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幕 佛堂院中夜深沉
这几个小瓶子,也就是杜确说的腌臜玩意儿,其实是他在边疆那两年偶得的奇绝药剂。西域蛮人愚昧荒yin不堪,在驯养女奴却经验丰富。这几个瓶子中的药剂,便是西域合欢宗驯养圣女的药瓶,包括外服与内用两种。 杜确拿着那个细白颈的瓷瓶对张君瑞说:“这些蛮子,在药学上确实诡异,这瓷瓶里的丸药,叫作销骨生肌丸,当年我几乎歼灭了那妖教,才得了三丸。这药对治疗外伤有奇效,可让人通体肌肤娇嫩细腻,并且可以加快人肌体伤痕的恢复速度,但...哈哈”,说到这儿杜确忍不住笑道:“他妈的这些蛮子yin教!” 张君瑞问:“怎么了?” 杜确忍笑答道:“我得了三丸,当时我的副将张达挨了蛮子一刀,险些姓名不保,形式险峻,我找北疆高明的大夫看,大夫说这药与身体无害,就给他吃了一丸,并草药敷外伤,你待后来如何?” 张君瑞隐隐猜到了几分,含笑说:“莫非张大将军,如今变成雪肌玉肤了不成?” 杜确拍腿大笑:“哈哈哈,好个雪肌玉肤!倒不至于如此,不过伤口好了后,张达那厮到确实白嫩了些,这倒是次要的,他原本一个虬髯大汉,满脸胡髭,如今皮肤细嫩了些,体毛皆无,整个一脱了毛了壮汉,最妙的是,这蛮子的yin药让人肌体格外敏感,原来张达那混球,皮糙rou厚,最是个滚刀rou混不吝的,如今是碰碰就青,捏捏就红,撞不得,挨不得,打两下就眼泪汪汪,哈哈”,杜确想到张达一个九尺大汉,满脸横rou,委委屈屈骂骂咧咧的样子,就忍不住捧腹。又说:“可见这药效的霸道,吃了这药,只怕就成了个瓷娃娃,既敏感怕痛痒,又恢复快,这邪教折磨人伎俩真不少。” 张君瑞拿过这白细口的瓷瓶,打开闻了闻,一股淡雅的清香,瓶中隐约可见一个青褐色的药丸。他又塞住了瓶口,放在桌上,拿起了另一个青色的圆肚瓷瓶,这个瓷瓶一打开,便一股浓郁甜腻的香气扑鼻。 杜确缓了缓笑意,又给自己倒了碗茶水,说:“别看这个小瓶子,北疆最大的妓楼,那老鸨儿愿出千金求购,我都没卖。这瓶药丸是增强女子情欲了,并且比起市面上你能找到yin药,这药绝对是药效最强,副作用最少的。邪教圣女从幼儿开始教养,豆蔻之年即服用此药,可以激发yin欲,并且有助女子身体发育,我找的大夫说,这药对女子身体有调养作用,日后生子产乳都有好处,唯一的坏处就是yin欲旺盛了。” 另外几瓶矮胖圆肚的小瓷瓶也是从那yin教收罗来的,都是外服的,杜确一一简单说了几句,就问张君瑞:“这些药剂,都yin邪至极,腌臜地方翻腾出来的,你是娶妻,惦记着这些做什么?” 张君瑞说:“像哥哥说的,这些药都是好物,我承了哥哥的情了” 杜确骂道:“你承的情可还少?从来没有点心思在正道上。崔家的大小姐嫁给你,真不知是福是祸。好罢,你且说清楚,这些药怎么个打算?” 张君瑞沉吟了一下,低头一笑说:“哥哥且拿着,晚上茶饭用餐时我与老夫人说,服药也得征得老夫人的同意,既要做一家人,我断不会哄骗妻子亲人,哥哥放心吧” 这番话倒说的杜确目瞪口呆了,瞧瞧这是什么话?好大的口气,如今自己兄弟要娶崔相国的独女做畜妻,竟然还泰然自若,跨下海口,要拿着青楼妓馆邪教的yin药给未过门的贵女服用,还要走丈母娘的明面。若这不是他亲兄弟,他真要觉得这是脑子烧了的狂人。 张君瑞看见杜确那表情,就知道他觉得这很荒诞,也不多解释,只说:“时候不早了,哥哥收好吧,一会儿用饭时再说” 杜确只好点头道:“不知能不能见到崔大小姐,看看是怎么样的闺秀,能跟你结这样的姻缘” 萧寺残春,日色薄暮,月色渐浓。 崔老夫人让丫鬟婆子在前厅正房庭院里布下斋饭,派小厮来请大将军和张君瑞用餐。 两人到了前厅,只见寺庙的庭院干净宽阔,青石板砖着了井水擦过,青瓦白墙角有杨柳初绿,栖息着夜莺偶尔清脆的啼鸣,庭院中榕树下,干净的石桌上布着精巧的斋饭,盘碟精美多样。 花阴重叠香风细,庭院深沉淡月明。好一派佛门清贵之景致。 杜确在私下是个粗人,在明面上却不缺礼节,与崔老夫人见了礼,就赞叹佛寺的端庄和崔家的气度。崔老夫人也夸他少年英雄,张生有勇有谋。两人一番恭维罢,才把话题引到婚事上。 先是崔老夫人说:“自先夫弃世后,留我母女二人相依为命,老相国在时,曾把小女许给老身之侄,如今郑尚书长子郑恒为妻,因小女父丧未满,尚未成婚。如今我们孤母寡女的,被人欺凌。多亏了张生仗义执言,请来将军相助,不然如今我母女二人,只怕早一道白绫去陪先人了罢!” 杜确忙说:“不敢,老夫人万不可这样说,张生是我结拜兄弟,他也命途多舛,父母如今都不在了,一个人湖海飘零,如今能与崔家有这样的缘份,实在是他的幸运。” 崔老夫人擦擦眼角:“将军想必清楚,我膝下独女,小字莺莺,如今年十九,针织女工,诗词书算,无不能者。孙飞虎围困之时,情况紧迫,小女鲁莽,说谁能解普救寺之困,便与谁结婚姻,可是…” 张君瑞听闻崔老夫人言语间的踌躇,似有未尽之意,不禁低头吃酒,眼神暗了一下,思揣着崔母的意思。 杜确心念一转道:“在下实在佩服崔小姐的大义,能够临危不乱,可见崔家的家风,更是忠义,必然一诺千金,君瑞父母若在,能与崔家结亲,定然十分欢喜赞同。” 被杜确这一堵,崔老夫人倒也不急,她本就没有反悔的打算,于是就顺着说:“将军放心,崔家岂会食言不成?只是,崔家只有我们寡母二人,先生也无家可居,之前与先生商议,入赘之事,先生觉得怎么样呢?” 杜确闻言立刻说:“这既是君瑞答应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老夫人放心,我做兄长,也不是那迂腐之人。” 两人绕来绕去,都没好意思提那畜妻的话头,正揣摩着怎么把这话戳破,好给崔家留几分脸面。 张君瑞不方便直言,就在石桌下暗自踢了他哥哥一脚,杜确忍着疼,一咬牙撕了脸皮,装作一脸沉重的说:“老夫人,不怪小子无礼,实在是为了兄弟仕途考虑,这读书人入赘,没得被人嘲笑,让人以为是为了攀附崔家的富贵,实在是没脸,君瑞是家里的独子,入赘也对不起祖宗。之所以应了,一方面是仰慕崔家高义,另一方面也是…我听说,莺莺小姐应了做畜妻,是这样吗?” 崔老夫人笑脸不变,假意叹息道:“是这样,既然要做一家人,崔家如何能不为先生的仕途考虑呢?” 这话说开了,几人就放松了下来。杜确已托家里父母准备好了张君瑞的生辰八字婚贴,不日就会送来崔家,崔母也备了婚贴到时候回礼。入赘的婚姻仪式通常比较简单,不事铺张,男子可提早去女方家中入住,甚至改姓名,入女方宗族。 这些都得在饭席上详谈。张君瑞不需改名,但要脱了张家宗族,入崔家族谱,这都不是难事,张君瑞自从与家族撕破脸,就早已自请脱族了,谈妥了一切事宜后。杜确建议尽快举行婚礼。 这时候崔母又沉吟了,道:“小女年十九,婚姻本应尽早,可...先生如今尚未有功名,莺莺愿嫁做畜妻是一片痴情,已经于礼不合了,若再耽误先生读书,崔家还有何脸面呢?既已订婚,崔家必不会悔婚。先生目前读书是第一要紧的,结婚一事,等先生去京师科考罢,再商议具体时间吧” 张君瑞心道果然。他知道崔老夫人定然不会急着要莺莺成婚,肯定想考校他的学识。崔家不会悔婚,只是看他自己的本事了,他若有能力,就是崔家的姑爷,也是崔家唯一当家的男人。若没能力,少不得只是个傀儡门面。现实就是这样,没人是个傻子,都各自有自己的盘算,说到底,还是看自己的本事。 唯有莺莺,是个真傻子,只有一片痴情,一片真心。 想到那日思夜想的仙女般的小姐,张君瑞唇角不自觉的就勾起了一抹笑意。此生只愿精诚不散,终成连理,他想。 杜确张嘴待要回话,就见身边一直沉默的兄弟站了起来,一撩袍子,跪在崔母面前,一片诚心,说道:“老夫人和小姐对小生的厚望,小生寸心难报。小姐愿下嫁小生,是小生前世的福祉。怎么敢以白身求娶呢?老夫人放心,若此次科考不就,小生无脸与崔家结亲” 崔母闻言大喜,心想这个书生,女儿果然没有看错。崔家如今是捡到宝贝了。 她早已让人打听了,知道这张君瑞年少有才名,倒似是伤仲永一般,若不是命运多舛,不会沦落至此。最近她也仔细瞧了,这个书生不是个愚痴的,敢提出娶莺莺做畜妻,是有胆;敢于众人中站出来,是有勇;能两日内叫来兄弟的五千人马,是有义;如今能下跪发誓,科举不就不成婚姻,是有心。 好、好、好! 崔母一生无子,再多的心血计谋考量,在这个吃人的男权社会里,都无处施展,到年老,顿生惶恐悲凉之感。如今若能有这样一个有能力的男儿做半个儿子,岂能不开心?况且这个男人还孤身一人,无宗族牵绊,又对女儿一片情深。一时间,崔母心里略过了万般思量,面上不显半分,只是抚掌笑道:“好孩子!你有这样的志气,是我崔家的幸运!” 说着便起身去扶张君瑞,张君瑞也顺势起身,给老夫人敬茶。一时气氛和乐融融。 几人边吃茶边说了几句家常闲话。 崔母让张君瑞搬到后边空着的厢房住着,与莺莺的西厢之隔了一个矮墙,并给张君瑞安排了扫撒的婆子伺候,让他一心读书,过两日延请师傅来讲书。 张君瑞谢道:“老夫人…” 崔母笑的一脸慈善温柔,拉着她半个儿子的手,拍了拍:“叫什么老夫人,叫娘吧。既订了婚,我拿你当半个儿子看待,可怜的,早早就没有了父母,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莫不自在,有什么都与娘说” 旁边的杜确也为自己兄弟这份姻缘高兴。 张君瑞却假意有些忐忑不安,说道:“母亲,小生…我...实不相瞒,自见了小姐,一日十二时刻,无一刻能放下小姐。一生所愿,就是能娶小姐做畜妻,为娶小姐,愿悬梁刺股,可也有些不情之请…” 崔母听他叫母亲,心里已经一暖,再听他说对女儿如此情深,哪里还有不允?边说:“你说吧” 张君瑞看了杜确一眼,看的杜确心里一紧,知道来了,要说那些药丸的事情了。事已至此,他对这个兄弟玩弄人心的本事十分佩服。 张君瑞道:“畜妻之道,不用我细说,母亲也是知道的,既然答应了,那么在我心里,莺莺就是我未来的畜妻,我遵礼数,婚前不会破她身子,但也希望母亲能遵循畜妻的规矩” 崔母请了请嗓子,看了眼旁边的杜确,心里知道这是正常,既然选了畜妻这条路,以后她也得学会习惯这些。于是说:“你且说,有什么打算?” 杜确看着时机到了,便把瓷瓶拿了出来,跟崔母简单说了一下这些东西的来历和效用。并且格外强调,他找了很多高明的大夫看过,军中也有人服用过,没有害处。 当然,也不是什么正经玩意儿。下九流的东西,这样与亲家正经的谈论,对杜确来说,还真是大姑娘上轿— 头一回。他心里打鼓,窘极了,总觉得有些荒诞,怕相国夫人一怒把他们兄弟扫地出门。万幸白马将军最擅长撑场面,任心里再秃噜,脸上一片风光霁月,仿佛手上拿的不是yin药,是圣品一般。 在座的几位,都是心里翻江倒海,脸上不露声色的。 崔老夫人听他一本正经说这些邪教妓馆的腌臜玩意儿,再看自己未来的女婿,也是一派真诚。不禁怀疑起了自己的认知,也许,这做畜妻,确实是低贱些的吧,说起来都是房中之事,也与身体无伤。她心里已经不那么排斥了。 末了,崔老夫人对身边的嬷嬷说:“你叫红娘带小姐来,也与杜将军见个礼,以后都是一家子,不必见外” 良夜迢迢,闲庭寂静,花枝低压。 不多时,就听矮墙角门吱呀一声,丫鬟婆子去迎,一个身量高挑,长相明朗的大丫鬟,扶着位身姿窈窕的小姐,脚步轻缓,踩着残红芳径落花,走进院子来。 只见这小姐似娇滴滴美玉无瑕,粉脸生春,云鬓堆鸦。走近来,向众人见礼,举止大方,却眼似春水,含情脉脉,会说话一般,与张君瑞对视一眼,又垂眸静立。似有无尽的深情在含蓄中。 杜确真不曾见过这样貌美又知书达理的女子。不过说实在的,他也没见过几个大家贵女。这时候的闺秀,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并没有什么机会见到外男。 崔母拉着莺莺坐在她身边,跟莺莺说了刚刚的谈话,莺莺端丽的坐着,只乖巧的点头,甚至不曾抬眼。仿佛和这时候所有的闺秀一样,端庄,安静,守礼。 拉着娇娇女儿的手,崔母放下了热茶,看了眼周围站着的四五个丫鬟婆子,以及莺莺身后的红娘,最后和自己身边的李嬷嬷对视了一眼。才说道:“乖儿,你的婚姻这就定下了,告诉娘,这路是你自己选的吧?” 莺莺抬眼看了看张君瑞,见张君瑞风姿清峻,眼中含笑,便心里一片柔情蜜意,她点点头:“是女儿自己选的,莺莺愿嫁张生做畜妻” 崔母道:“好,既然如此,你就得知道,往后得听夫主的话,在外为妻,在家中却实为男人贱畜,这样,也愿意?” 莺莺粉白的脸颊微微有些红晕,只听她坚定的说:“莺莺愿意” 于是崔母边拉着她的手,给她看那几个小瓷瓶子,说这是杜将军在yin窟里找出来的奇药,张生要她服用,这药吃下去就反悔不得了,其中一瓶会增加yin欲,变成一个人尽可妻的浪货,比妓馆的老妓女还要sao贱,就像发情的牲畜一般。而另一瓶药丸,在会服用后,会让女子的肌肤幼嫩娇柔,如婴儿一般细腻,却敏感怕痒痛,倒是再被人欺负,只会比如今千百倍难熬,虽然恢复更快,不会受伤害,但痛痒却加剧了。 崔母的言辞更加直白严厉狠毒,仿佛不是再跟跟自己捧在掌心里娇娇儿说话,是在跟个最低贱不过的娼妓说话一般。听得杜确瞠目结舌,又不知为何,禁不住热血沸腾。他瞥了眼身边的兄弟张君瑞,只见张君瑞眸色深沉,一眨不眨的看着端坐在母亲身旁的那位千金小姐。 莺莺始终坐姿笔挺端庄,微微垂头,脖颈纤细修长,月色下,可见唯一露出的脖颈肌肤上,有淡淡细细的绒毛,带着闺中少女的姿态,双颊粉白微红。听着母亲言语的羞辱。 她似乎怯怯地抬眼,看向张君瑞,与他对视一眼,又看向自己的母亲,她是万分羞怯的,却说:“娘,莺莺愿意为畜,与郎君结连理。” 这时候杜确才明白张君瑞所说的绝色。这女孩子身上,有一种含羞带怯的风情,她像一只纯洁的羔羊,献祭一般的把全部的爱和生命拱手托付,像一个处子高高扬起纤细的脖子准备引颈受戮,但同时,她又像一个坚定的战士,勇敢的踏向一片荒原,披荆斩棘。 杜确想起来他歼灭的那个北疆邪教合欢宗,那里供奉培育的圣女,只有yin邪的姿态,倒是眼前这个女子,也许更适合做这域外yin教的圣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