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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番外一孕吐难

    丫鬟和小厮买是买了,却都没有受过严格的调教,到底不如京中好使,赵福就让杏儿差使那几个小厮去做杂事了,只留了两个丫鬟在屋外守着,以供不时之需。河生的铺子开得有模有样的,整日在外头奔波,王东篱不想让闲杂人多看他孕中身体,于是贴身照顾王东篱的人就成了赵福。

    这个贴身,包括了除去拉撒的全部事务。

    贴身照顾王东篱后,赵福才知道怀孕到底有多辛苦,方明白生命的缔造是要用父体血rou来打下根基的。

    她来到秦镇的时候,王东篱怀孕才刚满三个月,食欲不振,嗜酸贪睡,为了抵抗剧烈的孕吐反应,只能吃酸梅度日,酸梅吃多了牙软,又刺激胃,还是不舒爽。只几天功夫,王东篱就形容憔悴,迅速消瘦了下来,毛发都没了光泽,肚子里的胎儿却消耗着他的身体,一日一日慢慢地成长着,在别人看不见它的这段时间里,狠狠折腾生父,以此来大张旗鼓地宣示自己的存在。

    吃不下,养分不够,身体不足以支撑两人消耗,胎不太好。

    大夫说的话让王东篱心里难过,吃不下就开始捏着鼻子硬塞。冷热菜都不行,闻见气儿就要吐;于是换成了米饭,米饭得嚼,嚼了就能品出味儿,还是吐;最后换成了馒头,揪一小块儿搁嘴里,灌一口柿子醋,才能咽到肚子里。

    赵福看他这么难受,眼睛就整天红彤彤的,想法设法给他捯饬吃食。见效不大,即使喝了止吐药,也只能吃下清和拳头大小的一个白馒头,见了其他东西就要吐,多吃一口馒头也要吐。吓得赵福再也不敢折腾了,整天跟着他一起吃馒头,不肯听他的话好好吃饭,他身体虚弱,也管不住她,就随她去了。

    吃得少,精神不好,便总是困倦,他又舍不得清和,整天熬着要陪他玩耍,想让清和与他快点儿熟悉起来。

    看他抱着孩子眼都睁不开了,赵福怕清和碰到他的肚子,就想把坐着摆弄小木刀的清和抱走。她刚伸出手,王东篱突然就睁大了眼睛,看着她说道:“我不困,你别把他抱走。”

    赵福喉咙梗得难受,忙说:“我不抱他,你困了就睡会儿。”

    “等会儿就睡。”

    看他打了个哈欠仍不肯闭眼,她就摸了摸清和的头发,问道:“清儿,困不困?娘抱你睡觉吧。”

    清和揉揉眼睛,乖乖点头。

    清和困的时候有些认人,不怎么愿意看到王东篱,也不让他碰他,王东篱就往墙边靠了靠,然后伸手想把他们中间的被子缝儿压严实。他的手刚一动,清和就皱着眉头往赵福怀里缩了缩,委屈地叫了一声娘。

    赵福赶紧伸手把被子掩好,将清和牢牢搂在怀里,亲了亲他的额头,柔声哄道:“乖~睡吧,娘抱着你呢。”

    见王东篱的嘴角抿得甚紧,她内心叹了口气,轻声开口:“他现在有些认生,过段时间就好了。其实,他对你已经很亲近了,让你抱,跟你玩儿。其他人,他都不让靠近的。”

    他是清和的生身之人,想跟清和亲近的心,是任何人都比不了的。见清和捏着赵福的耳朵轻揉,两人非常亲密,他情绪不受控制地低沉下来,将被子往她那边拉了拉,说道:“是我离开他太久了。”

    “是啊,你把他送到相府的时候,他还没满百天,现在都一岁四个多月了。这一年多的时间,他才见过你几面,但他却很喜欢你,即使他太小了记不住你,但他的心没忘记你。你是他爹爹,旁人谁都比不了,连我都得往后站。你别急,他是个很乖的孩子,你对他这么好,他很快就会放下对你的戒备的。”

    她就事实而谈,不回避他在意的分离问题,却让王东篱的心情好了一些,他对上她的眼睛,笑道:“我还不知道你这么会安慰人?”

    “这不是安慰,这是事实。”

    “事实吗?你是他母亲,怎么比不了我?”

    赵福此时突然有些不好意思,看了看快睡着的孩子,还是说了出来,“你不知道他刚回相府时有多闹腾?虽然在坪县时,能喝混着羊奶的乳汁,但那是少数情况,大多数时候他都躺在你怀里吃奶。所以,你走后,他闹得相府鸡飞狗跳的,刚开始那两天我爹就没合过眼,我看实在不行,就~”她瞥了他一眼,继续说道:“就给他吸我的胸脯,他当然吸不出什么,但是吸完之后,他就肯喝羊奶了。”

    王东篱看她满脸羞赧,不可思议道:“你怎么想到这么个主意?”

    “我爹说我就是这么断奶的。”赵福看着他说:“还说他和我小时候一模一样,只认亲爹的奶,断奶时还要折磨一番亲娘。所以,你再等等,他那时候花了半个多月才开始好好喝羊奶,现在也得给他时间让他适应归来的父亲。”

    王东篱笑了起来,怪不得丞相总说她会哄人,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他嗯了一声。

    赵福见他高兴了,就也轻笑,看到清和已经睡着了,她慢慢放开清和,对王东篱说:“睡了。你挪过来,搂他一会儿吧。”

    看他将孩子轻轻揽在怀里,赵福握上他的手,说道:“你快睡吧。等你睡着了,我再把他抱走。”

    王东篱探头亲了一下她的额头,“好。”

    他很快就睡着了。

    赵福轻手轻脚地把孩子抱到旁边的小床上去,然后脱掉衣服躺到床上,将被子拉好,静静地看他的睡脸。

    他的脸非常立体,不宽不窄,长短适中,侧脸比正脸看上去年轻,或者说显得稚嫩一些。赵福看惯了他严肃的正脸面容,他在清风亭冷冷抬眸看她的那幅表情,在她心中总也不散,让她有些惧怕他的正脸。

    那时候发现对他的感情后,梦里一遍遍看到他拿着凌云剑架在她脖子上,说她不守妇道违逆人伦,要杀掉她以慰安宁在天之灵,言语和表情与清风亭那次“捉jian”时如出一辙,她每每从梦中惊醒后就更加害怕,见到他时都不敢直视他,惟恐他发现自己的心思。

    别看她现在管他这管他那,那是因为王东篱应允。如果他不愿意,只需要掀起眼皮看她一眼,她哪里还敢管教于他。

    一日为父终身为父,不是说说而已的,她对他的敬畏从未消失过。

    他的嘴角微微上翘,从正面看的话,弧度不明显,侧脸看去就能看到一个小弧度,上唇长下唇短,形状既柔和又好看,还显出一些稚态。睫毛也很长,像半片孔雀翎,在灯光下拉出很长的阴影,遮住了他眼下一圈青乌痕迹。

    直到油灯燃尽,再看不清,她才摸了摸他的肚子,轻声说道:“别再折腾爹爹了。安生在里边呆着,等你出生,娘和哥哥带你玩儿。”

    第二天一大早,赵福还是被王东篱起床的动作吵醒了,他捂着胸口紧皱眉头,脸色黄不拉几的,长腿一跨坐到了床脚,垂下头对着脸盆压抑地呕吐。

    赵福将外衫给他披上,轻轻给他拍背,“呃呕,咳咳,咳呕呃咳咳······”断断续续地吐了一盏茶的功夫,他才抓上赵福的手,哑声道:“好了。”

    赵福立马下床倒了一杯温热的盐白开回来,吐过之后,他嘴里酸涩,还会犯恶心,盐味儿能稍微遮遮。将茶杯喂到他嘴边,让他漱了漱口,将茶杯放到地上,她就扶着他直接在自己的位置躺下了,“还早着,再睡会儿吧。”

    看着赵福带着血丝的眼珠,知道她担心自己睡不好,他就拉住她,自己往里边挪了挪身体,说道:“嗯,你陪我再躺会儿吧,外边冷,快进来。”

    赵福笑着钻进了被窝里,王东篱想将她揽到怀里,她推拒道:“等会儿,我身上凉。”王东篱强制将她抱到怀里,“我给你暖暖。”

    “你怎么都不嫌冷?”

    “我本来就火力旺盛,现在又怀着孩子,整天都热。”

    赵福身体暖和过来了,听他呼吸绵长,已经再度睡着,就睁着眼看他消瘦不少的脸颊,心疼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今天是三月十八,她才来了这几天,他就又瘦了很多。从她来,他就没吃过正经饭,整日里啃个馒头,嚼把果脯吊着命,她担心得总偷偷抹眼泪。

    现在,她事事都顺着他,不想让他有半点儿不如意,身体已经难受成那样了,她希望他心情能好些,可他的心情,受清和的影响极大。看了眼旁边小床上还睡着的孩子,赵福想了想,悄悄起身,然后将孩子抱起来,去了厨房,给他熬了一砂锅梅子粥,喂清和吃了一小碗后,就赶紧端回了房里。

    他被食物的香气弄醒,皱着眉慢慢睁开了眼睛,就看到蹲在床边一脸小心的赵福,跟坐在旁边啃羊乳球的清和。

    他笑着看孩子吃东西的开心模样,伸手抓着他胸前的口水巾给他擦了擦口水,“清儿这么早就醒了?”

    赵福连忙将孩子的头抬起来,“清儿,你看爹爹醒了?你不是要跟他玩儿吗?”

    清和开心地咧起嘴笑,口水哗啦就流了下来,“爹~爹。”

    王东篱高兴地应了一声,坐起身来抱住他,亲了亲他的额头问道:“清儿吃过饭了吗?”

    “他吃过了,我也吃过了。这是我们两个给你熬的粥,你看看有没有胃口?”

    “他?”王东篱疑惑地看着她问道。

    “好吧,其实是我抓着清和的手搅了两下锅。你饿不饿?”说着话,她将粥碗整个打开来,让他看到了粉红色的梅子粥。

    其实没有食欲,害怕再吐也不太愿意吃,但是看着赵福希冀的眼神,他说:“等我洗漱过就吃。”

    “别起了,外面下着雨,你就在床上洗漱吧,我把东西都拿过来了。”

    王东篱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想小解,还是起床洗漱了。他洗漱完回到床上,伸手要拿粥碗的时候,赵福不让,“你抱着孩子吧,这个粥熬得很烂,清和还挺喜欢的,让他再陪你吃点儿。”

    王东篱靠坐在床头,看着清和开心地吃下一口粥,赵福就将勺子送到了他眼前,他皱眉试探地咬走了几粒米,有些酸甜其实味道挺怪,但他意外地觉得还挺好吃,于是就吃下了那勺粥。

    赵福高兴坏了,还真让她做到了,他能吃馒头和梅rou以外的东西了。

    清和看她不给自己吃,于是伸着手,仰着头叫她,“娘,吃~”

    赵福亲了亲他,说:“好。”

    清和笑咯咯地又吃下一勺粥,还仰头拽住王东篱的头发玩儿,他抓得紧,揪得王东篱头皮疼,王东篱就将头发稍微扯出来一点儿,喝下又一勺粥。

    “梅子,”王东篱指了指梅rou。

    赵福说:“都是你的,清和吃不了梅子,这个炖不烂。”

    看着孩子开始扭动身体,也不愿意吃粥了,王东篱说:“你抱着他玩儿吧,我自己吃。”

    赵福赶紧将碗递到他手里,抱走他怀里的孩子,坐在床沿看着他。

    粥没剩多少,他舀了没几回,碗就见了底儿,胃里不再空荡荡地烧灼,胸口也没有想吐的感觉,他起身将碗放到桌子上,就又回到床上躺着了。

    他好困。

    见父子俩都睡着了,赵福将清和的衣服扒掉,塞到了被窝里,趁机摸了摸王东篱的肚子,又鼓又暖。给两人掩掩被子,她起身打开窗户看了一眼外边,雨势渐大,她就也回到床上,陪着父子两人睡了个回笼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