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入墓
霍道夫搂着刘丧睡了一夜,第二天清晨出来吃早饭的时候他将低头站在他身后的刘丧给拉到了众人面前,道:“干嘛畏畏缩缩像个小媳妇一样?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在认真追求中的伴侣,刘丧。” 刘丧听了他的话无甚波动地看了他一眼,小刀掰开手上的馒头,娇笑道:“难得霍少也会说认真追求几个字,那看来我们是该尊敬一下刘先生了。” “哼。”刀疤脸只是冷哼了一声,道:“要下墓了还说这种事。” “你们不要小看他,他除了听力好之外,还能根据声音的回响回测出图形,这一点是大多数听奴做不到的。”霍道夫顿了一下,又道:“而且他有过下墓经验,不需要你们特别关照。” 是的,就这几点来看,霍道夫选择刘丧作为伴侣就比尚在成长中的杨好来看要稳妥很多,而且对方还是吴家的嫡系子孙,不说在吴家的分量和吴邪一样,但怎么也不是没有任何背景的杨好可以比的。因而对于霍道夫的这个声明,他的伙计都没有什么意见。仅看他对杨好和刘丧的态度,也知道霍道夫这次是在认真追求了,虽然这个时间点确实有些奇怪。 村里的早餐都是些味道寡淡的粗粮,也就只有水煮蛋刘丧还能吃两个。吃完早餐后霍道夫就用望远镜去看解雨臣他们住的吊脚楼,结果一直没有动静,就让听奴走近了去听,没多久听奴折返了回来,说道:“他们已经不在里面了,我听那家的主人说昨天晚上他们出去了就没回来。” “立刻出发。”霍道夫下了命令,黑花两个人连夜出去找刘丧没有回来要么是直接下了墓,要么就是遇到了危险。从两个人的本领来看,前者的可能性要大得多。 霍道夫等人早就做好了要随时下墓的准备,不到两分钟就带上需要的东西朝昨晚刘丧逃跑的深山老林里出发了。 山林里的雾此时还很大,靠rou眼行走可见度很低,霍道夫就给了刘丧一个哨子让他判断路线,刘丧从口袋里取出一个黑色的哨子,摇头道:“不用了,我带了的。” “咻!”一声清啸从刘丧嘴里通过哨子传远,似乎惊起了林中的飞鸟,刘丧听了几秒后,摇头道:“这山里四通八达的,我只能保证不会带着你们踩进断崖,但我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 霍道夫眯起了眼睛,他看了刘丧一会儿,道:“路上他们没给你说过墓的大概位置么?” “要是说了,我也不至于和他们闹成这样。”刘丧哼了一声,道:“难不成你们来的时候就没预料到人会跟丢的情况?如果只有跟人一个法子,昨晚还那么心大的和我滚床单,你厉害。” 霍道夫不说话了,他看了一眼小刀,小刀也就是队伍中唯一的女子拿出了背包里的风水罗盘,道:“昨晚我按天星风水定过向,是往这个方向走,路上会不会踩空,或者遇见危险就看你们了。” “摸金派的高人?”刘丧闻言一惊,做了个请的手势道:“你尽管走,前方两百米都不会有危险。” 于是就由小刀和刘丧打头阵,其他人跟在他们身后,路上刘丧时不时地会吹响哨子,遇见断崖的时候就会让众人拐弯绕路。待到雾气散开后,已经是中午了,霍道夫就让众人就地吃干粮休息。 吃饭的时候刘丧脸色有些惨白,就蹲在一根老树边儿,捂着自己的肚子,霍道夫把自热米饭端给他,道:“又开始痛了?” “唔。”刘丧点了点头,对于那香香的红烧牛rou也失了兴趣,霍道夫见他不吃就坐在他身旁,将勺子放进了自己的嘴里,微微扬起了唇,道:“不错,rou汁鲜香,rou质细嫩。不过为了减轻负重,就只带了这么一盒,不吃后面饿了只有压缩饼干吃了。” 刘丧牙齿颤了颤,想去抓霍道夫手里的自热饭,结果霍道夫一下灵巧地躲开了,道:“吃饭之前先吃药。” “什么?”刘丧愕然地看着霍道夫,小刀此时拿着一个保温杯走了过来,一打开杯子就闻到了一股苦涩的药味,小刀蹲下身,道:“喝吧,姐妹……哦,不,大兄弟。这药喝了你就不痛了。” “?”刘丧狐疑地看着霍道夫和小刀,霍道夫点头道:“摸金派的人不好请,如果不是因为小刀姑娘有宫寒的毛病被我用特殊手法治好了,她不会走这一趟的。” “你……你是医生?”刘丧拿过那杯药的时候,小刀还给了他几个暖宝宝,道:“贴在脚上和你肚子痛的地方,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男人也会有这种毛病,但霍少说有那就有吧。” “嘶……”刘丧闭眼喝下大半杯苦味满满的药,整个脸都皱成了一团,霍道夫立刻将一勺满是酱汁的饭塞入他嘴里,道:“继续喝。” “好,好苦,还臭,你在里面放了屎?”刘丧嘴里的苦味被酱汁中和了些许,才勉强说了这句话,霍道夫笑了一下,道:“对,放的蝙蝠屎。” “……”刘丧的药汁包在嘴里差点喷了出来,但最后还是全部咽下,然后吐出舌头,道:“动物粪便能入药,还能治宫寒?” “不能,不过你现在的注意力不都是没苦药和蝙蝠屎吸引了么?”霍道夫将饭又塞了几勺进刘丧嘴里,然后自己吃了起来,道:“不苦了就自己躺下歇着吧,一会儿我背你走。” 刘丧抿了抿唇,找小刀要来热水喝了,然后又吃了块压缩饼干,就枕在霍道夫旁边闭上了眼睛。因为下午没有雾气,已经用不着刘丧的耳朵了,霍道夫就没有唤醒刘丧。晚上众人在林子里搭帐篷轮流守夜,霍道夫和刘丧在一间帐篷里,睡觉的时候霍道夫又让刘丧喝了苦药,然后按着他拇指和食指之间的xue位让他入睡。 “霍道夫,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那么阴险都没被人打死。”刘丧睁着眼睛看着专注给他捏手的男人,道:“你为什么不去做医生?你长得也不差,就算嫌正规医院规矩太多,自己开间诊所也会有很多女人来找你看病。” 霍道夫看了刘丧一眼,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道:“医术是一种辅助的手段,但医生要承受的却太多了。教我医术的师父,曾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替一个女人接生。那个女人曾经多次流产,强行生下这个孩子要保命很难,师父让他们母子平安,但最后却被那个女人的丈夫砍成了重伤。因为女人生下孩子后就和他离婚了,借着那个孩子分走了男人的大半财产,因为担心被男人报复还说是师父唆使她离婚的,而师父被砍伤后,那个女人就此人间蒸发。所以……当医生,又有什么好?可能随时被人反咬一口。” “可那……是个别现象吧。”刘丧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好了,霍道夫忽然抬头看向他,道:“你会做这样的事么?” “这……应该不会吧。”刘丧看着霍道夫的眼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的谎言已经可以说得无比坦诚。霍道夫供给了他阳气,为他暂缓了痛苦,他却是要将霍道夫往坑里带的,可是刘丧并不觉得有什么愧疚,霍道夫做的这些本就是奔着他的雌虫身份去的,如果要还他总是有机会还的。 “睡吧。”霍道夫平静地将毯子盖在了两个人的身上,一夜安然。 众人在山里又走了几天,最后在一座峰前停下了,小刀一指山上的位置,道:“应该就在那一带了,结合他们的好耳朵,很快就能找到。” 霍道夫眼里难得有了笑意,在路上已经可以看见一些有人踏足的痕迹,还有升过火的火堆,看样子他们没有被解雨臣甩远。 霍道夫拍了拍刘丧的手,在他耳边低声道:“等回去了我给你做几次针灸,以后你肯定不会疼了。” 刘丧要迈出的脚步一顿,道:“你不用这么说,我也会帮你找到他们的。” “我这些人又不是吃干饭的,等他们找不到你再上吧。”霍道夫给了刘丧一把手枪,让他坐到一边休息,他则和手下几个伙计爬上山开始找陈抟墓的位置。 陈抟老祖是道家的一代宗师,擅于炼丹,其实只要定下了大致的方位,留心辨别四周的蛇虫鼠蚁和花草长势就可以定出方位来,只不过这样的方法肯定没有刘丧听声辨位来得快。刘丧坐在一棵老树下,捂着自己的小腹,想起这几日霍道夫对他的照顾,感觉很是奇妙,他虽然没被霍道夫打动,但已经知晓了黎簇依赖吴邪的原因。只是霍道夫是奔着他雌虫的身份对他好,吴邪则是因为要黎簇潜入汪家和他配合才对黎簇好。 刘丧半阖着眼睛蜷缩在树下,在等霍道夫等人归来的时间里渐渐地也就睡了过去。然而等他一觉睡醒,才发现林子里天已经黑下来了,他叫了几声,没有得到回应。立刻拿出了手机,光亮让他的心中稍微安稳了几分,但显而易见的是这老林子里并没有信号,而刘丧也没有听见任何的响动。 霍道夫一行人进山已经有五个小时了,按照约定无论他找没找到路都应该回来了……到底是遇到了危险,还是已经进了黑瞎子和解雨臣设计的陷阱了? 刘丧想如果他没睡着,可能还能听见什么,但现在的情况他只有进去找他们了。刘丧握紧了手上的枪,将手机关上,凭着一双耳朵在夜里走山路。刘丧能听见山林间有很多蝙蝠扑打翅膀的声音,还有一些蛇虫鼠蚁的爬动声,刘丧特意往声音少但路通的地方走,最后在一块山地种彻底听不见任何声音了。 刘丧颤抖着摸出自己的哨子,深吸一口气奋力吹响。没两秒他就听见了回音,这附近至少有两处盗洞,刘丧不奇怪,肯定一个是黑瞎子他们打的,一个是霍道夫他们打的。霍道夫带来的人多,盗洞也会大些,刘丧想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去寻霍道夫。 摸索到那个盗洞口的时候,刘丧才取出手机探照盗洞里的情况,黑黝黝的盗洞被刨得齐整浑圆,看样子进去的时候这群人还是很从容的。 “居然不来找我……明明这一路上,也没怎么用我带路。”刘丧爬进盗洞里,忍不住嘀咕。可以看出霍道夫并不是想利用他找到路就丢下他,因为靠小刀他们也找到了这个墓。有一个刘丧不是很希望的猜测浮现在了脑海里,霍道夫找到墓后没让人回来找他,是真的不想让他参与进来。无论是怕他遇上危险也好,还是想自行解决了和黑花的恩怨,总归都不是在利用他。 想到这里的时候,刘丧久违地有些高兴,但随即又摇了摇头,对着无人的空气道:“那是因为我是雌虫,这样的好总不是无缘无故的。对吧,汪灿?” 刘丧还记得汪灿当年对他说的话,潘子和刘福对他的好都是有缘由的,虽然刘丧可以分辨出潘子在相处中延续出来的感情是真挚的,但他只想趁着霍道夫现在和他没什么真情实感,赶紧着找到人把他带进陷阱里,硬生生掐掉那份不切实际的渴望。 想到这里,刘丧就加快了爬行的速度,大概在盗洞里爬了十分钟,眼前便豁然开朗了起来。这里是一间耳室的样子,刘丧没忘记这陈抟墓为什么叫做盲冢,他立刻就闭上了眼睛。他进到墓室里,再度吹响哨子,凭借回音在脑中构建出了方圆两百米左右的路线图。 刘丧很快就意识到问题了,他不睁开眼睛根本不可能。这陈抟墓很大,在哨子吹响的那一刻刘丧意就发现了好几条路线,而那些道路又蔓延出了很多分支,如果不睁眼画图,刘丧仅凭记忆最后绝对会乱掉。要在墓里行走不难,但难的是让墓中的结构变得清晰。 就在他犹豫要不要把图纸拿出来画的时候,他听见了细微的人声,“刘丧……刘丧……” “谁?!”刘丧听这声音很是陌生,却忍不住发出了回应,但那个声音却还是刘丧刘丧地再叫,听得刘丧头皮发麻,那声音离他所在的位置不是很远,但循声而去会出这间耳室。 睁眼,还是不睁眼……刘丧再度陷入了两难。 等一下,这里是盲冢,意思是不能睁眼……但为什么会有这种叫法?是谁传出来的,提示大家进墓后不要睁开眼,如果是陈抟子弟传的,那不是明着帮别人来盗自家老祖墓吗?除非睁开眼才是对的!如果是来过的盗墓贼,他活着跑出来了,知道睁开眼睛有危险,那他为什么不再次找个听力好的人进来,反而留下这种话,就像是引人来做实验一样……那睁不睁眼都区别不大了。 刘丧怎么想都觉得后一种可能性很大,现在这种情况最好身边有个人配合,一个睁眼一个闭眼,睁眼的按闭眼的提供路线走,然后由睁眼的告诉他四周到底有什么。 刘丧摩挲的速度很慢,他在来到那间声音传出的房间时,他掏出了自己的枪,打算先打一枪再说,却在掏出枪的那一刻感觉有人摸到了他的手,道:“别开枪。” 声音在此时变得熟悉了,刘丧立刻睁开了眼睛,在睁开眼的那一刻他猛地向后倒退,他竟然在此时看见了张起灵!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刘丧失声,道:“你是假的,这里不是长白山!” “砰!”枪在瞬间走火,但子弹却穿过了张起灵的身体,打在了墙上,刘丧脸色一变登时断定这是幻觉的时候,张起灵却道:“因为我已经死了。” “什、什么?”刘丧错愕的那一刻,张起灵指向了他身后,道:“他们也在啊。” 刘丧眼眸一转,他想用眼角的余光去瞥,忽然感觉手上一阵冰凉,一只苍白的小手拉住了他,道:“哥哥,我好冷哦……我明明是被你烧死的,为什么那么冷……” 刘丧瞬间汗毛倒竖,他猛地甩开了身边小孩的手,踉跄着就向外逃去。而此时的过道上却传来了阿娟凄厉的喊声,道:“就是他烧死的我们!薛英,替我杀了他!” 本该在汪家死去的薛英,此时已然拿着菜刀出现在了刘丧面前,刘丧抓着背包去挡砍来的菜刀,刀刃虽然大部分砍在了背包上,但刀锋还是划破了刘丧的手背,鲜血登时就流了出来。 如果刘丧之前还怀疑是幻觉的话,这一刻他确定了,他是真的会受伤。立刻转身就往出口跑去,将薛英和阿娟的叫喊甩远。刘丧跑得很快,他跑出了盗洞便继续往山下跑,他看见山上有一点灯火,似乎是一间狩猎人住的小屋。 “救命,救命!”刘丧在路上摔了一跤,正摔在到那间木屋前,在看见木屋里走出的猎人时,他又一次怔住了。 潘子端着一碗热腾腾的rou汤,将他从地上扶起来,笑道:“跑那么快做什么?有鬼追你吗?” 刘丧正想说就是有鬼追他,但一转头四周却是天光大亮,而周遭的木屋和四周的林地,都变成了刘丧熟悉的长沙市区模样。潘子笑呵呵地把他拉进屋子里,道:“做噩梦啦?昨晚姓解的臭小子硬要拉你去看什么鬼片荒村公寓,我早就说了年轻人谈恋爱不要去那种地方找刺激,你呀偏不听。” “谈,谈恋爱?”刘丧哽咽了一口唾沫,他看着潘子走进厨房拿出他记忆里熟悉的醋蘸鸡蛋,整个人瞬间就裂开了。 他在做梦,他一定是在做梦…… “那解家小子虽然不靠谱,但对你还不错,有钱有势。你跟着他去北京上学我也放心,等你走了,我就跟着小三爷去长白山找三爷。”潘子一边说一边解下了自己的围裙,刘丧脸色一变,道:“不,不能去!” “哎,别担心,等这次下来,我就去北京看你。到时候我就退休啦,就每天学几道菜,给你送去学校吃。”潘子笑呵呵地拿出他喜欢的二锅头,给刘丧也倒了一杯,刘丧的眼泪瞬间就溢了出来,道:“你从前不准我喝酒的。” “嘿,这有什么,你也不小了,男人哪有不会喝酒的。这是咱们父子的践行宴。”潘子指着桌上简单粗暴的菜肴笑得豪气。 这一切都太真实了,除了逻辑上的不成立。刘丧的眼泪在眶里打转,道:“你上长白山的时候,我很小,我那时候也不认识解雨臣。” “傻孩子,你是不是睡糊涂了?我什么时候去过长白山?这是第一次去啊。你果然是被解雨臣给气到了吧,都不认他了。”潘子走到卧室拉出刘丧熟悉的行李箱,将才从晾衣杆上收下的衣物方方整整地叠起来,收进箱子里。一切,都和刘丧记忆里如出一撤。 刘丧几次想把枪举起来,打碎这一切,可是他都没能做到,他想多看潘子一会儿,再多一会儿。哪怕他的呼吸越来越难,身体的力气越来越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