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琉璃美人篇

    琉珏还记得那一天，他才刚刚记事，自己在海边玩耍，看到一艘巨大的帆船穿过广阔的母海来到了琉璃国，数不清的士兵站在甲板上，手中的长枪闪烁着寒芒，仿佛天兵降临。琉璃国的人都目瞪口呆，半晌才有人想到去通知国主。李朝用兵如神的大将赵不疑没有这样失策过，他在漫长航行中制定的战略一个也没用上，因为琉璃国没有士兵，甚至在听了李朝要求琉璃国臣服的要求后，国主想都没想就同意了，眉目间甚至有一丝喜色。赵将军让充当翻译角色的随行人员确认了好几遍，以防琉璃国主误解了他的意思，但得到的都是肯定的答案。从那之后琉璃国就成为了李朝的附属国。包括琉珏在内的几乎所有琉璃国人都认为这是好事，之前他们还要整日劳作，或者经商换取东西，现在李朝的赏赐就够所有人的开销了，他们不用再为吃穿烦恼，可以专心研究舞蹈、音律，如果去李朝表演，还能换来华美的丝绸做衣裳。琉珏却一直没去过李朝，只有最顶尖的歌者，舞者才会被选去李朝表演，但琉珏从小就是个笨蛋，跳舞就摔跤，唱歌就跑调。爹娘恨铁不成钢的打骂过他，可天生的东西是打也改不了的，琉珏以为自己永远也去不了却突然受到了国主的召见。原来是李朝新皇登基，琉璃国主准备送一份礼物以表示祝贺，但又没有什么拿的出手的东西，几番讨论之后决定还是送个美人吧，毕竟繁衍后代是一顶一的大事。

    ??????　李朝的皇室相传具有凤凰血脉，女子孕期只有一个月，并且生产非常顺利，与普通女子宛若鬼门关走一遭的境况大不相同。也正因如此，李朝一直是女子继承皇位，但朝中官员不受性别限制，才能和家室才是决定官职高低的主要因素。

    ???????　琉珏就迷迷糊糊的被送上了去往李朝的船只。坐了一个月的船，又在驿馆修养了一阵，终于等到了女皇的召见。

    ???????　琉珏初进皇宫，巍峨的建筑几乎使他看呆了，进到两仪殿里，他看到一个看起来颇为年轻的女子坐在案后，正拿朱笔圈画着什么，她的衣服并不繁复，只是简单的玄色，袖口和领口有金色的花纹。琉珏按照宫人教授的礼仪下跪，口呼:“参见皇帝陛下”

    ??????　李朝皇帝李夙念抬起头，贴身的侍女白板默默为她按着肩膀。李夙念的声音有些可低沉，她说:“你的官话说的不错，朕在琉璃国设了学堂，专门教授李朝官话，可派上了用场？”

    ??????　“回陛下，学堂里没有桌椅，因为来上课的人太多了，坐下的话放不开，琉璃人以会说天朝官话为荣。”

    ??????　李夙念点了点头，“朕听闻琉璃国有片沙滩，阳光照射之下会呈现七彩光华，确有其事吗？”

    ?????　“是啊，”琉珏回忆道“我的家就住在那里。清晨醒来透过窗户看去，总以为自己变成了神仙。”

    ??????　“这样奇异的景色，朕此生恐怕无缘得见了。”

    ??????　“我这一路走来，见到天朝的美景，不知道多少次被惊掉下巴。陛下您拥有如此广阔富有的土地，还会被一个小小的景色吸引吗？”

    ??????　“朕虽然富有四海，却连皇城都没出过啊，比起你旅途中的见闻，我实在是个见识浅薄的人。”

    ??????　“我虽然不是什么聪明人，但也知道人的见识不是只有走的路程，见过的风景。我听人说，天朝的女皇陛下勤勉好学，读过的书能装满一整座宫殿。这还不算有见识的话，什么人才算有见识呢？”

    ???????　“你喜欢读书吗？宫廷寂寞，你可以做点自己喜欢的事，不要把光阴白白浪费。去吧，还能赶上后宫夕会。”

    ??????　“陛下，还没定封号呢。”白板在一旁提醒道。

    ??????　“就叫猗昌公子吧。”

    ?????

    ?????　皇帝的两仪殿正后方，就是皇后居住的长乐宫。李夙念的后宫没几个人，琉珏进到殿内，上首坐的是皇后林避邪。左边依次是维则君、燕京公子。右边依次是柔嘉君，陶陶郎，悠悠郎。

    ??????　琉珏给皇后行礼后，偷偷看了看，皇后身着白色对襟长袍，衣上多带金饰，整个人金灿灿的让人无法直视。皇后叫了免礼:“发财，陛下给了他什么封号？”

    ??????　发财回了之后，柔嘉君轻轻击掌，唱道:“猗嗟昌兮，颀而长兮。抑若扬兮，美目扬兮。”他笑起来显得温和有亲切，“能被陛下盛赞的美貌实属不易，猗昌公子还不抬起头来让大家看看？”

    ??????　琉珏闻言抬头。陶陶郎惊呼:“他长得好美。”陶陶和悠悠是一对双胞胎兄弟，才十三岁，是皇帝父族上官家送进宫来伺候的，因为年纪小，就一直养着也没有侍寝。

    ?????　悠悠郎把手指竖在嘴唇前，“嘘”了一声。

    维则君则是皮笑rou不笑的说了一句:“她还是这么爱给人起名字。”

    ???????　燕京公子看起来也是少年的模样，他好像根本没在听众人说什么，他上半身正襟危坐，脚尖却直指门口，好似已经准备开溜了。接下来柔嘉君的话却吸引了他的注意，柔嘉君说:“辽国有变故，老国王病中被自己的亲弟弟杀了，陛下这一阵恐怕忙得很，没空来后宫了。”

    ??????　燕京公子脱口而出:“那耶律寒江呢？”耶律寒江是辽国太子，在沙城之战中，燕京公子，哦不，那时还是李朝着名少年将军的赵不忌，他曾与耶律寒江交手，赵不忌率领十万李朝铁骑，而辽国只有两万守城将士，耶律寒江紧闭城门，粮草用完，就命将士挖草根，剥树皮以果腹。军师梅先生还是第一次跟随赵不疑的嫡子赵不忌出征，他出了一个妙计，也是毒计，他命人在城中散布谣言，说辽国太子为了守住沙城，要捉城中百姓来食。如此一来城中人人惶恐，又有几个百姓无故失踪，终于有大批百姓冲到城外，为李朝大军打开了城门。

    ???????　其实此计也不是无法破解，毕竟敢于背叛旧国的百姓只是少数，其中还夹杂一些煽动人心的李朝细作，只要耶律寒江痛下杀手，解决第一批叛乱的人，那沙城还能守住一段时间，但他一个辽国百姓都不愿意杀。正是因此，赵不忌敬佩他，认为他虽败犹荣，将来会是个好国王。

    ??????　沙城之战不过才短短一年，却已经时移世易。原来的少年将军进宫服侍皇帝，赵家儿女全部革职，只追封赵不疑为英国公。而耶律寒江也从太子沦为了阶下囚。

    ??????　燕京公子再也坐不住了，他被困在深宫，再也没听过前线的消息，还是今天听柔嘉君提起，才知道出了这么大的变故。他当即向皇后告罪，称病要离开。这么蹩脚的理由，皇后竟然点了点头，还说:“身体不适就多多睡觉。”

    ??????　燕京公子快步来到两仪殿。两仪殿当值的侍卫东风也是他的老相识了，“我有急事要求见陛下。”

    ??????　东风苦笑道:“阿忌，你还以为自己是朝臣呢？后宫中能有急事求见的只有柔嘉君。”

    ?????　他说的隐晦，但燕京公子还是听明白了，李朝忌讳后宫干政，李夙念在处理政事时也不怎么接见后宫中人，唯有柔嘉君掌管后宫之事，又与皇帝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才可以自由进出两仪殿。

    ?????　燕京公子急的团团转又无可奈何。东风小声跟他说:“我见维则君来过几次，都称亲手做了点心汤食，陛下也都见了，你何不试试？也不牵扯后宫干政了。”

    ??????　此计可行，燕京公子立马命人从膳房取了些糕点来。东风进殿通报，说陛下政务劳累，燕京公子特带了亲手制作的糕点前来，请陛下品尝。李夙念有些吃惊，随机又笑了笑，说:“进来吧。”

    ???????　“夜叉来了？朕不知你何时于庖厨一道有兴趣了？”

    ??????　燕京公子虽然见到了皇帝，却不知道如何开口了。他将糕点拿出来，却发现急急忙忙拿了皇帝不喜欢的菊纹山药糕。李夙念倒是示意发财拿了一块，验过毒后给她尝了。“不错，夜叉的手艺与朕的御厨简直不相上下。”

    ???????　夜叉是燕京公子的乳名，只有家中长辈会叫，他还记得小时候随父亲进宫时，那时先皇还在，李夙念也还是储君。她还笑着说:“夜叉这名字好，倒是比大名听起来威武。”回家后他还跟赵不疑发了一通脾气，让他不要在外人面前叫自己的乳名。而现在，他愿意用拥有的一切换父亲回来，再叫他一声“夜叉”。

    ??????　燕京公子回过神来，听到李夙念的调笑，不由局促起来，也不再掩饰:“陛下，我听闻辽国形式动荡，但前太子耶律寒江此人可用！甚至可助您夺下辽国！”

    ???????　一直安静的仿佛自己不存在的侍女白板突然开口道:“公子，您在陛下面前应该自称小可才对。”

    ???????　“算了算了，你看我这后宫有几个人会用谦称的，你也不要为难夜叉了。”

    ???????　燕京公子低下头，“小可曾与耶律寒江有过一面之缘，愿前往劝说之！”

    ??????　这时屏风后有一阵笑声传来:“哈哈哈，夜叉来的太巧了，正好为陛下分忧。”

    ???????　“梅先生！”见到故人，燕京公子眼眶一热，差点落下泪来。“您不是离开朝堂去四处云游了吗？我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　“各人的命不同，吾虽然是一把老骨头，但不把这一肚子坏水用完，是无福去游览名山大川的了。”

    ??????　“赵将军离世后，赵家被百般针对，梅卿是公认的赵党，只有假称隐退，才能避免灾祸呀。”

    ?????　梅先生深深稽首来表达对皇帝的谢意。他说:“吾收到了耶律寒江的信件，其称愿以辽国拱手相让，只求能让杀父仇人伏诛。”

    ??????　“这…”燕京公子沉吟道:“任谁都觉得这是个阴谋，但是以耶律寒江的做派，倒也不是不可能。”

    ??????　“哈哈，不管耶律太子是真心还是假意，老朽都有办法让他假的变成真的，有了这封信，辽国已是陛下的掌中之物了。”梅先生手里捋着胡须，自信说道。“如果有一位耶律寒江熟悉的李朝人前去，想必更容易让他放下防备。只是如今燕京公子…”

    ???????　李夙念击掌笑到:“哪有什么燕京公子，你是李朝茶叶商人梅老板，他是你的侄儿夜叉，朕已经准备好通关文书，你二人可愿到辽国首都金城走一遭吗？”

    ???????　燕京公子、梅先生二人齐声道:“愿为陛下驱策！”

    ???????　“好，阿中，挑几个机灵的暗卫，务必保证两位爱卿一路平安。”

    ???????　一个青衣侍卫从暗处走出来，单膝跪地，抱拳垂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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