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亦或有人 沉溺于海底

    桃梨坐在图书馆里，却没有心思学习。

    对面的男人存在感太强了，她听见傅风颂拿起笔，落在纸上的沙沙声，余光还能看到他瘦削修长的手指。

    傅风颂现在在想什么，看见她的一瞬间脑海里会不会闪过“怎么又是这个女人”的想法？

    桃梨突然感觉桌子底下的腿被人碰了一下，傅风颂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面像是闪烁着冷意的寒光。

    桃梨又立刻低下头去，收回发散的思维，将心神转移到书本上。

    只是刚过去几分钟，“桃梨？”听到熟悉的声音，桃梨抬起头来。

    “……学长？”

    张杜之今天本来只是到图书馆学习，没想到正巧看见桃梨，便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过来打招呼。

    瞧见桃梨旁边的空位，张杜之问：“可以坐在这里吗？”

    因为是熟人，桃梨也不好拒绝，便点了点头。

    程烟朝着桃梨做手势，指着张杜之：“你朋友啊？”

    桃梨：“嗯……”

    程烟的表情太过明显，带着一种促狭的意味，让桃梨觉得不太舒服，也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傅风颂。

    ……傅风颂依旧低着头学习。

    桃梨默默掩下心头的酸涩感。

    张杜之倒是没有想那么多，朝着桃梨的朋友礼貌笑了笑，就坐到了桃梨身边。

    张杜之：“来复习期末吗？”

    桃梨：“嗯。”

    张杜之看了一眼：“高数啊，这道题你做错了，f（x）求导应该……”

    桃梨立刻低头去看，顺着张杜之讲的的思路写下去。

    不知不觉间，张杜之的身体向着桃梨这边侧过来，桃梨有些不自在的退了退，却没拉开什么距离。

    视线被挡住了，她只能在偶然抬头的那半秒里仓促短暂的看傅风颂一眼。

    ……

    桃梨关掉厕所洗手池的水龙头，望着镜子里面的自己发了一会儿呆，才从里面出来。

    傅风颂在转角处靠墙站着，手插在裤兜里，头发稀碎的掩住视线。

    桃梨停住脚步，忐忑的站在原地，不知道为什么傅风颂会在这里等着自己。

    “刚才坐在你旁边的人是你朋友？”

    桃梨不知道傅风颂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努力措辞答：“是我在社团里面认识的学长。”

    傅风颂抬起头来盯着桃梨看了几分钟，忽然道：“他喜欢你。”

    桃梨愣住。

    “性格看起来也不错。”傅风颂继续说着，没去看桃梨的反应，“你可以和他交往试试。”

    傅风颂说完没有等到桃梨的回答，转过头去看她，却见到她开始泛红的眼眶。

    桃梨：“……什么？”

    她看见傅风颂面色丝毫未变，仍是一脸淡然的道：“我不会跟你在一起，比起我，你还有其他更好的选择。”

    比如喜欢着桃梨的张杜之。

    傅风颂看人很准，一眼就明白了张杜之喜欢桃梨。

    而张杜之的品性也的确很好。

    桃梨觉得自己应该作出反应，一股热气从心里升腾，牵扯出的不知道是愤怒还是什么。

    她有一种想要反驳的欲望：“我不。”

    第一次，桃梨这么固执又清晰的表达自己的想法。

    “我不会和学长在一起。”桃梨红红的眼睛紧紧看着傅风颂显得有些不近人情的脸，明明声音里面已经有了无法掩饰的颤音，依旧坚定的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她不要。

    桃梨一直知道自己是个固执的人，认定了什么就不会改变。就像她明知道自己喜欢上室友的男朋友，以至于接下来做出的一切行动都是错的，却不想停下即将坠落深渊的脚步。

    初冬的寒意已经乍现，桃梨觉得自己的手脚有些冰冷。

    她突然想起小时候在孤儿院的时候，似乎也曾经有过这么一个冬天，看护她们的mama给了每个孩子一个小玩偶。

    那是孤儿院里刚收到的，爱心人士捐赠给孩子们的。

    小桃梨一眼便喜欢上里面一只塑料的蓝色小猫，鼓起勇气揪住mama的衣角。

    “我想要……那只小猫。”

    “可是那是我先看上的！”旁边有个小男孩不满的喊出声。

    mama为难的看看两个孩子，摸了摸小男孩的头：“让给meimei好不好？她比你小呀。”

    “我不要！我就要这只小猫。”男孩是孤儿院里面最难搞的刺头，每次总会闹出一些小麻烦。

    但是小桃梨太想要那只小猫了，mama对上她那双大大的眼睛，最终还是把蓝色小猫给了桃梨。

    桃梨小小的手里紧紧攥住那只猫。

    但是那个小男孩并没有放弃，因为桃梨“抢走”了他的玩具，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小男孩总是会在别人看不见的时候欺负她。

    揪住她的头发、在做游戏的时候伸手推她、趁着午睡把桃梨那只蓝色小猫扔到院子里。

    等桃梨再找到那只小猫的时候，它已经磨掉了一个角，变得丑丑的。

    那段时间小桃梨很沉默，孤儿院的mama才发现了桃梨被欺负的事情。

    “桃梨难得开口说自己喜欢什么玩具，我才会选择把玩具小猫给桃梨，却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

    她摇了摇头，桃梨听见她跟别人低声说：“这孩子连着两天没有休息，因为不知道小猫被扔在了哪里，她就每天午睡的时候自己一个人到院子里找，找了好几天，衣服都被树枝划破了。”

    另一个人说:“这孩子的性格有些缺陷吧？平日里挺乖的，怎么这么执拗。”

    再后来那只小猫放在盒子里，被桃梨带出孤儿院。

    ……

    桃梨忽然想起那只玩具小猫，自从它坏掉了，桃梨再也没有选择过其他玩具。

    现在她又遇到了同样的玩具小猫。

    她想说的其实有很多，比如。

    她想告诉傅风颂，自己不喜欢张杜之，只喜欢他，不可能有其他选择了。

    她想说她知道自己做的是错的，但是之前从来没有人教过她怎么选择。

    她想说她真的很喜欢傅风颂，能不能不要把她……从他身边推开。

    她想说，她也想见见阳光。

    她可能就是这种无可救药的人，只会撞南墙到头破血流。

    但她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和傅风颂擦肩而过，像是败者的落逃。

    楼道里只剩下傅风颂。

    明明已经把想说的话都说出来了，傅风颂却觉得心里的烦闷更多了。

    他静默半响，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

    那里有一个小小的空位。

    第二根烟也被抽了出来。

    傅风颂走出图书馆，在墙角抽完那根烟，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