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潮汐吞没
杜森在帝国时,时常想,他的人生该如何分割呢? 如果生活是场游戏,杜森觉得,自己一定是运气最最差的那一个,抽到的牌永远打不出一个王炸,只能拿在手上,眼睁睁看着自己在赌场输的一无所有。 为什么自己是雌虫?为什么自己生在联邦?为什么,为什么? 有太多的为什么,只是杜森明白,自己永远得不到答案。因为世事就是这样不公平,由不得问上一句,为什么。 杜森从小就明白,自己是一只雌虫,这辈子永远挣扎也不可能得到雄虫的特权。 特别是当雌父被雄父虐打,却无人来管时候,杜森更加厌恶。 雄父只是生为雄虫,就理所应当拥有这样多的特权,其实剥开雄虫的身份,他不过只是一个碌碌无为的懦夫,狂妄自大又愚蠢。 而雌父却是位英雄,可只是因为他生为雌虫,于是他所有的锋芒,所有的傲骨都要被折断,被贬低的一文不值。 可悲哀的是,雌父无可救药的爱着雄父,哪怕他卑劣,哪怕他不堪,头脑空空,狂妄自大。 可雌父还是那样深深爱着雄父,爱得哪怕成为曾经自己最鄙夷的那类雌虫,也在所不惜。 直到雄父打断了杜森的一条腿。 雌父才像猛然清醒一般,带着杜森义无反顾的离开。 雌父是那样痛苦,可为了杜森,他还是选择离开。 在养病期间,杜森和雌父搬去了偏远的山区。即是为了躲避雄父也是为了杜森的腿。 雄父暴怒之下,拿着激光枪打穿的腿,连雌虫强悍的恢复力也不能很快复原。 雌父日日垂泪,他不明白,为什么一向漠视杜森的雄主会下这样的狠手。 雌父当然不明白,杜森想,雌父永远不会知道是自己故意激怒雄父来打穿自己的腿的。 这只是没有办法,杜森明白,如果不是这样,雌父永远不可能离开雄父。 一条腿,换雌父离开,这很值得。 那时候杜森就明白,世上所有事都有相应的代价,和应有的价值。 而自己,愿意为想达成的目标付出一切。 杜森是在一个雨后见到的楚燃,那时,楚燃是他隔壁的邻居。 那时的楚燃年纪很小,那天是下雨天,他打开窗户,歪头就看见了阳台上的杜森。 杜森那时候还坐着轮椅,他的腿在下雨天总是隐隐作痛,盖着一床薄薄的毯子。他感觉到楚燃看过来的视线,就低下头,不去看他,怕楚燃觉得自己冒犯了他。 谁知道,楚燃把自己手上玩的飞机飞了过来,歪歪斜斜,却还是摇摇晃晃的落在杜森盖着薄毯的双腿上。 杜森一愣,他拿起飞机有些无措的看着楚燃的方向。 楚燃笑了起来,那时候他正好在换牙,脸还有些圆圆的模样,看着还是个稚气的孩子。 “哥哥,我雄父说你一个人老是待着房间里很无聊的,要是明天不下雨,我们去玩吧,好吗?我没有人一起玩,陪我一起吧。” 楚燃说的很真诚,可杜森一下子就听出了楚燃的谎言。 他这样可爱又讨喜的雄虫,怎么可能会没有虫愿意一起玩呢? 他不过是可怜自己,杜森想。 不过又是雄虫一场兴起,一次无聊的恶作剧,和新奇的探索。 杜森百无聊赖的答应了下来,表面上流露出惊喜意外的模样。 他想,楚燃不会来的。 可是第二天没有下雨,楚燃如约而至敲开了杜森的门,他推着杜森去森林捡松果。 杜森感觉到意外,但是他又想,这不过就是雄虫无聊的游戏。 他等待着游戏的结束。 可楚燃日复一日来敲开他的门,推着他去森林捡松果,捡到杜森的腿痊愈,从满地松果到满地落雪。 杜森的人生有很多个潮汐,每一个痛苦的浪花都没能打倒他,他总是有办法应对 。 可楚燃这样的善意,杜森从来没有感受过,他感觉到害怕,又渴望的想要靠近。 潮汐起伏,杜森挣扎在自己的边缘,他不想陷入自己雌父可悲的境地。 但是杜森没有来得及付诸行动,意外先来一步。雄父要求雌父交出所有财产,这几乎就是逼死雌父和杜森的意思。 杜森的计划全盘失效,因为他不是雄虫,所有的一切,他精心策划的计划,都在绝对的特权面前失效。 杜森没有办法,这次痛苦的浪潮淹没了他。 杜森没有想到,事情最后这样轻易解决,楚燃的雄父帮了忙,雌虫和雄虫之间无法解决的天大的事,雄虫和雄虫之间竟只是一句话。 杜森跌坐在地上,他不知道自己原本在疯狂反抗时候流了泪,直到楚燃伸手擦了擦他的脸。 “别哭啦,没事了。”楚燃那时候这样说,他看着自己,“哥哥,没事了。” 理智的浪潮褪去,一直被压抑的潮汐终于吞没了杜森,他伸手抱住楚燃,那是他们之间最亲密的一次,也是那么久唯一一个拥抱。 第二天,杜森就搬离了,他没有向楚燃告别。他的雌父也终于彻底对雄父死心,离开了雄父。 杜森辗转离开联邦,他恨透了联邦,他宁愿自己成为一位帝国的士官。 那么多日日夜夜的痛恨,让他不惜成为一名祖国的叛徒,成为一位卧底。 可命运如此可笑,在他踏回这片最痛恨的土地之时,就要遇见他最爱的人。 一生之中到底有多少个潮汐? 杜森想,只需要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