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钰竹山的结界打开，漫天的迷雾散去，恢复到以往的清明，大片的青竹显露出来，竹叶上浸满了水汽，时不时隐现金色的光。 林清钰从闭关中醒来，一簇紫蓝色的焰火隐入眉间。 她微微蹙眉，叹了口气。 遇到瓶颈了。 叮叮当当。 只听得一阵铃铛的响声，抬头就见顾初晴风风火火地闯开屋门，眨眼间便来到她的面前。 少女约莫十六七岁，一身明黄色的长裙映射着她的活力，裙袂间略有湿意，显然是因为匆忙而没有使用灵力阻挡竹林间的水汽。 她容颜洁净，眉目如画，神含秋水，明艳的眸子里是无法言喻的欣喜。 “师姐，你出关啦！” 少女神采奕奕，话语间是藏不住地开心，她伸手想要触碰林清钰的衣袖。 “嗯。” 林清钰只淡淡地回应了一句，她躲过少女伸出的手，看了眼对方腰间佩戴的红玉，半掩了眸子，遮住眼里的复杂情绪。 对于这个小师妹，她想，她是不喜欢的。 她总觉得，小师妹的到来分走了师尊对她的一半宠爱，不，准确来说，应该是大部分吧。 师尊那样清冷如霜雪的女子，却会温柔地为小师妹拂去发上的落叶，会单独为师妹护法指点，只为让她修成仙诀，会将大量的法宝赠予小师妹，让她防身。而那些宝器，弥足珍贵，无论是放在哪个地方，都将会引来腥风血雨。 林清钰想要告诉自己不要在意，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师尊向来珍视，一直佩戴在身的赤魂玉也要给师妹呢？！ 她心上划过一丝委屈，又很快消失不见。 顾初晴微不可察地僵了一瞬，下一秒又很自然地收回了手，面上仍是带着灿烂明媚的笑容。 “师姐，马上就是宗门大比了，我可一直在努力修炼的，你会来看我的表现吗？” 少女微微睁大了眼睛，显露出一副期待的模样，声线放得柔和，透出一点乞求的意味。 宗门大比么？ 林清钰有些恍惚，曾几何时，她也是宗门大比的一员，她那样努力修炼，在宗门大比中崭露头角，绽放属于她的光芒，也只是为了那坐在高处的人能够将目光多放在她身上一点。 终究是奢望了。 她嘲笑自己的奢求，心却无端地颤动，这一次，师尊也会去么？想到这，心上忽然有密密麻麻的疼散布出去，师尊大约是不想见她这个逆徒的。 “师尊不会去的。”顾初晴好似看出了她的想法，明明是带着笑意，可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一丝温度也无，只有森冷的寒意，“她闭关了。” 闭关了。 林清钰没有注意到顾初晴的情绪，她闭了眸子，颤动的心已恢复平静，师尊果然是不想见她的，甚至连闭关的消息都未曾传音给她。 林清钰再次睁开眼睛，眼底是一片淡漠。 “有空的话我会去的，我还有点事情，师妹自便。” 说完便走出了竹屋，御剑离去。 顾初晴面上的笑容隐去，神情一片阴郁。 她握住了腰间佩戴的赤魂玉，指尖用力到发白，似要将手中的玉捏到粉碎。 师尊师尊师尊。师姐，为什么你的眼里只有师尊！师尊到底有什么好？！！！为什么呢，为什么就不肯看我一眼？！ 顾初晴突然瞥见墙上挂着的竹笛，那精致的长笛上却有着数道裂痕。 她微微平静下来，走过去痴迷地抚摸着那根冰凉的笛子，眼神缠绻。 没关系，还有那么久，师姐，我会在一点一点地占据师尊在你心里的地位。 林清钰闭着眼睛躺在用藤蔓编出的摇椅上，晃晃悠悠，浅金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一幅温暖安宁的景象。 萧云涵柔和地笑，神情眷恋地看着这幅场景。 “在看什么？” 林清钰突然间睁开双眼，眼中有紫蓝色的光闪过，那里面蕴含的威力让萧云涵都心惊了一瞬。 “再看钰儿呀，看你的修为又涨了不少，我再不努力，怕是要和你的差距越来越大了。” 萧云涵笑意盈盈，话语间好似在调侃，眼底却是深藏的忧虑。 无情道这般恐怖么？林清钰本就天赋绝伦，这次闭关出来，修为甚至比以往都高了一个境界，可是似乎是这道法的影响，少女连情绪都淡漠了不少，一想到未来有一日，林清钰会用看向陌生人的眼光看向她时，她心里就泛起巨大的恐慌。 “是么？”林清钰有些漫不经心，“可惜遇到瓶颈了。” 萧云涵心下放松一瞬，她并不想好友走上那条断情绝欲的修炼之路，就算少女永远卡在这个境界也无所谓，她会修炼到足够强大，然后用生命去保护她的挚友。 萧云涵心思流转，面上却是安慰道：“不要紧，同龄者之间已经没有几人能比得上钰儿了，我家钰儿天资卓越，怪我师尊没有这个运气，没能将你收到我们慕云谷门下。” 她心里一叹，如针扎般的疼痛蔓延，这样你就不会遇到霜雪仙尊了。 “莫调侃我了。”林清钰足尖轻点，从藤椅上飘起，平稳地落在萧云涵面前，眉目间笑意蔓延，还带了一丝促狭：“慕云谷有你和云封师兄还不够吗，一收便是两个，个个都是绝世天才，听闻当时澜幽真仙可是乐得不行。” 萧云涵心神颤动，这样有情绪波动的林清钰才能让她感到一丝真实和安心，她笑意加深：“可别提我哥了，师尊现在可被他烦心的很。”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冷凝，话锋一转道：“沧澜秘境要开了，钰儿会去吗？” 沧澜秘境，是难遇的修行宝地，上一次开放已经是百年之前的事了，里面机遇与危险并存，只是修行之人，哪一个不是从九死一生中成长的？ “去，怎么不去？”林清钰正想着自己的境界瓶颈，上天就让她遇上了这样的好时候，只是她闭关太久，外界的消息有些闭塞。 “什么时候？” “一月有余。” 林清钰心里想着，那就是在宗门大比之后。 林清钰正行在御剑回山的路上，思考着沧澜秘境的事情，这时前方忽然出现了一阵空间波动，从撕裂的空间中走出一个人来，让她不得不停止飞行。 她抬头看去。 眼前人一袭白衣胜雪，衬着修长的身姿，不染世俗的尘埃，墨色的长发只简单的束起，随意率性，俊美的面容蕴着笑，温润如玉，遗世独立。 正是上清宗宗主云霖仙尊唯一的亲传弟子纪临轩，也宗门大师兄，内定少宗主。 她来到上清宗时，除了师尊，纪临轩是她在宗门里第一个见到的人，所以她对师兄有着极大的依赖感，几乎天天缠着这个容颜俊美的师兄。而师兄向来是对她极好的，从来都未曾有过一丝的不耐烦。只是，毕竟是上清宗的未来宗主，承载着一宗的期望与责任，师兄开始忙于修炼，忙于各种事物，又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们之间，渐渐地没有以往那般亲密。 林清钰此时有些许惊讶意外。 “师兄，你外出历练回来了？” “嗯，好久没见，钰儿想我了没？”纪临轩满目含笑，伸出一只手，手中出现一个华丽的锦盒。 “给你带的礼物。” 林清钰无奈摇头：“师兄，我不是小孩子了，不用次次回来都给我带东西，你能平安归来就是最好的礼物。” 纪临轩拉过林清钰的手，强制将锦盒放在她的手上，语气宠溺而真挚：“在我眼里，你永远是我最爱的meimei”，他眼神里闪过点什么，又很快消失不见，“好了，快打开看看。” 林清钰只好听从他的话打开锦盒。 入目是一枚白玉，有细细冰蓝色的纹路，偶尔泛着微光，雪灵珠串了银线流苏镶嵌下方，繁复精致。 寒冰玉。 林清钰神色复杂。 若说赤魂玉来自酷暑之地的话，那么寒冰玉就来自极寒之地，这两地对于修行者来说都是凶险异常，非大能者不能进入，就算是上仙，有去无回之人也多了去了，这玉集天地灵气而成，千年难出几块，对修行有莫大的好处，因此，即便是九死一生，也有很多仙人为其奋不顾身。 林清钰将盒子关上，想将其还给纪临轩。 “师兄，这太贵重了，与你应该更有益处，你还是自行收着吧。” 纪临轩敛了笑意，接过锦盒重新打开，从里面将寒冰玉拿了出来，声音坚定而不可更改。 “这本就是给你的，如果你不收，它也没有存在的意义。” 他一面说着，一面靠近林清钰蹲下来，将玉佩系在她腰间的衣带上。 林清钰不好再退却，只任由他作为，她低头看着正认真打着绳结的纪临轩，忽然问道：“师兄这时候回来，也是听闻沧澜秘境即将出现了吧？” 不，是为了你。 纪临轩确认了下寒冰玉是否已经系好，才站起身来，看向林清钰，眉目间重新染上笑意，却没有解释，只是道：“钰儿也要去沧澜秘境么？不如我们结伴而行，也算是有个照应。” 林清钰也跟着笑。 “能和师兄一起，我可是求之不得呢，到时候可别说是我抢了师兄的机缘。” 纪临轩伸出手为她理了理额前垂落的几楼碎发，笑容宁和温柔。 “都给你也无妨。” 林清钰闭上双眼，忽略心上的异样，道：“那师兄可不要反悔。” “不会。”纪临轩压制住想抱住林清钰的欲望，话语间好似掺了点未知的情愫，“都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