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你还得给他爱啊。

    “实在对不起。潋瑚他——”秦肃在休息区向鱼塘老板解释道，“我的人鱼伴侣，把我朋友的玩笑当了真。是我没跟他讲清楚，给您造成的损失，我愿意进行赔偿；希望您不要责怪，也……不要向异管局进行投诉。”

    异管局在尽最大可能维护异族权益的同时，也有监督并管理异族行为的责任。当纠纷涉及异族，诸如今日人鱼族的潋瑚破坏了人族私人鱼塘运营秩序的问题，当事人的塘主完全可以报告给异管局，让不懂人族规矩的异族受到应有的惩罚。当然，惩罚的力度往往不会很大，最多就是批评教育，或是被禁足；最严重的就是遣返回原居住地，禁止其参与人族的社会生活。

    塘主不仅有生气的理由，如果他还是一名潜在的种族歧视者，甚至可以夸大事实，要求异管局对违规的人鱼进行严惩。然而，他没有生气，只是念叨了好半天“那可是新鱼啊”【注】之后，才宽慰秦肃道：“没关系……异族嘛，我都懂。”

    秦肃以为塘主懂得的是异族若被投诉会遭到惩罚规定所带来的困扰，可是，当他看见一位正怒气冲冲往鱼塘里面倒鱼的半人兽族时，才明白塘主懂得的是与异族相处的不容易。

    “那位是……？”秦肃问塘主。

    “我爱人。”塘主笑道，“这个鱼塘几乎是他一手cao办起来的，所以遇到今天这个事，他其实更生气。”

    秦肃心说我看出来了。望着一身褐色皮毛的半人兽族，秦肃不禁好奇问道：“您爱人是……半人马？”

    塘主摇头：“鹿，比半人马矮小许多。”

    尽管自“公约”签订后已有众多异族融入到人族社会中，半人鹿相较于半人马还是少见的种族，因此，秦肃感慨道：“我是第一次见到半人鹿。”

    塘主笑道：“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人鱼。”

    悲愤过后，塘主又变回了喜怒不形于色的中年商人。秦肃难以分辨对方这句话的深意，道歉之后，也不打算与对方深聊；他正准备离开，却听塘主说：“传说不喜与人族来往的人鱼，怎么会与人族结为伴侣？”

    尽管全球各国都颁布了保护异族的法案，但是，数量众多且拥有高科技文明的人族，还是会做出欺凌异族的事情——每天有多少异族因为不遵守人族社会的规则而受到惩罚，就有指数倍数的人族因欺凌异族而受到法律的制裁。秦肃以为塘主是在质疑他或许有绑架人鱼的行为，不免愤恼回道：“是潋瑚主动提出的跨种族婚姻申请，我也是自愿接受的。”

    塘主有些为难，因为秦肃并没有参透他的深意；于是，他换了一个问法：“他为什么要申请与你结婚？”

    关你屁事，秦肃腹诽。只听塘主继续说道：“十年前，我在徒步旅行的途中救了一只半人兽；回家后，异管局的人就带着那只半人兽找上我，说他要和我结婚，只因为我是他的救命恩人。

    “小伙子，异族有自己的习俗，想要帮助他们彻底融入人族的生活，不能只靠遵守‘种族平等待遇公约’和‘跨种族婚姻保障法’啊……”

    秦肃似懂非懂：“至少……我要先保证他不会被遣送回原居住地。”

    “为什么？”

    “因为……”秦肃想说，因为有“公约”和“保障法”，可是话到嘴边，才意识到问题所在。

    “你不能只把他当做一个伴儿，”塘主向外走去，留给秦肃声音越来越小的后半句话，“你还得给他爱啊。”

    秦肃看到塘主推门走出休息区，半人兽立刻飞奔过来，投入他的怀抱——半人兽指着远处的鱼塘，嘴里不停地说着什么；塘主拍着他的后背，亲吻他气鼓的脸颊，始终闭着嘴巴，嘴角却挂着显而易见的笑。

    【注】黑坑里面新投的鱼会比较机警，不容易开口咬钩。若是遇上那种钓到鱼可以拿走的鱼塘，新鱼对于钓者来说不算友好，但是对于鱼塘主人来说却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