魂,本身就是最大的虚幻。

    “那就展示给我看,你自认为是真实的一切,我会好好欣赏的”

    我合上他空洞的眼,把这即将自我毁灭的人格重置。

    “你现在,就好好睡一觉吧”

    57.

    “埃里克?”

    耳边传来一声轻声的呼唤。

    我从梦中醒来,正看见伊西尔站在一旁。

    身上的毯子因为我的动作,从后背滑落下去,被他稳稳抓住。

    “埃里克大人,是在为那些莫名其妙的人而烦恼吗?”

    伊西尔担忧地看着我,深墨色的眼眸因为提及其他人而泛起不悦。

    “如果您需要的话,我可以今晚就解决他们”

    他完全不介意去破坏亚尔维斯的试炼。在他看来,为了亚尔维斯而影响埃里克的休息简直是罪大恶极。

    我揉了揉眉头,把垂下的头发拨到后面,不去与伊西尔对视。

    刚从梦境世界回来,我突然解放的精神力有些不适应缩在躯壳里了。刚刚注视了伊西尔一下,感觉被他杂乱的心声弄得好心情都快没了。

    话说,伊西尔这家伙,平时表现的很严肃认真,结果心里面却在不停刷我的名字和赞美,痴汉吗?

    “不用,我只是小憩而已。那种东西对我来说算不上烦恼。”

    “非常抱歉,误会了您的意图!您的智慧如此深厚,足以洞察万物,这俗世中的一切都瞒不过您的耳目”

    我打了个哈切,笑着眯了下眼。

    “‘洞察万物’吗?你这种说法真是令人怀念到生厌。

    不过,说不定会发生我预料之外的有趣的事情,这次就原谅你了。”

    “没有下一次哦”

    我起身离开书房,没有去看伊西尔的表情。

    ————

    被留下的伊西尔恭顺地像是被主人抽打的小绵羊,说不定真被某个人抽打反而会更开心。

    埃里克走远了,带走了明亮的灯光,他才稍稍在黑暗中抿了下嘴,冷峻俊美的脸上露出不甘的意味。

    昨天异常真实的梦让伊西尔精神有些恍惚,总觉得自己好像进了某个血一样世界,今天才在埃里克面前意外失言。

    “为什么又搞砸了……

    都是亚尔维斯的错。”

    和克洛狄一样讨厌。

    他走近,收起地上的毯子。桌子上翻开的书页被风吹了呼呼作响,在伊西尔看过去时,刚停在一首普希金的情诗上。

    [她一时失言,

    以亲热的“你”代替了空泛的“您”

    一切幸福的幻想,

    当即在迷恋的心中激起。

    我郁郁的站在她面前,

    无力把目光从她身上转移,

    我对她说:“您多么可爱。”

    想的却是:“我多么爱你!”]

    伊西尔匆匆看了两眼,只认真地把书页理整齐,把书签插好,再把书籍完整地放置回书架上。

    有钱有势的大资本家如同训练有致的管家般,把一切都整理的井井有条。

    完毕后,把变异后非人的记忆都用来记埃里克日常生活的伊西尔,按照惯例在脑海里播放今日埃里克大人的影像,在回忆到某句话的时候突然愣住。

    “怀念?”

    埃里克怀念的事情?

    虽然有悄悄派人去打探埃里克大人的过去,但不愧是埃里克大人,把过去的消息封锁的一干二净。

    埃里克大人的过去,是怎样的呢?

    58.

    这个夜晚是寂静而安详的,一如既往地掩盖住肯拉斯顿底下的血腥。

    在这个和平的间隙,在玩家即将正式参与侦探探案之前,让我们来听一个故事吧。

    在神秘6号找到宿主之前,名为‘乔阙’的异人的故事。

    ————

    对于一般人来说,去思考世界是否真实是完全没有意义的事情。因为他身处的世界是未知的、浩瀚的、客观的。

    人们在这世界中沉浮,仅仅是阻挡海浪的拍打就已经精疲力尽,所以在见证到海面的风光时,无不心欢鼓舞,为这魅力所倾倒。

    乔阙是不一样的。

    如果是能在海中自由翱翔,随意探索,日复一日目睹同样的海面,见着同样的海浪,对那些在海中挣扎的人感到不解。

    这样的人,足以被称为异人吧?

    乔阙就是这样的异人。名为阙,却完美无缺的异人。

    他的才能已经远远超出人类的界限,毕竟哪有人会从胎儿成形后就严谨而理性地记载外界信息?

    发现了他才能的冒险家父亲忧心忡忡,仿若窥探到海下的冰川,隐隐对这聪慧稚儿的本质有所察觉,不仅给他取了“阙”字,而且极力带着他去偏僻的乡村生活,尽量让他少接触一些信息,让那一天迟点到来。

    可随着年龄的增长,他非人的特征越发显露。俊美的面貌,魔性的魅力,强大的力量,他轻易地cao纵人心、重塑他人的性格,甚至可以倾听到别人的心声。

    某一天,冒险家父亲终于不堪他洞察一切的目光,去追逐他的梦想了。而被父亲长期压抑的异常,逐渐暴露出来。

    “神明!您是神明啊!您被世界所钟爱”

    封闭的山林里,被他吸引而来的人匍匐在他脚下,向他诉说着对他的信仰。

    “乔阙…不,圣子,你一定是圣子,我生下了圣子……”

    生下他的母亲在他日益显露的完美与魔性中沦陷了。

    “别去在乎俗世了,别顾及别人的看法!尽管向世界索求!”

    似乎所有人都这样对他说。

    索求?

    如果可以索求的话……

    给予我一些乐趣吧,请告诉我,生命的意义是什么!

    他于是就这样向世界索求。

    去光明的一边,明明是惺惺作态,国家的栋梁们却视其为理想,获得万千崇敬与青睐。

    “什么嘛,这些恶心的善意与期待……”

    去黑暗的一边,把暗世界搞的一团糟,那些最邪恶、疯狂的人们,像邪教徒一样为他献上血腥的祭品。

    “这里,也没有吗?”

    身为冒险家的父亲,自然地死在了冒险的路上,为了所谓的刺激与未知。精神被迷惑的母亲终于回了神智。

    ‘我也想体验你付出生命追求的未知啊,乔勇’

    她这样想着,从父亲出事的山顶上跳了下去。

    他倚着教徒们奉上的王座,仿若看着一场闹剧谢幕般,笑了起来。

    【这样的世界,是真实的吗?

    亦或者只是我的臆想。

    我活着吗?

    既然他们都用生命向我证明了。那么,生命的意义,就在于未知吧。

    根本找不到……要到哪里去找……

    找不到的,这是生的世界无法给予我的。】

    那就去找未知的东西吧——比如死亡。

    恰逢其会般,那道声音出现在他脑海:

    【您好,您愿意拥有一场别开生面的旅行吗?】

    啊,我允许了。为我带来量身定做的死亡吧,6号。

    59.

    肯拉斯顿的警局在新的一天中迎来一位陌生又奇怪的访客。

    燕尾服般的白衬衫外披着暗红色马甲,下配黑色工人裤,袖口敞开,半露出拥有结实肌rou的手臂,棕褐色的短发被梳到脑后,露出一张年轻英俊的脸。

    他自称是一名侦探,名叫特瑞西·莫里斯。

    一个姓莫里斯的侦探。

    “他应该去应聘电影演员,而不是跑到我们这种偏僻地方的警局说这些‘俏皮话’”

    看在莫里斯的份上,有见识的老警长并未将他赶出,连嘟囔地骂一句都懒得,任谁都看得出来,在他心里这个自称侦探的人根本就是在胡言乱语。

    “尊敬的警长先生,您好,希望您不要介意我打扰到您的工作”

    年轻人礼貌地颔首微笑,他额头白净,鼻高唇薄,鹰钩鼻让他显得刻薄,上扬的嘴角是那么意气风发。

    “不过,您不必如此着急下班去买礼物给您的女儿,我来时见到百货公司下班时间在17点半,而我与你商谈案件只需要1个小时。

    当然,您如果是想要去提前去面见您的前妻,也不必如此着急。报纸显示今天弗洛地区有雨,弗洛到肯拉斯顿的公路部分出现了山体滑坡,您妻子到达肯拉斯顿的时间会推迟两小时左右”

    面对惊疑不定的警长,特瑞西笑着转身拿过警员送上来的咖啡:

    “我想您现在并没有心情喝咖啡,感谢您一番好意。

    啊,没必要这么惊讶,我并没有提前调查过您,我只是在认真观察。

    您在刚才的5分钟里看了2次手表,这表明您接下来另有要事,但局里人员稀疏,接线员小姐手上涂了指甲油,我猜肯拉斯顿今日并没有要紧的案情,所以应当是您的家务事。

    您桌子上的相框崭新,是今年新拍的照片,照片里出现了弗洛特有的白斑鸟,而这种鸟只在冬季才会出现蜕羽,冬季弗洛不是个旅游的好地点,所以是定居。上面您与妻子并未有身体接触,都紧紧牵着女儿,这显示您与妻子感情出现问题,但你们都深爱着女儿。

    您身上的警服多有褶皱,领带的打法也是自戴打法,显然您已与妻子分居,妻子住在弗洛。日历上划的红圈表面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我猜今天是您女儿的生日,疼爱女儿的父母会提前见面并为她庆生。”

    特瑞西在全警局人员惊奇的眼中敲了敲桌子,他的装扮谈得上奇特,白衬衫加马甲加工装裤,但他身材健美,面容英俊,行动起来毫不在意外人眼光,有种英伦的古典加美式幽默的魅力。

    当然,连绵不绝的推理带给警员们的震撼已经越过了他的装扮,留下了深刻印象。

    特瑞西·莫里斯,或许真是个了不起的侦探,即使他顶着大贵族加大资本家“莫里斯”的姓氏。

    天才的怪癖在资本的后盾面前,无可厚非。

    警长:“您、您想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