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此言诀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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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晏歌慌忙将手掌覆在叶忘奕后心替他渡气疗伤,却发现自己的真气根本入不了对方体内。 只有一种原因修道者无法接受另一人的真气——他的道途不再畅通。 叶忘奕先前分明是在众人面前强撑,他的修为十不存一,道途更是呈断截之势! 再重的伤也不会影响到道途,除非修道者自行选择背道而驰。 是什么影响到了叶忘奕的心境,又是什么选择会让他放弃大道? 神思急转间,沈晏歌的指尖一点点变得冰凉,他呼吸急促地开口:“你修的是无情道?你竟修的是无情道!” 此刻无情道生生断裂,明摆着师尊心生情愫,是谁害他道心不稳昭然若揭。沈晏歌来不及为师尊对自己的感情感到高兴,满心只剩即将被潮水吞没窒息般的恐慌。 他究竟对师尊做了什么? 他究竟对师尊做了什么! 许是察觉到了弟子激烈的情绪,叶忘奕竟从无尽的疲惫中睁开了眼。喉头腥甜,心中大道正以无法挽回的速度寸寸化为齑粉,他知道自己所剩时间不多,勉力坐起,自乾坤袋中取出一朵通体晶莹的花放在沈晏歌手心。 此花无根无叶,花瓣上水纹流转,刚一触及皮肤便带来彻骨寒意。沈晏歌在卷宗秘录上读到过,这种花名为冰心氲莲,在弱水深处经三千年才能凝得一株,可通经洗髓,对沈晏歌而言,可以抑制他的魔道血脉! 他这一世并非没有动过用冰心氲莲压制魔气、安心跟在师尊身后修道的念头,但弱水冷彻骨髓、能腐蚀万物,便是成圣大能长时间浸泡在弱水中,都难以支撑太长时间,更别提其间蕴含的种种杀机险境,下了弱水,哪个不是九死一生!况且弱水何其深邃广袤,即便去了也无法保证一定能寻到氲莲,他也就断了这个想法。 叶忘奕此行一月,拖着大道崩碎、修元消逝的身体,竟是去了弱水,替他寻这朵能镇压魔道血脉的花! 沈晏歌抓过叶忘奕的手腕探查他的脉络,后者下意识地躲了躲,但他如今哪里能躲得了沈晏歌,只能任弟子的真气进入经脉,查看他的身体内腑。 越是探查,沈晏歌的脸色就越发严峻。师尊外表看着无事,其实内脏已经长久的腐蚀而亏空;原本就算无法继续修道,他也可以以普通人的身份继续活下去,但他浸了弱水,又失了道途,便再无生机! “你,你为什么要……”他声音沙哑,说到一半已经讲不下去,眼眶通红。他何德何能让叶忘奕对自己用心至此? 熟悉的宽厚手掌轻轻落在了他的脑袋上。 “其实,我原本想过瞒着你,或者寻一个此生与你再不相见、甚至让你厌我的办法,大概对你我都好,你不再念我,我也能维持在徒弟面前最后的尊严。”在沈晏歌陡然变色的神情中,叶忘奕说,“但自与你有了rou体纠葛,知你拥抱我时的力度后,我才明白,是我一直小看了你的感情。 “就算我一言不发离开,你便是踏遍这世间,哪怕刀山血海,也会试图找到我。想到你会为此付出多少艰辛,我……舍不得。 “而习惯了你的喜爱,若将它们尽数转为恨意,化为朝向我的尖锐锋芒,我……不甘心。 “没了无情道影响,我才知自己对你竟有这么多不甘不舍。为师这次,到底还是自私了一回。” 叶忘奕的掌心自沈晏歌头顶移至脸庞,拇指摩挲着弟子震惊却依旧精致的眉眼,微微笑道:“怪我,应该早些意识到自己的心意,害你久等。晏歌,我——” 沈晏歌心猛地一跳,慌乱道:“不,不,别说……” “——我喜欢你。” 萦绕在叶忘奕身边、一直以来都没有因沈晏歌而产生丝毫波动的气运忽然猛烈震颤,磅礴的金色气息从叶忘奕身上剥离,尽数注入沈晏歌体内! 那是集小世界最多运势于一身的天选之子,他的气运何其庞大,以往沈晏歌费劲千辛万苦都无法撬动分毫,此刻却再无收敛,剧烈地冲刷过他的神魂,让沈晏歌一时失去所有的感知,仿佛身处漫无边际的金色海洋。 他挣扎着找回神智,生生从气运的洗礼中夺回身体的控制权。即便如此,他也无法阻止气运自叶忘奕身上流逝,眼睁睁看着它们流入自己体内,又被袖中的幻石吸收。 在气运流转中,他感受到体内同时被注入了一股强大的真元气息,它浑厚却温和,举重若轻地融入自己的经脉,如同砂石遇水则固、暗夜亮起明灯,将腐蚀脉络的魔气片片镇压。 便是在弥留之际依旧有如此实力,承谏长老的实力足以令任何人胆寒。沈晏歌的身体无法克制地发起了抖,不是因为这气息有多霸道,而是他在其中,察觉到了难以忽视的熟悉感! 前世他在骤然爆发的魔道血脉中痛苦难忍之际,就是这道气息替他压制住撕裂经脉的霸道魔气,让他活了下去。 什么样的力量才能将几乎吞噬所有经脉的魔气生生压回去,让即将沦为妖魔的人再度恢复理智? 唯有一个修士的本命真元! 上一世,叶忘奕在重伤昏迷之际察觉到弟子的异变,他到底拖着怎样虚弱的身体强自醒来,忍受着怎样的痛楚,才将本命真元从自己体内割舍,渡入了弟子体内? 而他却因第二天没有看到师尊、听闻公仪弘懿和其他人“他不想见你”的言论,对叶忘奕心生动摇! 沈晏歌从未尝过如此苦涩的绝望滋味,就连呼吸都扯得他心脏生疼、四肢发颤。 “不要……”他哽咽着,声音已近破碎。 不喜欢我也没关系,一辈子不回应我也没关系!即便受尽世间冷眼,尝遍人间炼狱! 我只想要你好好活着! 我只,求你…… 不要离开我…… 许是猜到他的自责想法,叶忘奕用最后一点力气,揉了揉他蹙得难以化开的眉宇。 “我很高兴……能喜欢上你。”叶忘奕说,“你且记住,即便你遇到不被理解、深陷囫囵的情况,你始终是被爱着的。你能活下去,就是这份爱最好的证明。” 五岁那年突降天灾,是母亲的爱将他护下;前世魔道血脉爆发,是师尊的爱让他清醒;到了这一世,他对叶忘奕做了那么多不该做的事,对方对他的感情非但没有任何改变,反而愈发浓稠强烈。 沈晏歌一眨不眨,不敢漏听叶忘奕说出的任何一个字,即便如此,对方的声音还是越来越轻:“为师命你……坚守本心,走正道。” 最后一丝气运离开叶忘奕的身体,他道心损毁、气运尽失,在沈晏歌眼前失去了生命。 “……——!!” 沈晏歌近乎癫狂,泪水滴落在叶忘奕逐渐失去温度的身体上,他宁可自己疯了,也好过现在无比清醒地认识到师尊又一次离开他的现实! 他为什么还没有疯? 沈晏歌凝眸屏息,视野中,理应被幻石吸收殆尽的金色气运,却留了一缕,固执地流连在他身上,最后融入他的神魂之中,与他自己的运势融为一体,神识之中的那片清明愈发清晰。 他想到什么,跌跌撞撞后退一步。 “不……怎么会……” 前世他走火入魔时,幻石才在他面前显身,他也是在进入小世界后才能看到每个人身上的气运,包括自己的。属于他自己的气运虽没有天选之子的庞大,却也温和如暖阳,将他通体笼罩。他理所当然认为,这气运是他与生俱来就拥有的。 不,它们……它们是师尊留给他,最后的东西。 他什么都给他了。 气运包裹着他、庇护着他穿行小世界,师尊从来没有抛弃过他! 时间在沈晏歌眼中掣电般回溯,回到上一世叶忘奕站在壬水阁中、他站在壬水阁外,师尊背对着他,勒令他离开那天。 他带着千疮百孔的身心仓皇离开,到最后,叶忘奕也没有给他留一眼正脸。 他也曾想过,叶忘奕究竟是用什么表情说出的这番话。十年师徒之情,要有多冷硬的心,才能一朝放弃。 不是的。那时叶忘奕用本命真元替他压制了即将被魔道彻底占领的经脉,意识到弟子身怀魔气的事无法隐瞒,又托着重伤未愈的身体前去找掌门公仪弘懿,用承谏长老的身份替沈晏歌争取了留观待审。他想要去弱水寻冰心氲莲,身体却无法支撑,且各大门派消息灵通、为剿灭魔修余党来势汹汹,他不得不离开玄元宗与这些大能斡旋。能面不改色与成群妖魔对战的承谏长老,在口舌上却不是这些人的对手,他不得已出招阻拦,却发现自己早已无法再催使任何术法。 他唯一能做的,竟只剩下让弟子逃得远远的! 沈晏歌在他身后声声喋血的质问,又何尝不是在他心中捅下一把把利刃。心如刀绞间,大道崩塌、茅塞顿开! 他对弟子无条件的好、对无法护住对方的愧,原来是源自不知何时生出的爱! 他……爱着自己的弟子! 世间万般情绪回到他心中,他既欢喜又遗憾,干涸已久的眸中,落下一滴guntang的水珠。他欢喜自己有爱上对方的能力,也遗憾无法让对方知晓自己的感情。 又隔了许久,叶忘奕才僵硬地转过身。 身后空无一人,仿佛从未有人出现过。 那个由他亲手捡来养在身边长大、最后教会他爱的孩子,却又被他亲自推开他的世界。 他肩头松懈下来,蓦地呕出大口黑血。 在沈晏歌看不到的地方,那株青松般笔挺的身子,以令人震惊的速度伛偻蜷曲。 常人看不到的、瀑布般的金色光芒从他体内逸散,消失在皓日的光芒之下,在无人知晓间没入另一具伤痕累累的身躯之中。 他已发不出声来,那夙愿便只能在心中一遍遍回响。 愿献祭我所有…… “师尊,你会不会有一天抛弃我?” “不会。……但倘若真有这么一天,或许是,我也有不愿在徒弟面前示弱的时候。” 沈晏歌已经哭不出声。 叶忘奕不是因为嫌弃自己,而是为了自己倾尽一切,为了最后维持作为师尊的尊严,不愿他看到他日行憔悴的模样,在诀别之时,都忍住了没有转身看他一眼。 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 他找了叶忘奕这么久却依旧一无所获,只当对方再不想与自己相见。他当然找不到,盖因叶忘奕的全部,都已融为守护他的一切。 恨意的种子在一次次的受挫中生根发芽,遮蔽了他的视线,却无法让他发狂失智,即便沦为魔修,即便身负重重业障,那抹烛光般的清明,依旧稳稳在他的识海闪耀着,让他依旧怀有爱人的能力。 因为有一个人说—— ——愿献祭我所有,护我爱徒,坚守本心,走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