厕所不是一个谈事的好地方
一只手摸索着糟心的闹钟，因为睡眠不足而痛苦咕哝了一声，手机屏幕熄灭时，堪堪照出了一双发肿的眼，和两片青黑的眼下肌肤。 社畜以命加班的拼劲，果然应该停止于二开头的年纪。 ……不想上班。 从窗帘缝隙逶迤出来的一线刺眼的亮光，刚好落在他的脸上，袁笠归用手遮挡了下眼睛，平摊着身体生无可恋地幽幽叹了口气，日上三竿，社畜恰饭。 他翻身下床，烦恼地挠了挠脑袋，懒洋洋趿着家居拖鞋去了卫生间，床上只留下点亮了屏幕的手机，上面显示着时间。 7点30分。 倒不是因为通宵和接下来一整天的通勤太累，而是……上班后要见到蔺子熙。 头疼。 面对白色瓷砖上反射的跳跃的阳光，袁笠归下意识地蹙了蹙眉，有些想叹气。 当时，在再无第三人的厕所，那个在人前一向温和如大型绵羊的蔺子熙，慢慢露出了大尾巴狼的真面目。 “叔叔，”蔺子熙的体温与话语一起逼近，“今天好冷淡啊，你怎么不说话？” 调笑依然，但是平常没有威胁的大高个儿，在这时候特别有压迫力。 情不自禁往后再退了一步，确定这么宽敞的地方蔺子熙真的是刻意接近自己的，袁笠归强行忍了忍情绪波动，不退了。 “……你想听什么？”沉默了许久，不知道如何接话，他干脆把话茬扔了回去。 “听什么啊……刚刚，我已经‘听’了很多了呀。”一字一句，青年在某个用词上特地咬重了读音，袁笠归没想到蔺子熙回自己的话如此直接，一瞬间他连当下应该接什么才不尴尬都想不出来。 袁笠归面上浮了一层热，堪堪维持着镇定的呼吸开始紊乱了。 蔺子熙眯了眯眼，笑意更深。 “我……”不知如何开口的话语又咽了回去，顶着蔺子熙的目光，袁笠归头皮发麻，没想到自己头一次做了坏事居然会被当场捉包，只觉得自己此刻已经社会性死亡了！ “嗯？”就连哼声都很性感的青年，静候着袁笠归未竟的话语，蔺子熙仿佛拿出了前所未有的耐心，等着看袁笠归想怎么给自己“好好儿”解释。 可是与之相反的是，高大的身影又逼近了一步，袁笠归感觉两个人的胸膛都要贴上了，慌乱之际，只好匆匆低着头随之更退了半分。 再退，就得背贴墙了。 犹如猫捉老鼠般，青年几乎将他困于双臂之间，这种似曾相识的窘迫让袁笠归甚至不敢抬起眼，为什么这个人一定要以戏弄老男人为乐？ “别闹。”几乎是在叹息，脸热的袁笠归只能低低吐出这两个字。 从今往后，自己该怎么面对这个亲自带了好几个月的新人？以后……公司里会传出多么难听的话？说到底，眼前的青年听到他发……发出那样的动静的时候，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叔叔，你看起来，很想逃跑的样子。”勾唇一笑，蔺子熙用最无辜的口吻，说着最危险的话。 明明蔺子熙什么都没对他明说，袁笠归实在被逼得快崩溃了，他的气息情不自禁开始颤抖，刚才在水龙头下清洁过后还未来得及擦拭的湿漉漉的指尖，兀自不停地滴水。 几乎是逃避般的，袁笠归的听觉和触觉，在此刻仿佛都被自己手掌上的水渍吸引了注意。 他能感觉到水滴是怎么样一点一滴顺着自己的骨节滑落下来的，他甚至听得到水滴打在地面瓷砖上迸裂开水花时是什么声音。 “我没有……”窘迫压低了的声线，比起平时教导起人温和沉稳的不疾不徐节奏，多了些惶惑不安的人间烟火气。 这可真是，太新鲜了。 蔺子熙觉得心底某种瘾都上来了，让他有些欲罢不能，因此他更俯低了身体，贪心地想看清楚此时袁笠归脸上究竟是什么神情。 靠得近了，蔺子熙才发现对方正在拼命转移注意力，桃花眼微微下移了视线，笑意弥漫。 下一秒，袁笠归忽然感觉到手掌被粗糙的一次性擦手纸轻轻兜住了！纸张之外，亲昵包裹着他的，是一双大得能牢牢握住他的男性的手掌。 “叔叔，你也真是，这么大人了，还要人照顾。” 面对袁笠归惊诧的目光，蔺子熙含笑盈盈，眸子里像是装了星星，温柔替他擦拭手上的水。 “你在干什……”袁笠归只觉得哑口，望着蔺子熙的那双眸子里尽是某种吃惊与退怯的结合情绪，青年与人的距离感是天生这么亲近，还是有意要戏弄他？ “叔叔，你终于肯抬起脸来看我了呢。” 俊美的青年，此刻笑容璀璨得像是想夺走人全部的注意力。 面对蔺子熙的笑容攻势，袁笠归一下子就像漏了气的气球，本想质问他“不要调戏前辈”的那点勇气马上没了，忽然明白为什么那些已婚女同事不敢和他对视太久，袁笠归头垂得比之前更低，只露出了一对发红的耳朵。 嗯……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对方居然把致命弱点暴露在自己目前，蔺子熙哪能吃这个亏，他坏心眼地吹了口气，看到袁笠归整个人犹如惊弓之鸟一样瑟缩了下，笑得更欢了。 “啊，我知道了，叔叔是害羞了呢。” 仿佛此刻才后知后觉般，青年扬高语调的嗓音在这个幽静无人的空间传荡。 “你到底想做什么？”羞恼过了头，袁笠归语气仓促地问着，都有点想捂住他的嘴了。 “我什么也不想做呀。”青年游刃有余地打起了哑迷，“倒是叔叔你……” 擦拭后被揉成一团的纸张，被一个抛物线精准投到了纸篓里。 “叔叔，你在公众场所做出了这种事，别人知道了……会怎么样呢？” 不怀好意的嗓音以天真的假设口吻，徐徐说道。 袁笠归：“……” 年轻的大尾巴狼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揭牌了。袁笠归不知道自己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因为这番话更加紧绷了。 “你、你想怎么做？”知道这倒霉事已经成为了自己落在他人手里最大的把柄，袁笠归试图毫无情绪的嗓音，带着公事公办的协商口吻。 “欸～～好无情，我这么喜欢叔叔，叔叔却这么冷淡。” 蔺子熙哪里肯让他保持着游离于事态的疏离状况啊，下一秒把人按到墙上，两副身体挨得极近，青年的语气调笑，距离瞬间拉至贴身。 加上把人带回家的那次“失误”，已经是第二次被这家伙这样对待了，袁笠归心率不禁有些加快，他低低说了句，“放开。”薄薄的脸皮直接红得像熟桃，仿佛能掐出多汁的水儿来。 “叔叔，自慰多没意思啊，下次叫我好不好？”能清晰感觉到对方的体温，两个人的气息在此刻都有些急促了，蔺子熙附耳低语，就像一只正在引诱人的恶魔。 没想到蔺子熙的话语越来越露骨，袁笠归慌乱的视线对视上了青年，对方的眸子加深了些颜色，看起来居然有些暧昧的色泽，就在袁笠归感觉蔺子熙的气息都拂到了自己唇上之际，突然被进门的人打断了。 急着上厕所猛然推开门的男人一愣。 “不好意思！” 袁笠归只感觉“轰”的一下，自己从头红到了脚！就在刚刚，一个人解决生理需求时被下属撞见了，现在，被下属戏弄的时候又被陌生人误会了！他今天到底走的是什么霉运啊？ 急急关闭了的厕所的门，“砰”的一声撞上了门框，蔺子熙盯着怀里的人裸露出来的浮红的脖颈肌肤，眯起眼睛仔细端详了好一会儿，终于意犹未尽地松开了袁笠归。 “叔叔，咱们下次再聊。” 手欠地抚摸了下袁笠归的脸，他用大拇指摩挲着自己名义上的直属上司的脸颊，留下了个潇洒离去的背影，蔺子熙招摇地挥了挥手表示“再见”，似乎刚才什么旖旎都没发生。 袁笠归闭上眼睛，靠在墙上大口喘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