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道心生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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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道入臻境便会生成道心,道心越稳固,意味着此人在大道上走得越深远。叶忘奕的道心已成十三年,他天赋卓然,理应沿着这条道直至大成,万万不该有裂缝出现。 有裂缝意味着道心不稳,非但成圣希望十不存一,就连是否能维持目前的境界都无法保证。 叶忘奕入定自检到这道裂缝,面上出现几分怔忪与恍然。 原来……原来! 他不知道沈晏歌为何会喜欢上自己。他木讷、冷漠、严厉且不解风情,到底有什么好的?但对方偏偏一次次将赤忱之心捧到他面前,夜夜用浓厚感情将他包裹穿透,他怎么可能毫无触动?人生在世,何其有幸得一人,情深至此。他一直以来避而不答,不过是道心为了防止违逆大道生出的本能规避。但沈晏歌的强势逼迫,终于在这片坚不可摧的屏障中撬开一道缝隙。 座下弟子三人,他为何独对沈晏歌格外有耐心,甚至愿意委身其下,允许对方以解蛊的借口对自己的身体肆意妄为? 换做其他任何一个人,他即便yuhuo焚身、理智全无,又岂会让别人看到他这般狼狈yin态。 他其实早在不知何时,在沈晏歌带上不一样色彩的一声声师尊中,已经做好了回应对方的准备。 他……喜欢沈晏歌! 如同万年积雪的山岭上落下的最后一片雪花,山脊再无法承受这片厚雪的重量,轰然倒塌,一时旋风嘶吼、天昏地暗、地动山摇,滚滚积雪浪涛般自山顶崩落! 叶忘奕在道心雪崩般的破碎中,回想起了第一次看到沈晏歌的那段时光。 当年叶鸿决意倾尽全力征伐冥无曦时,他也曾请战加入。他资质凛然,如同初出鞘的利刃,锋芒透亮洁净。但他实在太年轻,甚至还未成年,又是掌门之子,玄元宗上下都对他予以厚望。无论他如何恳求与保证,叶鸿都没有松口应允他与自己同行。 母亲在他诞生不久便已逝世,他由叶鸿独自抚养长大,那个时候,叶鸿是叶忘奕的全部,他一直努力的目标,便是成为同父亲一般强大之人。 于是在听闻父亲与冥无曦竟同归于尽,叶忘奕掌中的剑砰然滑落。他失去了唯一的亲人与憧憬,巨大的茫然和痛苦将他笼罩,真气肆意窜走,竟有经脉碎裂、走火入魔之象! 代叶鸿行掌门之事的公仪弘懿及时发现了他的异状,替他渡气稳固脉络,同时焦急喝道:“你的经脉已无法支撑玄元宗道法的流转,如今唯有一道能够让你继续修行。” ——无情道! 将所有七情六欲压制忘却,至死都是孤身一人,大道通途,从此再无任何事能在心海掀起波澜,也再无任何人能走入叶忘奕心中。 自修炼无情道后,叶忘奕逐渐变得漠言凌厉。他在大道的加持下修为突飞猛进,却如一把剑失了鞘,试图靠近他的人都难以承受他的锋芒。 这样下去固然能够道成,公仪弘懿却不想眼睁睁看着故友之子变成只知杀伐的冷血利器。既然没了寄托牵绊,那便再寻一个。他将叶忘奕唤到座前,对他道:“当年你父亲与冥无曦一战,方圆百里生灵涂炭。你若有空,可去那里走走,若遇到有缘的可怜孩子,不妨接来玄元宗。你也到了可以开门收弟子的时候了。” 叶忘奕应声离开。他知道公仪弘懿担心他的状态,却并不认为自己如今这样有什么不好,他前往大战遗地寻找合适的孩子收为弟子,不过是为了完成公仪弘懿的指派。 他来到当年受无妄之灾最重的商沂村。整个村落都被夷为平地,再无生机。他沿着废墟慢慢往邻村走着,周遭一路皆是受到殃及的百姓。大能纷争,永远都是民生疾苦,一次挥剑带来的灾害,需要最底层耗费几代人才能慢慢修复。 有几人见他一袭白衣、气质卓然,知他定是修仙贵人,壮着胆子想向他乞些食物钱财,却在看到他寒冰般的眸时顿住脚步,无一人敢靠近。叶忘奕的理智告诉他此刻因心生恻隐,但他一颗无情之心,确实毫无波澜。 直到他看到一个孩子。 一眼,他就知道那孩子是那场大战的幸存者,他在对方身上感受到了残存的父亲和冥无曦的气息。他以为商沂村无一人幸存,没想到这里还顽强地活着一个。 这个小孩儿太瘦小了,叶忘奕起初以为他只有四五岁,直到带回门派,对方才小声告诉他,自己快八岁了。他浑身脏污,抱着半块看不出原本颜色的馒头拼命啃着,看起来已经饿了很久。没有父母庇护,又遭他人嫌弃,就连野狗鸟兽都要与他抢食。叶忘奕靠近时,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凑过来乞施,而是将馒头藏入怀中,整个人缩成一团。 只有被人踢打欺辱惯了,才会生出这般反应。 叶忘奕在他面前蹲下身,将手掌覆在对方的脑袋上。孩子显然受到了极大的惊诧,抬起那张脏兮兮的小脸怔怔看他,嘴里还含着半口没来得及咽下的馒头,分明是有些可笑的狼狈模样,但他那双眼却极黑极亮,如同缀着繁星的无尽夜空,而那宇宙尽头,只倒映着自己一人的身影。 扑通。 叶忘奕不知时隔多少年,再次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心中被寒冰凝固的溪流,终于又有了消融流动的迹象。 他听见自己对那小孩说道:“跟我走吧。” 沈晏歌被他带到玄元宗的头一年,相当畏缩胆怯,生怕自己有哪点做得不好,就会再次被扔下山去。叶忘奕夜晚探视时见他被梦魇缠身、辗转反侧,便将他抱到了自己的床上。有自己胸膛的热度,孩子才终于不再挣扎,沉沉睡去,只第二天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师尊的脸,吓得睡意立时消失无踪。 叶忘奕摸了摸他的脑袋,帮他洗漱穿衣,又向他布置叮嘱日修功课,听得沈晏歌一愣一愣的,都忘记问自己为什么会睡在师尊床上。 到夜幕降临,沈晏歌终于忍不住,忐忑地瞄了眼师尊床榻,其中期盼不言而喻。叶忘奕点头应允:“若是不习惯,你就与我睡吧,直到你适应为止。” 那双墨一般黑而纯粹的眼睛微微发亮,沈晏歌抿了抿唇,露出了进山之后的第一个笑容。 叶忘奕心中柔软,眼眶窄合,接着看到沈晏歌看着自己的视线变得惊讶而怔忪。他意识到自己嘴角的弧度,忽生感慨。 自修了无情道后被忘记许久的笑意,再度回到了自己脸上。 沈晏歌大概不会知道,他在受师尊教养长大的同时,也一点点将叶忘奕拉出了无情无感的冰封寒潭。 暮去朝来,昔日瘦小的孩童逐渐出落得芝兰玉树,身后也多了师弟与师妹。他叫过无数遍师尊,从起初的稚嫩怯懦,到温和稳重,再到暗含无尽心酸情愫,仔细听去,竟声声泣血。 一滴泪珠自眼角滑落,没入颈间,而叶忘奕浑然不觉。 他心如刀绞,满口苦涩滋味。 他意识到,他让深爱的弟子等了太久太久。 但他没有多少时间了。 他的弟子魔气外溢、心魔已生,若要将其剔除,唯有一个办法。 叶忘奕将经脉中的躁动压下,他睁开眼,淬骨剑意自他身上显现,承谏长老的凛厉气势,无人敢靠近。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实力正在无法阻止地衰退。之前偶尔察觉到自己修为的减弱并非错觉,他每因沈晏歌动一次心,道心便会震颤一次,将其掩盖;而当自己清楚认识到喜欢沈晏歌的事实,大道坍塌便再无法挽回。 他需尽快出发,一刻都耽搁不得。 沈晏歌隔天在讲经堂接到叶忘奕的玉简传音,师尊勒令他禁足一月不得出。他苦笑一下,想:师尊果然生气了。 在他身边的同门弟子听闻承谏长老冰冷似铁的语气,纷纷吓得一个哆嗦。沈晏歌实力过人,又天资玉骨,日修课时身边总是有不少人围着。有人感叹:“你竟能在承谏长老门下呆这么久,实在胆量过人。”也有人问他:“你究竟犯了什么错,让承谏长老如此动怒?” “师尊很好,是我僭越了。”沈晏歌说。 他对同门的态度相当疏离,玄元宗弟子却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毕竟是那位漠然凌厉的承谏长老的弟子。即便沈晏歌这番作态,愿意围在他身边的弟子却只多不少。沈晏歌心中冷笑,所谓正道修仙之人,也不过一群趋炎附势之辈罢了。 他收拾一番,依言往自己的住处走去。其实叶忘奕不说,他也准备花一些时间闭关修炼,此次出来,只是为了与日修课的讲师告假。 在长虹池与申屠高懿分魂一战,还有这几日与师尊的交手,让他深觉自己的无力。他还不够强,强到能将心系之人紧紧抱在怀中。 正走着,面前忽然笼上一片阴影,沈晏歌抬眼,看到宇文甫匆匆朝自己走来。对方大概是刚听到消息就赶来询问,分明出于关心,却偏要摆出一副不经意的姿态,问道:“师尊罚禁足从不会超过三日,你究竟犯了什么错,要被关这么久?” 沈晏歌兴致不高,自顾自往前走着,淡淡道:“你何不去问师尊?” “问就问!”宇文甫跟上他的脚步,“别以为仗着师尊最宠你就得意,你跟我服个软,这次说不定我还能帮你求情呢。” 沈晏歌忽地停下脚步,惊讶地看着宇文甫。后者被他看得心里一突,没什么底气地补充一句:“干、干嘛,不想我帮你求情就算了。” “你刚刚说,”沈晏歌的表情有些奇特,“师尊最宠我?” “怎么,我说得有错吗?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师尊对你不一样。”宇文甫啐道,“哼,反正他看我和小师妹的时候,眼里可没那么多笑意。” 沈晏歌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又问道:“那……比之慧兰长老,又如何?” “为何会提及慧兰长老?”宇文甫不解,“师尊待慧兰长老,与待其他长老无异啊。” 他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触动到了沈晏歌,只见原本还平静淡漠的人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甚至没再顾得上和自己说话,快步朝玄水阁的方向赶去。 这么明显……这么明显的事,他竟到现在才察觉! 沈晏歌欲笑又欲泣,混杂成难以描述的奇怪表情,只一双眼如缀星辰,熠熠生辉。 这世界上,还有谁值叶忘奕更用心对待、还有谁会让叶忘奕心甘情愿雌伏身下,辗转吟哦? 只有他沈晏歌。 若有谁能让承谏长老动心动情,也唯有他一人! 他到底在怕什么呢? 师尊不知道什么叫做“喜欢”的话,他可以像教他手yin、教他吹箫,像对方教他修道一般,他一点一点教他。 没关系,修道之人长寿,他们都还年轻,有足够的时间,他也有足够的耐心。 到那时,他一定握着师尊的手放在自己炽热跳动的胸膛上,再认认真真告诉他一次。 ——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