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林奈的道歉

    24.

    第二天一大早，林奈刚睁开眼，抓起手机看时间，竟看到一条工作消息，似乎说着换组的事。他困倦地眯着眼，点开那条消息，看着看着就清醒了。消息说他被调到和伊尔莫一组，而法布尔的搭档变成了科顿。

    林奈想，不会就是因为昨天的事吧，他至于吗……正想着，来了一条伊尔莫的消息，问他在哪里碰头。林奈一想到要和陌生人合作就心烦，怒气冲冲地打法布尔的电话，想问问他怎么了，打了好几遍都被摁掉了。林奈的下巴皱成了核桃。他终于意识到，法布尔以消息的形式宣布分组，而不是当面对他说，正是因为不想和他说话。

    至于吗……林奈再次想道。

    整个三月，法布尔的团队尝试了各种方法，设陷阱，诱敌，但博恩斯坦没再出现。好在他带来的四只恶魔使得整个团队在月初就超标，成为了名副其实的业绩明星。

    然而，比起业绩是怎么在半个月内达成的，天使们更好奇的是另一件事——

    法布尔回到位于天堂的猎魔部宿舍时，发现自己的房门口被堆满了一摞一摞的过期案例分析连门都被淹没了。

    “哦……法布尔！”正巧从隔壁门出来的猎魔天使洛克看到他出现在宿舍区，显然大吃一惊。

    法布尔看着那堆杂物：“这些是你的吗？”

    对方的笑容尴尬且慌张：“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现在住在人间吗？啊等等……”

    他被法布尔连同那些杂物一起推到一边。宿舍门打开一条缝，好像被什么卡住了。法布尔不耐烦地用力一推，随后就听到房间里一阵热闹的嘈杂。及人高的案例分析被门撞到，直挺挺地倒下，砸到了书架隔板，隔板上的业绩冠军奖牌被砸飞了起来，击碎了不远处的茶杯和一堆玻璃器皿。

    “呃……我们，咳咳，想你都半年不回来了，你的房间空着也是浪费，所以……”

    “我只离开了两个月。”

    洛克艰难地面对法布尔越来越臭的脸，努力找话题：“说起来我听你说你不是和你的魔宠住在一起吗？怎么想要住回天堂？你们吵架了吗？”

    “我问他是不是和魔宠吵架了，法布尔就突然甩上门，让我在一个小时内把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出去！”洛克眉飞色舞地向他的同事们模仿法布尔的表情，把眉头紧紧地拧成一个U字，“就感觉，我的那句话好像踩到了猫尾巴一样！”

    “你的问题本来就惹人生气，怎么会有天使和自己的魔宠吵架吗？谁会与那些飞行的小毛球吵架，只要傻子才会这样干。你这样说，就是在说法布尔傻子。如果我是他，我不仅会生气，还会拔下你的羽毛，去做我的羽毛笔。”围观天使尖声尖气地说。

    “其实……情况可能比吵架更糟糕。”有个稚嫩但深沉的声音从翅膀堆里传出来。众天使回过头，看到飞在半空中那个一脸凝重的天使，正是那天射了法布尔一箭的小天使安妮。

    她说什么？比吵架更严重？这里的天使或多或少都知道法布尔被丘比特之箭射中，此时便都安静下来。

    突然受到了大家的关注，安妮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我说说我知道的。我会尽力客观地描述起了那天的场景。注意，我不做任何评论或结论，我只陈述我看到的事实。事实就是，那天我的两支丘比特之箭，仿佛受到了感召一般，咻地就从我的箭筒里消失了。我追了它们好一阵才赶上，它们已经为自己选择了对象，一支落在法布尔身上，另一支就在他的魔宠身上。”

    众天使吸气，专注得仿佛第一次听这故事似的。

    “当我得知丘比特之箭是击中了法布尔后，我主动承担了后果，前往人间找他。我听说他已经不住在宿舍区，但这对我们来说很容易，天使事部登记着法布尔在人间的地址，只要把天堂门开在这个地址所在的位置，我就能见到法布尔，然而帮他处理掉身体里的祝福。”

    我原本是这么想的，一切都简单容易，直到我跨出了那扇门，我看到了……”她停顿，面前天使们的脑壳飞速地运转起来。

    安妮压低声音：“我看到他和他的魔宠亲密地躺在同一张床上，注意用词，亲密地。我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我没有瞎。作为我的职业，我能看到的亲密行为太多了，这绝对是其中一种，是他们打破禁忌的前奏。他们手拉着手，头靠着头。哦天哪，说不定他们早就打破了禁忌……”

    在她说话时，众天使一副“哇——”“哦——”的惊诧表情，有些皱着眉头摇头，有些一脸悲悯地画十字。

    “可怜的法布尔，受到了恶魔的蛊惑，”他们说，“我们得帮他！”

    他们互相看看，非常确定地点头：“我们得想办法帮他！”

    法布尔的团队在步入四月时，业务仍保持着健康的节奏。大家都预测，下一次的晋升机会几乎一定是法布尔的了。作为组长，法布尔的业绩稳定达标，作为同事，他的情绪稳定且处事靠谱，作为员工，他的生活情况也非常稳定。虽然今年的二月到三月间突然搬到人间去住了一段时间，但那之后一切又恢复了正常。他回到了天堂，仅在工作的时候去人间。

    甚至，他一天中的时间安排也变得更稳定了。据他的邻居洛克观察，法布尔每天晚上八点，就会准时回到宿舍房内休息。有好几次都是踩着点进的房间，以至于他险些误会法布尔是不是要赶点做什么。

    这天晚上，洛克假装在自己的宿舍门口梳理翅膀，抬头看到他的邻居法布尔大步迎面走过来。他看了眼时间，距离八点还差两分钟。

    “我说，法布尔！你最近很少加班啊，是不是有什么事？”洛克微笑着问。

    法布尔：“提高工作效率，就能够减少加班。对组长来说，提高团队战斗力，在工作时间内踩上业务节奏点，就完全可以避免加班。”

    洛克：“啊……说得对。啊，顺便，你这么着急回来……”

    砰！他还没来得及问下去，法布尔已经关上了门，险些夹到他好奇的鼻子。

    洛克于是立刻回到房间，贴着墙拼命听。仅仅能隐约听到嘎吱一声，法布尔回到了床上，那之后便什么动静也没有了。过了一会儿，他悻悻地通过灵眼汇报：法布尔今日回宿舍时间，7:58，之后没有动静。

    另一头，天堂的纪律检察所，简称纪检所的员工记录下这个时间：“又是在八点。”他身边的网管正在看法布尔的上网记录，说：“一切正常，他什么都没看。”

    “他看起来怎么样，是十分悠闲，还是在赶时间？”

    洛克：“我不十分确定，法布尔总是一脸冷淡的样子，谁能知道他今天是着急还是冷静。”

    “好吧，”对方说，“洛克，我要再次感谢你来做纪检所的外援。天父慈爱，但我们不能容忍违反纪律的事就在这天堂中发生。一定要找出来他晚上究竟在干什么。我有感觉，一旦弄清了这事，我们这偷偷摸摸的工作就能结束了。”

    墙的另一头，法布尔躺上床，熟练地打开手机中的VPN，绕过了网管的监视。虚拟的地址定位在了人间的伦敦。他的眼镜反射出屏幕的光，八点准点，油管直播，大吃货林妮上线了。

    法布尔一脸冷淡地给他点了几个赞，并送了个小礼物，混在众多礼物里，非常不起眼。他抬眼看了看，林奈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个账号。于是他调整到了一个舒适的姿势，放松地观看直播。

    林奈今天的任务，是试吃四种牛rou。原因是有粉丝提出，总是嘲笑英国人的厨艺是不公平的。所以在四块牛排里，混入了分别由英国人和自己团队大厨煎的顶级和普通牛排。林奈需要尝出哪一块才是英国人煎的——至少脚本里是这样写的。

    在直播开始前，小胖子亨利多次焦虑地走来走去，对他的团队说：“我总觉得不妙。今天林奈已经说了两次无聊了，他觉得这个主题很无聊，我问他有什么好建议，他却也不说，竟还好好地答应配合。我总觉得会有不妙的事发生！”

    他的同事安慰他：“自从法布尔离职之后，他不就总是一副乖巧配合的样子吗？我看他是知道他给你带来了多大的麻烦，正反省着呢！毕竟刚带来的人就离职了啊！”其他人纷纷附和。

    “是吗？”亨利摁着心脏部位，“我的小心脏今天能保住是吗？”

    直播开始后的十五分钟，一切顺利。他们直播了两位厨师煎牛排的过程。完成后，镜头切换到了林奈这里。今天他带的长发假发套扎了两个长长的羊角辫，穿的是一件可爱又性感的小连衣裙和外套。

    牛排被端上来的时候，林奈仍然显得兴致缺缺。推开了为了他准备的叉子，直接用手抓起了牛排塞进嘴里。一边嚼一边看屏幕上的留言。

    “男朋友？”他含糊不清地念着网友的留言，“好多人在问啊，他才出现那么几次……”指指自己的脸，“你们看出来我心情不好了吗？这两天我都没睡好，我们分手了。近期你们看不见他了。”

    亨利：“？？？”

    整个团队都因为那一句话慌张起来——不是让他先不要宣布分手吗！不是让他假装一下，等一个合适的时机，专门做一起分手视频吗！这孩子怎么一被问就说啊！

    林奈擦了擦手，一本正经地站了起来，还调了调手机镜头的角度。

    “但是你们放心，我会把他追回来的。”

    “等等……他又要干什么……？摄像师准备，他不会是要跳窗跑酷吧！”亨利紧张地跑到团队面前，准备随时冲锋。然而，林奈的下一句话令他既想哭又想笑。

    “嘿，你在屏幕前看吗？要不，今天就先跳一段艳舞好了！也不是为了挽回什么的，就是突然想跳了！”

    所有人：“？？？”

    亨利吸了口气，停顿一秒后，猛然回头对大家说：“音乐，音乐！！！”

    说话间，林奈已经脱下外套丢在一边，露出白花花的有力的肩膀。他对着镜头笑，开始一边扭动一边摸胸，一副欲求不满的滑稽怨妇模样，还对着镜头抛出无数个飞吻和媚眼，并开始记不住歌词地唱歌。跳着跳着就得意忘形，开始解连衣裙纽扣，工作人员在旁边疯狂地对他做“不！！！！！”的手势，用口型告诉他：你会被平台封禁的！

    林奈不满地皱了皱眉头，免为其难地改成了撩裙子，露出粗粗的抖动的大腿。

    亨利抱住了头，恨不得把自己的头发揪下来。其他团队看到如此拙劣的跳舞也捂住了脸，不想与他相认。

    镜头的另一头，法布尔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笑了一声。

    “傻子。”他评价，默默地又给他送了个不起眼的小礼物。

    一曲跳完，林奈凑到镜头前：“你要是在镜头前看我，我为我揍了你的脸一拳而道歉。顺便，今天的英国人牛排是二号和四号，我在开始前就在剧本里看到号码了。祝大家越来越美丽，再见！”

    他按下结束键，屏幕变黑，直播结束。