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9 见面礼
第二天叶潮醒的时候快十点了,病房里空无一人,只有早上护士给他挂上的输液瓶滴滴答答小声响。 床头摆着一个保温盒和干净的碗筷,他扒拉过保温盒打开一看,是清得不能再清的鸡汤,上头连滴油都看不见。 这一大早的,谁给他送鸡汤啊?他想起昨天萧黎说再来看他的事,没多想就默认了是她熬的汤。 叶潮打了个哈欠,倒杯水漱了口,用勺子舀了一点送进嘴里。 味道还不错,咸淡合适,就是太清淡了。叶潮咕噜几口暖胃,自个儿举着输液瓶,穿着病号服,拖着无菌鞋出了病房。 他住的外伤科,心血管科就在楼上。虽说住宿条件不错,但医院的床板是真他妈的硬啊,真要和叶夫人说的住一星期,他腰都要僵了。 他慢悠悠地溜回自个儿的诊室,一天没抽烟了憋的难受,靠着窗子抽了两支后,输液瓶也见了底。叶潮把拔出的针头和管子一起丢进了医疗垃圾桶,闲着无事,又去科室住院部溜了一圈。 在那里他碰到了正在查房的萧黎。 “叶主任,你怎么来了?” 叶潮耸耸肩:“病房太闷,出来透透气,顺便查房。” 萧黎笑道:“叶主任真敬业呐。” “别介,我拿小叔的钱,哪敢旷工啊。”叶潮说,“对了,谢谢你今天的鸡汤,味道不错。” “咦,我今天没有给你送过鸡汤啊……” 叶潮脸色一凝。 不是萧黎送的,那是谁送的?妈的,别不是上回那几个医闹的畜牲给他送的毒鸡汤吧? 正要抓狂,一旁一位病患家属手机里的新闻主持声打断了叶潮的思路。 “今日凌晨,十三号大街季氏印刷厂遭遇不明人员突袭,现场损失惨重,据统计,共有伤者十余人,死亡人数不明……” 季氏印刷厂是季元顺名下的一个出版印刷厂,但在业内占比不高,也不是他们季家的主营业务。 这事儿闹得挺大,在网上随便一搜就能找到详情。说是凌晨里忽然有一辆卡车冲入印刷厂,撞碎厂门后爆炸了。厂子里住着些长工,都还在梦里呢,就给炸伤了。叶潮仔细翻了翻报道,放大了那些被透露出来的伤患照片,竟然从中认出几张颇为眼熟的脸。 这些人,是上回医闹出现在医院的人,也是让他挨枪子的同一批人。朝他开枪的已经在局子里蹲了好几天了,这些留守在印刷厂的,碰上这事儿算他们倒霉遭天谴。 新闻上还说,现场除了印刷厂的人,没发现别的伤者或者尸体,车上有无人驾驶控制装置的残骸,卡车的出发地点是监控盲区,它在十三号大街和十二号大街直道上绕了三圈,最后才撞进印刷厂。 所以,炸药是谁装进去的,什么时候装进去的,没有地方可以查。卡车在两条大街上来回游走,让人琢磨不透它的去向,最终拐个弯就冲进印刷厂,引起爆炸。 现在市面上的无人驾驶车辆尚在测试阶段,还没有正式投入民用市场。能整出这么个玩意来cao控一辆卡车,是个人物。 正要继续翻,有电话拨进来了。 叶潮下意识接了:“喂?” “喜欢吗?”那头似乎很轻地笑了一下,“我送你的见面礼。” 叶潮黑着脸,看了眼手机上显示的来电人,立马就把电话掐了,顺便把沈约的号码拉黑了。 他坐在走廊的座椅上沉思了一会。 沈约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好好的厂子说炸就给炸了,不会真像沈约说的那样,把这作为替他报仇的礼物送给他吧?他们沈家要是和季家有过节,打打杀杀倒也无伤大雅,干他屁事。问题就出在没有过节,除了叶家以外,没有任何一个家族和季元顺的仇恨到了要炸他厂子的地步。 季元顺和叶桀叶潮的冲突,是搬上台面的冲突,两家一旦有什么商业上的摩擦,就会被那些媒体翻来覆去添油加醋地写。 上回叶潮中枪的事,他们就已经借此机会将他们两家的矛盾写的天花乱坠,什么买凶伤人,什么导火线燃到了尽头之类,实在是让双方大伤一笔。沈家清白世家,且现场没有直接证据指向,季元顺最后就算知道是沈约干的,也必会装傻把矛头对准叶家。 果然,网上已经开始有言论怀疑是叶家干的了,分析推断说的还头头是道,叶潮都差点给信了。 沈约那个狗逼玩意儿,早晚有一天给他妈骨灰扬海里。 叶潮烦躁地解开一颗扣子,心想这事儿不能让他爸亲自出面解决,万一要是把他和沈约那点破事给兜出来,这脸可就丢大发了。 电话又响起来,是一个陌生号码,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你到底想干什么?”叶潮按捺着火气说。 “鸡汤,喝了吗?” 叶潮愣了一下,冷笑说:“倒马桶了。” 对方不以为意,语气很淡:“晚上,我去找你。” “你过来一个试试。” “我手上有你感兴趣的东西。” “你省省吧,我不稀罕。” 挂断后叶潮干脆把电话卡给拔了,把病房给退了,窝回了他的独立诊室。他在还没来得及丢掉的病人挂号单背面写了很多东西,季家的人物关系列写了一边,细到季元顺七大姑八大姨,又分别圈了几个人出来,都是些在家族里没有实权但与家主关系不错的人。 他安排了几个人秘密盯着这些人的动向,以备不时之需。 他刚才挂下去的那几瓶药水多少有些困顿的副作用,初步安排好这些之后,叶潮进到小卧室睡了一觉,想着起来后再做打算。 谁知道这一觉醒来,外头天都黑了。卧室里很昏暗,透过窗子可以看到外头夜幕中几颗寂寥的星星。 床边坐着一个黑洞洞的人形,吓了他一跳。 “啪。”叶潮猛地拍开开关,卧室中骤亮,刺得二人眼睛微眯。 一看是沈约,叶潮的脸色立刻就嫌恶起来了:“你怎么进来的?” “叶院长给的备用钥匙。” “……” 昨天他小叔叔和他妈一起来看他,叶夫人感谢沈约照顾叶潮,叶蘅估计也就把他当自己人了,沈约找他要钥匙,想来也不是难事。 他白衬衫搭西装裤,小沙发上规规矩矩地摆着正装外套,看上去是直接从律师所过来的。顺带一提,沈约待的律师所是京城里最有权威的私人律师所,他海归时就被聘请去做了首席律师。 他递给叶潮一个文件袋,说:“看一眼。” “这什么?”叶潮一边拿眼斜他,一边接过文件袋,打开取出了里面的文件。 只一眼,他就知道为什么沈约说他会感兴趣了。 不是别的,这是一份犯罪档案。 从沈约提供的人像与对应的名字来看,这是那几个医闹头子的档案。除去那个已经扣在局子里的不说,这些人当中,有一个叫张流的社会混子。简单来说是他欠了季元顺很多钱,还不上才来印刷厂干白工的。 这个人有过前科,因为一桩入室抢劫蹲了几年,放出来后就去了印刷厂。这期间小偷小摸的事儿一直没停过,后来竟然在印刷厂地下仓库里私制毒品。但因为被派去印刷厂的卧底没有拿到毒品样本,没有证据,还不能实施抓捕。 这仅仅只是其中一个人,沈约给他的资料里,一共有五六个人,都一样精彩,那印刷厂根本就是个毒窝。 “我说季元顺怎么会让几个垃圾看守一个印刷厂。”叶潮说,“看来这就是一个废物回收厂。” 这个印刷厂排在他们家产业的末尾,张流这些人只要能把平常的印刷任务完成,其他的只要不闯出边儿去,季元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叶潮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个事故了。 既然双方必有一方要先动手,那他就黑得彻底一点。这起事故没有个说法,那他就给它圆一个结尾。 想到这里叶潮就有些来气,看着沈约越来越不顺眼:“你炸他厂子干什么,你不知道我们家和季元顺什么关系?你是不是故意给我添堵?季元顺往后要是反过来整我,你也别想好过!” “只是一份小礼物而已。”沈约波澜不惊道:“你也可以放任不管,后续我会做的滴水不漏。” “哟。”叶潮冷冷地挑了挑眉,“我家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嘴了?” “印刷厂是我炸的,我做得出手,就收得了场。”他云淡风轻地说。 “你拖我下水,还有胆子吹牛逼。”叶潮嗤笑一声,点了支烟:“那你把文件给我干什么?你自己一条龙把人打包收拾干净得了,来我这扭捏什么?” 沈约看了他一阵,忽然探手取下他唇边含着的烟,压膝上了床。 叶潮下意识皱起眉,往后缩了缩:“干什么?下去!” 男人轻而易举地扣住了他的后颈,低下头来,将薄唇盖上他诧异的嘴角:“我怕我收不住手。” “离我远点儿……” 沈约轻轻舔了舔他的唇缝:“那些对你动手的人,我会忍不住活剥了他们的皮,用刀剐碎内脏,搅碎了送到你面前……你忍受得了?” 后背升起一股寒意,直窜后脑,叶潮用力推开他,喉结上下动了动,“从我的诊室滚出去,变态。” 沈约凝了他一眼,回身取了外套披上,说:“今天你能接我电话,我很高兴。” 叶潮瞪着他,一时语塞。 “明晚再来看你。” “少往脸上贴金了,老子不用你探望。” “是吗。”他笑了一下,“给你叫了营养套餐,记得吃。” 当然,沈约走后,送来的营养套餐叶潮连看也没看一眼,就丢到了公共区的垃圾桶里。 回过神时,桌上他写满了季家人物关系的挂号单不知去了何处,叶潮也没太在意。 他在诊室里忙碌了一晚上,找了各种关系,第二天早上在当地电视台的早间新闻上播出了报道。 大概是说印刷厂那几人欠了钱又私自制作贩卖毒品,工作不仔细,错漏百出,不仅给印刷厂带来了巨大的损失,还给季氏留下了隐患。所以季家家主为了不惹祸上身,疑似制造了一场意外,想要毁尸灭迹,自导自演了一场炸破,想把罪名推给叶家。 报道中还播放了早上条子彻查印刷厂地下仓库的片段视频,虽然最后只翻出了一些毒品残骸,但已经坐实了罪名。 报道播出后不过半个小时,各大平台上几乎所有的言论都指向了季氏,而季元顺并没有出面给个说法。 到了当天下午,季家名下的几个主营公司股票大跌,企业形象受损严重。 叶潮并没有什么罪恶感,这道上谁是谁非,其实没有一个标准,左不过是黑吃黑,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况且季家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被扳倒,不过是几个说不上名字的小喽啰,季元顺根本不会放在眼里,他有的是办法盖过舆论。 但过了这一茬,这事是不可能再在社会上被提起的,太敏感了,所以叶潮算是蒙混过关了。 下午输完液后,叶潮打算回家一趟。换好衣服锁上诊室,刚走进地下停车场,就有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保镖打扮,挺吸眼的。纵然叶潮身形修长,站在这几个黑衣彪汉面前,就跟个小猫咪似的。 “叶少,我们季总想请您喝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