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月下月朦胧07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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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儿的心一截一截向地狱沉下去,灵魂煞煞远去,只留一截尸身呆在那里。 车玻璃被太阳照得反光,但她还是看到,四爷坐在后座,一双鹰隼,平静地注视着她。 越平静,越可怕。 猫从她僵硬了的怀里跳脱,发足奔向福特轿车,剩下月儿在原地。 车子从容地停下。 警卫员下车敬礼,然后打开车门:“少奶奶,请。” 她没动,她不能。 四爷看过来。 月儿忽然平静的可怕:“四爷,要不你枪毙我吧。” 她不愿意再绞尽脑汁想着逃,不愿意机关算尽想着跑,她好累,这个世界,或许终究是男人的天下,她就不应该异想天开地去跟命挣。 四爷也古井无波,“上车吧,有什么话回家再说。” “少奶奶,请!”警卫员再次用戴着白手套的左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月儿不为所动,目光依旧看着四爷:“枪毙我!” 四爷眉头微蹙,“上车!” “我跟人搞破鞋了。”月儿冷猛道。 声音不大,却堪比丢出一枚炸弹。 “你再说一遍?!”四爷气昏了头。 月儿一心求死,“我跟人搞破鞋了,你要是个男人,就立刻枪毙我。” 场面鸦雀无声,除了悠闲的猫儿在轿车里舔脚毛,所有人的神经都绷了起来。 四爷突然下车,一把拉起月儿往车上拖。月儿挣扎不从,趁四爷腰间空虚去拔他的配枪。四爷察觉制止,月儿因惯性倒地,枪掉在一边,她顾不得疼,急忙要去够枪,被四爷一脚踩住。 月儿看着被黑色军靴踩住的希望,突然间有种幻灭感。她神情古怪地爬起来,在四爷震惊的目光下转向身后的卡车,对着荷枪实弹的军警道:“我给你们长官戴绿帽了,枪毙我呀。” 谁敢动!谁又敢出声! 她绝望,抱起地上一块砖头往卡车扔去,“开枪啊,枪毙我。” 无人动,无人声,只有她一人的喊声和石头砸在卡车皮上的声音,空洞,带着回响。 终于四爷一把将她拦腰抱起,任凭她又踢又咬要把她塞进车里。 月儿用手死死抓住车门,又尽可能用脚钩住轿车的边角,以至于四爷一时无法将她塞进车里。警卫员见状,终于反应过来,上去一点点掰开月儿的手指,一根、两根……直到最后一根。 猫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地蹲爬在车后座上,看着月儿像个包袱一样地被掖了进来。 伴随着月儿的哀叫声,车门砰地关上了。月儿眼前一黑,没了知觉。 月儿做了很多梦,先是梦到自己决定与澹台私奔,后又是密斯特鸿来问她周幼权伤势,她说周幼权已脱险,自己这回没走也算值了。密斯特鸿却不无愧疚地说连累了她又陷在戎四爷手里,很是过意不去,但她反而安慰说以后定然还会见面。再一时是她向周幼权哭诉那些当姨太太的辛酸。再后来,竟然梦见四爷坐在床边,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沉默纠结……她睡得昏昏沉沉,只模糊感到四爷说的是很重大的事情,让她震惊到无以复加,然而梦境一时一变,前面的内容倏忽记不清了。唯一还有印象的是四爷说“你若是没被他们利用该多好,我们之间便不会是现在这样。” 月儿醒来已是夜里十点多。手上胳膊上的伤已经被清理过,吴妈守在床头。 “囝儿,侬可醒了!” 月儿起来,看看房内没有四爷,说:“姆妈,去叫四爷吧,有账算账,有仇报仇,这里我是断不会再待着。” 吴妈连忙过去掩上门,嗔道:“侬到底想哪样格?平平淡淡过日子不好伐?” 月儿苦笑:“姆妈,真正的平淡,是生命中经历过轰轰烈烈,才感悟到平淡的可贵。而不是一生碌碌无为破罐子破摔,却安慰自己平淡是真。更何况我这不是平淡,是苟且。” 她说着也不要吴妈去唤四爷了,她自己要去书房找他。 还没走到门口,忽然副官来说四爷叫少奶奶过去问话。吴妈听出这是要大动干戈的架势,毕竟往常在家里四爷和少奶奶之间哪用得着副官煞有介事的传话。 吴妈战战兢兢,月儿却无所畏惧,她径直下楼了。 进到书房后,四爷一身戎装坐在书桌后闭目养神,不消睁眼便知她来了。 “站那儿。”四爷好像有天眼一般,待月儿走到屋当中,就令她罚站。 月儿虽打定了主意,要么被撵出去要么被枪毙,横竖总归要随了自己不当姨太太的愿,但见这架势还是有些蓦然发虚,隐隐觉得会有什么出乎预料的事情在等着。 “这些天都去了哪儿,做了什么?”四爷睁开眼,口气介于公务与私事之间。 那套搞破鞋的说辞本来就是绝望情急下的胡说,四爷一怒之下冲动杀人倒罢了,可若细问,压根破绽累累。月儿知道说多必然错多,便道:“能说的之前都已经说了,听凭四爷处置。” 四爷不置可否,只拿出那张密斯特鸿的画像:“你就是为了这个人跑的吧,这些天都是跟他在一起?” 月儿虽意外,但也确实编不出一个搞破鞋的对家来叫四爷相信。既然这幅画像乱入,索性不言声。四爷说啥就是啥,默认就是了。 “这个人姓谁名谁,住哪儿?” 月儿不答。 四爷冷笑:“以为不说话就能保住自己的姘头?周幼权,民国六年生人,祖籍南京……” 月儿心头别地一跳,猛地抬头。既然连周幼权这个名字都晓得了,那毫无疑问,周幼权落入他手了。而自己刚才自作聪明默认了半晌,等于全认在了周幼权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